“夠了！”
李世民一聲怒喝，打斷了整個太極殿中的喧鬧，整個太極殿頓時壓抑起來，他的胸口也是劇烈起伏著，似乎在強行壓制著心中的怒氣，雙目赤紅地看向李承乾，憤怒，失望，心痛！
他萬萬沒想到，自己寄予厚望的兒子，自己手把手教出來的繼承人！
居然就這樣把自己的教導、把自己的希望、把自己寄予的這一份責任狠狠踩在腳下，碾碎！
“李承乾！”
李世民的聲音登時變得冰冷陌生，如同當年玄武門一般：“朕再問你最後一次，這太子之位，你要，還是不要！”
李承乾沒有絲毫猶豫，立刻跪下，對著龍椅深深一拜：“兒臣不要！”
他不是李承乾，說不出“請陛下稱太子”的話，那樣的路，唯有一死，才有資格說後面的事！
四個字，輕飄飄，卻如同萬鈞之力，壓碎了李世民心中最後的幻想！
“哈哈哈！”
李世民怒極反笑，從龍椅上站了起來，周身的氣勢頓時壓向四方，一雙冰冷無雙的眸子看著李承乾，也看著朝中文武：“傳朕旨意！”
“即日起，將太子李承乾禁足東宮！無朕旨意，不得踏出半步！”
“退朝！”
最後兩個字幾乎是他咬著牙說出來，一甩龍袖，徑直走進後殿，只留下滿朝文武面面相覷。
“恭送陛下！”
百官心中一震，連忙跪拜高呼，然而不少人還是神色凝重……
而一直跪著的李承乾心頭則是一鬆——
禁足東宮？太棒了！本來還說還要找一個去處，這東宮裡面美女佳餚要啥有啥，簡直就是帶薪休假啊！
神仙般的日子，終於要來了！
…………
東宮愁雲慘淡。
裡面的宮女太監一個個垂著頭，走路都踮著腳尖，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整個東宮的未來，籠罩著一層白色恐怖！
毫無疑問，李承乾的話，勢必會讓李世民徹查整個東宮，到時候要是牽連到他們……
然而此時的明德殿卻是歌舞昇平：
“小蘭，幹什麼呢？去把本太子珍藏的美酒拿來！”
“小白，你也別杵著，去，本宮要吃烤全羊！記得一定要烤得外焦裡嫩！還有，別忘記本宮研發出來的調料！”
“還有，稱心，去找幾個木匠進宮——開什麼玩笑，是禁足我又不是不讓其他人進來，去找來就是，本宮要弄一些小玩意了！”
李承乾悠閒地躺在床榻上，對著下面的宮女太監以及貼身樂童稱心發號施令。
“太子殿下，你……你怎麼還笑得出來啊！”
稱心陪著李承乾長大，對李承乾忠心耿耿，但是太極殿發生的一切，幾乎讓他魂飛魄散，生怕等一下李世民就要來拷問自己：“陛下龍顏大怒，滿朝文武也都說太子殿下您瘋了！太子殿下，您再不想辦法請罪，這太子之位可就朕保不住了啊！”
李承乾淡淡瞥了他一眼，無所謂地聳聳肩，笑道：“保不住才好呢！”
“稱心，你跟著本宮那麼多年，還不知道本宮的志向嗎？”
稱心愣了一下：“陛下日夜培育太子殿下，難道太子殿下的志向不就是輔佐陛下治理大唐，成為一代明君吧？”
“錯！成為明君多累啊？”
李承乾搖搖頭，看著稱心：“本宮想成為一條鹹魚，怎麼翻都是鹹的魚，每天只需要想著怎麼把手裡的錢花完，怎麼把天下的美女看完——沒有奏摺，也沒有魏徵老頭的嘮叨，嘖嘖嘖，這才是本宮的人生啊！”
他繪聲繪色的講述，讓稱心和旁邊的宮女聽得心跳加速。
是恐懼的加速。
鹹魚？
把手裡的錢花完？
把美女看完？
太子陛下的虎狼之詞……也太虎狼一點了吧？
難道說，太子殿下真像是外面說的——病了？而且，病得不輕？
就在此時，殿外傳來通報：“啟稟殿下，趙國公求見！”
趙國公，長孫無忌，李承乾的舅舅。
“讓他進來。”
李承乾聞言，臉上的笑容收斂了一點，畢竟孃親舅大的道理他還是懂的，在舅舅面前總歸還要有點儀態。
很快長孫無忌一身便服心事重重地走入殿中，看見李承乾安然無恙地坐在軟榻上，這才暗中鬆了一口氣，隨後臉色驟然一沉，聲音如同被萬年堅冰淬鍊般：“承乾，你可知錯！”
李承乾咳嗽一聲，坐直了身子：“舅舅息怒。稱心，給趙國公上茶。”
然而現在的長孫無忌哪裡有心情喝茶，三步並作兩步殺到李承乾面前，聲嘶力竭的聲音卻是咬牙切齒地吐出：“你今日在朝堂上說了什麼？為什麼要說那些大逆不道之言！你知不知道陛下多麼希望你能夠坐上陛下的位置……你……你實話告訴我，是不是有人逼你！”
他的目光尖銳，他在等著李承乾說，是那個李泰搞的鬼！
那個李泰，一直都有謀反之心，只是……
但是李承乾搖搖頭，看著長孫無忌：“舅舅你別多想，這些就是我自己的想法。”
無錯書吧“什麼？”
長孫無忌的呼吸頓時變得沉重了起來，甚至都有些不規律，險些一口氣上不來：“理由呢！給我一個真正的理由！”
“舅舅，你飽讀詩書，應該知道這太子之位，是天下最危險的位置吧。”
李承乾輕輕嘆了一口氣，看著長孫無忌，言語間滿不在乎，但是卻又字字誅心：“且不說前秦太子扶蘇，前隋太子劉據，前唐太子……”
李承乾的話忽然停滯了，他知道，這些話是不能說的，且他每說一個字，長孫無忌的臉色都陰沉幾分！
李承乾深吸一口氣，接著道：“舅舅，其他的不說，就我這條腿……不過是讓我的走路姿勢難看一些，但是，朝中不少人頗有微詞，都是看在父皇的面上不便明說，可是，我作為臣子，又能撐多久呢？”
他的語氣平靜：
“與其未來兄弟反目，父子相疑，不如我今日便主動退出，不論其他，就論這天下蒼生，可不起這黨爭啊！”
這一番話，讓長孫無忌聽的雲裡霧裡，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什麼，但是一時之間，卻又無法反駁。
這一個自己從小看到大的孩子——他一直以為是李承乾仁厚，卻沒想到，他居然……看得如此透徹……
難道……他真不是瘋了？而是，真的看透了？
“舅舅，這天下是誰的不行？只要是李家的，是大唐的，就足夠了！”
李承乾的最後一句話，成為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他喃喃幾句，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就在此時，殿門猛然被人推開：
“太子殿下！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