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什麼吵!奔喪呢!”
林安的怒罵聲,如同平地驚雷,在死寂的牢房裡炸開。
“再他孃的嘰嘰歪歪,信不信老子出去第一個就撕了你的嘴!”
正對著張清風牢房,滿臉焦急,準備繼續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掌門,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他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尷尬得無以復加。
他堂堂天山派掌門,何時被一個來路不明的囚犯指著鼻子如此辱罵過。
可偏偏,對方罵得中氣十足,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滾刀肉模樣,他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回應。
林安罵完,舒坦了。
他懶洋洋地靠回牆壁,翹起二郎腿,繼續閉目養神,彷彿剛才那個暴跳如雷的人不是他一樣。
整個地牢,再次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掌門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把話嚥了回去,只能憤憤地瞪了林安的牢房一眼,盤膝坐下,生著悶氣。
張清風自始至終,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不知過了多久,甬道外傳來了腳步聲和鐵鏈拖地的聲音。
是獄卒來送飯了。
兩個獄卒抬著一個大食盒,臉上掛著諂媚的笑容,徑直走到了張清風的牢房前。
“張老先生,這是趙總管特意吩咐的,給您和這位掌門備的好酒好菜,您慢用。”
說著,獄卒開啟食盒,從裡面端出四菜一湯,還有一壺溫好的酒,兩碗白米飯,透過牢門下方的小口,一一送了進去。
菜色很豐盛,有燒雞,有醬牛肉,還有清蒸鱸魚和一盤時蔬。
香氣瞬間在陰暗潮溼的牢房裡瀰漫開來。
對面的掌門聞到香味,肚子不爭氣地叫了起來,臉上露出一絲喜色。
送完張清風這邊,一個獄卒才提著一個破木桶,走到林安的牢房前,“哐當”一聲,將一個破碗丟了進去。
隨即,他用勺子從木桶裡舀了一勺黏糊糊,散發著餿味的稀粥,倒進碗裡。
“吃吧。”
獄卒的語氣,充滿了不屑和鄙夷。
掌門看著林安碗裡那坨連豬食都不如的東西,再看看自己面前的佳餚,心中的鬱氣頓時消散了大半,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
“哼,不知天高地厚的廢物,也就配吃這些東西。”
他的聲音不大,卻足以讓林安聽得清清楚楚。
林安緩緩睜開眼,瞥了一眼碗裡的餿粥,又看了一眼對面幸災樂禍的掌門。
他什麼話也沒說,只是慢悠悠地站起身,走到牢門邊。
然後,他深吸一口氣,猛地張嘴。
“呸!”
一口濃痰,精準地越過數尺的距離,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掌門面前那碗香噴噴的白米飯上。
綠中帶黃,格外醒目。
掌門的笑容,瞬間凝固在臉上。
“你!”
他勃然大怒,猛地站起,雙目赤紅地瞪著林安,氣得渾身發抖。
“你找死!”
“老子就是找死,你來咬我啊?”林安一臉無賴的表情,再次挑釁地吐了一口唾沫,“一個吃裡扒外的叛徒,也配吃白米飯?吃屎去吧你!”
“噗!”
掌門只覺得一股血氣直衝腦門,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
他氣得指著林安,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那兩個獄卒也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呆了,隨即交換了一個看好戲的眼神,識趣地退了出去,順便鎖上了甬道的大門。
林安懶得再理會那個快要氣炸的掌門,端起地上的破碗,轉身走到牢房最裡面的角落,背對著牢門。
他做出一個仰頭進食的動作。
實際上,那碗餿掉的稀粥,在他端起的瞬間,就已經被他悄無聲息地倒進了方寸靈域。
他仰著頭,喉結上下滾動,發出一陣“咕咚咕咚”的吞嚥聲。
喝的,卻是方寸靈域裡儲存的,清冽甘甜的泉水。
一口氣將“一碗粥”喝完,林安舒服地打了個飽嗝。
他隨手將空碗丟在地上,靠著牆壁,悠哉悠哉地哼起了之前那個古怪的小曲。
那聲音,在寂靜的地牢裡,顯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刺耳。
對面的掌門,看著自己碗裡那口噁心的濃痰,再聽著林安那挑釁般的歌聲,只覺得胸口堵得慌,一張臉漲成了豬肝色。
……
皇宮,御書房。
皇帝正摩挲著面前桌案上那個玄黑色的鐵箱,眼中閃爍著灼熱的光芒。
箱子不大,通體由不知名的玄鐵鑄造,入手冰冷沉重,表面沒有任何花紋,也沒有任何縫隙和鎖孔,渾然一體。
趙德利站在一旁,神情恭敬。
“陛下,老奴已經試過了。”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穩,“無論注入何等真氣,都如石沉大海,無法滲透分毫。敲擊箱體,能感覺到裡面確實有東西,根據回聲判斷,大小應如桂圓一般,很可能就是丹藥。”
“朕試了各種法子,水淹,火燒,甚至讓大內第一高手用全力劈砍,都無法在這箱子上留下一絲痕跡。”皇帝的語氣中,帶著一絲煩躁。
寶山在前,卻不得其門而入。
這種感覺,讓他抓心撓肝。
“陛下不必心急。”趙德利躬身道,“天牢那邊,已經安排妥當了。那個天山派掌門,是個貪生怕死之輩,早已被我們收買。他的夫人寧冰凝和妹妹霏霏,明日晚間便會帶人前來劫囚。”
皇帝的眼中閃過一抹冷光:“哦?計劃有變?”
“是。”趙德利點頭,“老奴以為,與其按原計劃,順勢放走那掌門,讓他去套張清風的話,不如將計就計,演一出更逼真的戲。”
“說來聽聽。”
“明日劫囚開始後,我們先不動聲色,等寧冰凝和她妹進入地牢,以為即將成功之時,再帶人將她們堵在張清風的牢門前。”
趙德利的聲音,透著一股森然的寒意。
“用她們二人的性命,來威脅張清風。看看這個一心為門派的老骨頭,會不會選擇妥協。”
皇帝的嘴角,緩緩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
無錯書吧“好計。那若是他不從呢?”
“若他不從,那便更好。”趙德利胸有成竹地說道,“我們就當著他的面,揭穿他那個好徒孫,天山派掌門的真面目,讓他知道,他最信任的人,早已背叛了他,背叛了整個天山派!”
“只有讓一個人,從身體到精神,都陷入徹底的絕望,他才會放棄所有的堅持。”
趙德利微微抬眼,看向皇帝。
“到了那時,他被關在暗無天日的天牢裡,唯一的念想,或許就是找一個傳人,將天山派的武學和那個箱子的秘密,傳承下去。”
“而他身邊,唯一能選的人……”
“只有林安。”皇帝接過了話頭,眼中精光大盛。
他看著趙德利,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好,好一個雙重保險!趙伴伴,此事就交由你去辦。朕要的,是萬無一失!”
“是,陛下。”趙德利躬身領命。
“對了,那個掌門既然已經投靠了我們,也該給他一點甜頭。”皇帝想了想,又補充道,“你告訴他,只要他能過來,想辦法開啟這個箱子。裡面的三枚天香丸,朕可以分他兩顆。”
趙德利心中一凜,面上卻不動聲色。
“老奴遵旨。”
皇帝揮了揮手,示意他退下。
趙德利悄無聲息地退出了御書房,身影很快便融入了夜色之中。
御書房內,皇帝獨自一人,目光再次落在那玄鐵箱子上。
他的手指,近乎貪婪地在冰冷的箱體上撫摸著,眼中燃燒著對生命的渴望。
天香丸。
延壽續命。
他彷彿已經看到,自己吞下神丹,重返青春,再掌天下五十年的場景。
而此時,天牢深處。
林安哼完了小曲,正準備躺下睡覺。
隔壁牢房裡,那個一直沉默不語的張清風,卻突然開口了。
“小兄弟,睡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