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玩脫了?!”
陶應心中咯噔一下。
城頭臧霸的怒吼,曹將們如狼聞到葷腥般的炙熱回應,第一反應,局勢已超出自己的掌控。
也是,泥人尚有三分火,何況這人是臧霸。
“這樣,就可惜了呀!”
陶應眸子縮了縮。
刺激臧霸出戰,這是陶應想要的,但明顯是刺激過度,直接打亂了他的後續計劃。
甚至,讓他安排的後手,完全做了無用功。
關鍵,平白在陶氏故地留下惡名。
陶應暗暗有些後悔。
早知如此,刺激臧霸的節奏就稍慢一點,言辭輕柔一點。
“主公……”
“主公……”
鄧展、任大也察覺到局勢可能失控,危機降臨,表情瞬間凝重,擔憂地望向陶應。
同時,各自不自覺地抓起了地上的兵刃,做勢欲起。
“稍安勿躁!”
陶應鎮定情緒,對二人壓壓手,幽深的眸子緊緊盯著城頭,一瞬不眨。
“若臧霸傾巢出動,上馬即走,誘其追殺,待其與步兵分離,再反殺之!”
“若其徐徐推進,則不與糾纏,速速轉向碼頭,渡江北返!”
陶應坐姿未變,不疾不徐地對二人安排應對之策。
“呼……”
鄧展、任大皆暗呼一口長氣,紓解各自剛剛生起的緊張情緒。
陶應的臨危不亂,如如不動,讓壓力山大的二人佩服不已。
又見陶應早有對策,進退有據,二人心緒頓安。
“喔,俺明白了!”
到了這一刻,懵懂的任大終於心中有了明悟。
原來,自家主公連番羞辱激怒臧霸,就是想令其喪失理智,不管不顧出城拼命。
而那時,就是擊殺臧霸的最佳時機。
至於奪取春谷城,任大相信,自始至終都不是陶應的目標。
“諾!”
鄧展、任大肅然應和一聲,抓在手中的兵刃重新放下。
二人自信,能在春谷城門開啟的一瞬,抄起兵刃,飛身上馬,張弓即射。
“臧地鼠,若敢來戰,俺任大一棒砸出你的腦漿!”
“臧地鼠,鄧某的連珠箭,迫不及待要飲血!”
……
“呃……”
剛過難關,又陷死局,蔣幹快要哭了。
他開始懷疑,陶應與他八字犯衝。
蔣幹心底湧起一個荒謬錯覺,陶應此番是奔他而來。
剛剛臧霸那陰惻惻的眼神,分明寫著“秋後算賬”四字,蔣幹毛骨悚然。
潛逃,條件不允許。
硬剛,頭不夠鐵。
求助,春谷城中無知己。
繼續求諸葛瑾?
算了吧,就憑“臧地鼠”這一諢名,這一輩子臧霸都不可能放過他蔣幹。
“陶應狗賊,我與你無冤無仇,為何一點活路都不給我蔣幹留啊!”
感覺已走投無路,蔣幹既絕望,又憤怒,心中不住咆哮咒罵陶應。
“狗賊,你這哪裡是招攬,分明是招魂!”
蔣幹欲哭無淚,有種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悲涼。
“不行,必須自救!”
橫豎是死,蔣幹心一橫,決定賭一把。
“將軍,怒而興師,兵家大忌也!”
眼看臧霸就要走下城樓,蔣幹大喝一聲,緊走幾步將其攔住。
“《兵法》有云:勿怒而興師,勿慍而攻戰。將軍此態,必中陶應狗賊奸計,春谷必失。”
“滾開!”
臧霸怒吼一聲,將蔣幹猶如趕蒼蠅一般揮開。
已熱血上頭的臧霸,此時只想殺陶應洩憤,春谷城,那有尊嚴重要。
此時哪怕是曹操勸阻,他也要與陶應決一死戰。
“嘭!”
蔣幹一個趔趄,腦袋重重撞到女牆上,頓時痛得眼淚鼻涕都流了出來。
但他已顧不得疼,繼續大聲為自己搏命。
“將軍莫要忘了,濡須口已失,赭圻城大營要隨時防範江北來襲,春谷城等不來援兵!”
濡須口在江北,赭圻城在江東,二水軍大營隔江相望。
“嘶!”
臧霸疾行的腳步陡然一頓,被仇恨衝昏的頭腦終於清醒了一分。
“這……”
就連一心想斬殺陶應、留名青史的眾將,也紛紛醒悟過來。
濡須口大營失守的訊息,眾將當然清楚。
幾日前,先是樊能、於麋、張英趁曹操深陷舒城之際,割裂濡須口。
僅隔兩日,濡須口又被呂岱部將張南夜襲,樊能、於麋被殺,張英被俘,水軍大營落入玄甲軍之手。
濡須口一失,赭圻城水軍大營壓力陡增,自然不可能有餘力來援春谷城。
“有戲!”
見自己已成功將臧霸和眾將帶偏,蔣幹暗自一喜,忙趁熱打鐵。
“將軍,陶應奸猾狡詐,非莽撞之輩,若無所依仗與後手,豈會行此近乎羞辱般的挑釁之舉?”
“陶應所圖者,春谷城也!”
“春谷一失,赭圻城面臨水陸夾擊,亦不保矣!”
臧霸終於停下了腳,轉身默默審視著蔣幹,連帶著臉上的殺意也消散了幾分。
“出城是圈套?”
“春谷城絕不可失!”
“俺不想死!”
鄒他、錢銅、陳敗、焦已等諸將不知道臧霸盯著蔣幹在想什麼,但他們在腦補丟失春谷城的下場。
曹操,從來都不是一個心慈手軟之人,他可不管你是不是主將。
想想那些每晚替曹操倒尿盆者的結局,眾將就不寒而慄。
那些可都是曹操的心腹近侍,說殺就殺了,何況他們這些降將。
“將軍,慎重啊!”
“將軍,三思啊!”
“將軍,小心有詐啊!”
感覺從鬼門關走了一遭,鄒他等曹將又紛紛勸起臧霸來。
“哼!”
臧霸冷眼掃視眾將一眼,心中冷哼一聲,暗暗鄙夷。
“一群懦夫,好似先前鼓動本將軍出戰之人不是爾等一般!”
此時已靜下心,臧霸快速思考得失。
蔣幹所說確有道理,但他總覺的哪裡不對。
一時理不清頭緒,臧霸不自覺又將目光投向諸葛瑾。
“呃,這……”
這一刻,連諸葛瑾也有了一瞬的猶豫。
諸葛瑾清楚,一旦春谷城、赭圻城失守,曹操將面臨著什麼。
但他同樣篤定,陶應此行春谷,定是臨時起意,絕無攻略江東的意圖。
“除非,放棄丁夫人,放棄陶墩!”
想到被曹操軟禁在建業城的丁氏及陶墩,諸葛瑾底氣又足,再次勸臧霸出兵。
“將軍,陶應除非置丁氏、陶墩生死於不顧,否則,絕不會強攻江東。”
“眼下陶應落單,區區三人而已,且兵貴神速,即便陶應使詐,只要將軍傾全力圍殺,即使趙雲、張遼來救,也為時晚矣!”
見臧霸意動,諸葛瑾又給他一顆定心丸。
“將軍儘管出兵,瑾只需一千步卒,定守春谷城安然無恙。”
“子瑜之言甚善!”
經諸葛瑾一番分析,臧霸終於回過味,被蔣幹動搖的意志再次堅定。
“呃……原來如此!”
陳敗也回過味,給蔣幹投去一個鄙夷的眼神。
差點信了他的鬼話,錯失潑天富貴,於是再次搶先一步請戰。
“將軍,正如蔣子翼所言,陶應狡詐如狐,以防萬一,不如讓末將先出城試探一番虛實。”
“呃……小人!”
感受到陳敗的惡意,蔣幹心中怒罵一聲。
旋即,幽深的眸子深處閃過一抹陰惻惻的殺機。
“既然你想死,蔣某就送你一程!”
不想臧霸建功,又不能一味阻止,正好陳敗要趕著去送人頭,這麼好的機會,蔣幹自然不會放過。
而且,蔣幹算計地很清楚,陳敗一死,臧霸大軍士氣必洩,他的先見之明就毋庸置疑,到時臧霸想找麻煩,就得掂量一二。
因此,在陳敗話音剛落下,蔣幹便搶先出聲附和。
“將軍,陳將軍之謀,最為穩妥!”
“將軍不可!”
諸葛瑾擔心臧霸同意了陳敗的請戰,忙搶先阻止。
“機不可失,將軍當傾全力一擊!”
臧霸蹙眉,他明白諸葛瑾的意思,不看好陳敗。
可陳敗說的也很有道理,報仇雪恥是重要,但他也不想蠻幹。
況且謀士蔣幹也贊成求穩妥,正好藉機再觀察一下陶應的反應。
於是,臧霸這次未採納諸葛瑾的建議,徑直下令。
“陳敗聽令!”
陳敗以為臧霸還要猶豫一會,沒想到這次倒挺乾脆,差點沒反應過來,忙畢恭畢敬聽點。
“末將在!”
“速速點齊五百歩卒,出城誅殺狗賊陶應,許勝不許敗!”
“末將遵令!”
諸葛瑾還想再勸勸,見臧霸主意已決,張了張嘴,便頹然不語。
陳敗得令,疾步下樓而去,謹怕慢一步臧霸又變卦。
“呵呵,連求死都這般迫不及待!”
蔣幹盯著陳敗快速離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爾自尋死路,不關某家事……”
“嘶……”
蔣幹正暗自撇清關係,後腦猛然傳來一陣劇痛。
還未來得及轉身,就見身軀高大的萬秉從他身側越過,向臧霸請戰。
“該死的黃巾賊!”
無錯書吧蔣幹輕撫受傷的後腦勺,目光惡毒地盯著萬秉,心中大罵。
……
“將軍……”
“將軍……”
“將軍……”
陳敗請戰,蔣幹力挺,臧霸應允,眾將紛紛醒悟,蜂擁上前請戰,爭搶頭籌。
臧霸不耐煩,剛要拒絕,蔣幹忽然開口。
“將軍,陳將軍一人出戰,無人壓陣不妥,不若再令萬將軍出馬,以保萬一!”
王秉大喜,期待地看著臧霸。
臧霸略作沉吟,點頭應允,採納了蔣幹之言。
只是,想到陶應有三人,為了更穩妥,臧霸又多加了一人。
“鄒他、萬秉聽令!”
鄒他正羨慕萬秉好運氣,沒想到,這頭功裡,居然還有他的份,忙不迭大聲應點。
“末將在!”
“令你二人為陳敗壓陣,若有變故,立即支援,不得有誤!”
“末將遵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