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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青狼

周祈年像一頭潛行的獵豹,無聲無息地融入了這片原始而危險的叢林。

風是冷的,吹在臉上像刀子刮過。

空氣裡的血腥味越來越濃。

周祈年弓著身子,腳步輕得像貓,每一步都踩在枯枝的縫隙裡,不發出一點聲音。

他的眼睛像鷹一樣,掃視著前方每一寸可疑的角落。

周祈年撥開一叢半人高的灌木,眼前的景象讓他的呼吸停滯了一瞬。

前方是一片小小的林間空地,空地中央,一頭體型碩大的野豬倒在血泊裡。

它的肚子被撕開了一道巨大的口子,腸子流了一地,還在微微抽搐,顯然剛死不久。

而在野豬的屍體周圍,站著三頭狼。

是青狼。

體型比村裡的大黃狗還要壯碩一圈,渾身的毛色在陰暗的林子裡泛著幽光。

它們的嘴邊和爪子上都沾滿了鮮血,正低著頭貪婪地撕咬著野豬的血肉。

其中一頭個頭明顯更大,脖子上一圈黑毛,眼神兇狠,是頭狼。

周祈年的心臟“砰砰”地跳了起來,不是害怕,是興奮,是那種獵人見到頂級獵物時的原始衝動。

一頭二百多斤的野豬,三頭成年的青狼。

這要是全弄回去……這個冬天別說吃肉,就是天天拿肉當飯吃都夠了!

周祈年緩緩地,緩緩地舉起了手裡的老獵槍。

冰冷的槍托抵在肩膀上,槍口穩得像焊在了石頭上。

他的呼吸變得悠長而平穩,整個世界彷彿都安靜了下來,只剩下準星、狼、和他自己。

他的目標是那頭狼,擒賊先擒王。

只要幹掉頭狼,剩下的就是一群烏合之眾。

風向正好,他在下風口,狼群還沒有發現他。

距離大概四十米。

在這個距離,老獵槍的準頭會有些偏差,但對周祈年來說,足夠了。

他屏住呼吸,手指輕輕地搭在了扳機上。

那頭狼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猛地抬起頭,沾滿鮮血的嘴巴還在往下滴著血水。

它警惕地抽動著鼻子,一雙綠油油的眼睛掃向周祈年藏身的方向。

就是現在!

周祈年扣動了扳機。

“砰!”

一聲巨大的槍響,撕裂了西山的死寂,驚起飛鳥無數。

那頭狼的腦袋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錘狠狠砸中,整個炸開,紅的白的濺了一地。

它龐大的身軀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哀嚎,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剩下的兩頭狼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原地跳起,它們看著同伴的屍體,喉嚨裡發出驚恐的嗚咽聲。

周祈年沒有絲毫猶豫,拉動槍栓,滾燙的彈殼“噹啷”一聲彈出。

第二顆子彈,上膛。

他的動作快如閃電,就在另外兩頭狼反應過來,齜著牙發出威脅的低吼,準備撲上來時。

周祈年再次瞄準,目標,左邊那頭最壯的。

“砰!”

又是一聲槍響,子彈精準地鑽進了那頭狼的眼窩,從後腦勺穿了出去。

又一頭轟然倒地。

還剩一頭!

周祈天拉動槍栓,第三顆子彈上膛。

最後一頭狼徹底被嚇破了膽,它夾著尾巴,發出一聲哀鳴,轉身就想往林子深處逃去。

周祈年怎麼可能放過它。

“砰!”

第三槍。

子彈追上了那頭狼,打中了它的後腿。

“嗷嗚——!”

那頭狼慘叫一聲摔倒在地,拖著一條血淋淋的斷腿,在地上瘋狂地刨著,想要逃離這個屠宰場。

周祈年沒再開槍,子彈金貴,對付一個殘廢用不著浪費。

他把獵槍往背上一甩,從腰間拔出了那把磨得雪亮的短刀,他一步一步朝著那頭斷腿的狼走去。

那頭狼看著他走近,眼神裡全是恐懼,它掙扎著,喉嚨裡發出絕望的悲鳴。

周祈年面無表情地走到那頭狼面前,一腳踩住它的脖子。

手起刀落。

“噗嗤!”

滾燙的狼血噴湧而出,那頭狼抽搐了幾下,徹底不動了。

三發子彈,三槍,三頭狼!

乾淨利落。

周祈年甩了甩刀上的血,插回刀鞘,他胸口劇烈地起伏著,一股濃重的血腥氣混著汗味嗆進鼻腔。

他環顧四周,一地狼藉。

一頭死透了的野豬,三具還在流血的狼屍。

大豐收。

周祈年咧開嘴,無聲地笑了,笑得像個剛從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

他走過去,先檢查了一下那頭野豬。

二百三十斤上下,很肥,獠牙又長又尖,可惜遇上了狼群。

他又看了看那三頭狼,皮毛都還算完整,硝好了能賣個好價錢。

周祈年犯了難,這麼多東西,他一個人一次可弄不回去。

野豬必須先帶走,這東西放在山裡,血腥味會引來更多的野獸。

狼屍可以先藏起來,明天再來取。

周祈年說幹就幹,他找了些藤蔓,把野豬的四條腿結結實實地捆在一起。

然後,他把三頭狼的屍體拖到一處隱蔽的灌木叢裡,用樹枝和落葉蓋好。

做完這一切,他深吸一口氣。

彎腰,發力。

“起!”

周祈年低吼一聲,青筋從他的脖子和額角暴起。

二百多斤的死物被他硬生生地扛了起來,那重量壓得他一個趔趄,脊椎骨都發出了“嘎吱”的聲響。

太重了。

周祈年咬緊牙關,調整了一下姿勢,把野豬的重量分擔在肩膀和後背上。

他一步一步,艱難地往山下走。

山路難行,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汗水很快就溼透了他的後背,順著臉頰往下淌,流進眼睛裡,又澀又疼。

他的肺像個破風箱,呼哧呼哧地響,肩膀被野豬的骨頭硌得生疼,火辣辣的。

但他沒有停,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

回家。

家裡有蘇晴雪,有安安,她們在等他。

有了這頭豬,這個冬天她們就不用再挨餓受凍了。

……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河泉村的家家戶戶都升起了炊煙。

周祈年家破舊的泥磚房裡,油燈已經點亮了。

蘇晴雪坐在灶膛前,心不在焉地往裡添著柴火。

鍋裡煮著稀得能照見人影的玉米糊糊。

她的眼睛時不時地就往院門口瞟。

週歲安坐在小馬紮上,捧著小臉,也看著門口。

“嫂子,哥怎麼還不回來?”

小丫頭的聲音裡帶著一絲不安。

“快了,你哥快回來了。”

蘇晴雪安慰著妹妹,也像是在安慰自己。

可她的心卻像是被一隻手揪著,越揪越緊。

西山,那不是個好地方。

村裡人都說,進去的人十個有九個都出不來。

天越來越黑,風也越來越大,吹得窗戶紙“呼啦呼啦”地響。

蘇晴雪的臉色也越來越白,她手裡的燒火棍掉在了地上,都沒發覺。

“嫂子……”

週歲安的聲音帶了哭腔。

“哥……哥不會出事了吧?”

“不會的!”

蘇晴雪猛地站起身,聲音尖銳。

“你哥答應過我,會早點回來的!”

她嘴上這麼說,眼淚卻不爭氣地在眼眶裡打轉。

她走到院門口,拉開門栓,一遍又一遍地朝村口那條漆黑的小路望去。

什麼都沒有。

只有黑漆漆的夜和嗚咽的風聲。

就在蘇晴雪快要絕望的時候,遠處的黑暗裡好像出現了一個影子。

一個高大的,蹣跚的影子。

蘇晴雪的眼睛猛地睜大,死死地盯著那個影子。

影子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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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周祈年!

真的是他!他回來了!

可他……他身上好像還揹著個什麼東西,像一座小山。

蘇晴雪提著的心剛要放下,又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她提著油燈,不顧一切地衝了出去。

“祈年哥!”

周祈年聽見了她的聲音,他抬起頭,露出一張被汗水和血汙弄得模糊不清的臉,衝著蘇晴雪咧嘴一笑。

“我……回來了。”

他的聲音沙啞得厲害。

蘇晴雪跑到他面前,油燈的光照亮了他。

看清周祈年的模樣後,她倒吸一口涼氣。

周祈年渾身都被血浸透了,分不清是他的還是野獸的,衣服被劃破了好幾道口子,胳膊上還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而他的背上,赫然是一頭比他還高大的野豬!

蘇晴雪的眼淚“唰”地一下就流了下來。

“你……你受傷了!”

“沒事,皮外傷。”

周祈年把肩上的野豬“轟隆”一聲扔在地上,整個地面都震了一下。

他整個人也像被抽掉了骨頭,靠著牆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村口的狗叫了起來。

很快,就有幾戶人家點著燈出來了。

當他們看到周祈年和他腳邊那頭巨大的野豬屍體時,所有人都傻了。

一個個張大了嘴巴,像是見了鬼。

“天爺啊……這……這是野豬?”

“周家那小子……他……他一個人從西山打回來的?”

“他還是人嗎?!”

議論聲,抽氣聲,此起彼伏。

王磊和他爹王建國也聞聲趕了過來。

當王建國看到那頭死透了的野豬時,他拿著煙桿子的手都開始抖了。

他快步走到周祈年面前,也顧不上問豬,先抓起他的胳膊。

“年娃子,你受傷了?!”

“王叔,我沒事。”

周祈年擺了擺手,他緩過了一口氣。

“就是脫力了。”

王建國看著他胳膊上那道傷,又看看地上那頭豬,心裡翻江倒海。

這小子……這小子是真的拿命在搏啊!

“王磊!”

王建國吼了一聲。

“在呢,爹!”

“叫幾個人,把豬給年娃子抬回家去!”

“好嘞!”

王磊應了一聲,招呼了幾個平日裡關係不錯的年輕人。

七八個小夥子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那頭野豬抬了起來。

周祈年被蘇晴雪和週歲安一左一右地扶著,跟在後面。

整個河泉村都轟動了。

家家戶戶都亮起了燈,村民們跟在後面,像是在看什麼西洋景。

他們的眼神裡再也沒有鄙夷和看熱鬧,只剩下徹徹底底的敬畏和恐懼。

……

回到家。

蘇晴雪打了熱水,小心翼翼地幫周祈年清洗傷口,那道傷口在胳膊上,很深,是被狼爪子撓的。

幸好周祈年躲得快,不然整條胳膊都得廢了。

蘇晴雪一邊給他上金瘡藥一邊掉眼淚,眼淚滴在他的傷口上,有點疼。

“哭什麼。”

周祈年皺著眉。

“我沒死。”

蘇晴雪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

週歲安端著一碗熱騰騰的玉米糊糊,踮著腳遞到周祈年嘴邊。

“哥,喝。”

周祈年就著她的手,幾口就把一碗糊糊喝了個底朝天,一股暖流從胃裡升起,他感覺自己又活了過來。

他摸了摸週歲安的頭。

“明天,哥給你割肉吃,燉得爛爛的,香香的肉。”

週歲安的眼睛亮了,用力地點了點頭。

屋外,王建國和王磊他們已經開始幫忙處理那頭野豬了。

剝皮,開膛,卸骨。

整個院子都瀰漫著一股濃郁的血腥味和肉香。

蘇晴雪幫周祈年包紮好傷口,又找了件乾淨的衣服給他換上。

周祈年坐在炕上,看著屋裡跳動的燈火,看著為他忙前忙後的蘇晴雪,還有一臉崇拜看著他的週歲安。

他伸出手,把蘇晴雪拉到身邊坐下。

“以後,咱們家再也不會餓肚子了。”

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股磐石般的力量。

蘇晴雪靠在他的肩膀上,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