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3章 讓狗閉嘴的法子

周祈年沒拿斧頭,他從牆角拿起一捆納鞋底用的麻繩。

繩子很粗,也很結實。

他慢條斯理地把麻繩在手腕上纏了幾圈,打了個死結。

然後,他拉開了院門。

蘇晴雪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祈年哥!”

周祈年回頭,看了她一眼,他的眼神很靜,像一口深不見底的古井。

“在家待著,鎖好門。”

“飯做好了,等我回來吃。”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

天色已經擦黑。

村裡的土路上升起裊裊炊煙,混雜著各家晚飯的香氣和人聲。

周祈年走在村子中央,不快,不慢。

他身上那股子生人勿近的氣息,像一道無形的牆,把他和周圍的煙火氣隔絕開來。

路邊,幾個蹲在門檻上吃飯的漢子看見他,扒飯的動作都慢了下來。

無錯書吧

三兩個聚在一起說閒話的婆娘也立刻閉上了嘴,眼神躲躲閃閃地瞟向他手腕上那圈扎眼的麻繩。

那繩子,是村裡人捆豬捆羊用的。

他想幹什麼?

周祈年對這些目光視若無睹,他的目標很明確。

劉翠花家!

……

劉翠花家院門大敞著。

她男人張鐵正蹲在院裡吃飯,碗裡是白花花的大米飯,上面還臥著一個金黃的煎蛋。

劉翠花自己也端著碗,嘴裡罵罵咧咧的。

“那個小王八蛋王磊,仗著他爹是支書就敢給老孃甩臉子!還有那個蘇晴雪,小賤人,穿了件新衣裳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還敢跟我頂嘴!”

“行了,少說兩句吧!”

張鐵不耐煩地打斷她。

“今天在井臺邊,你還沒嫌丟人丟夠?”

“我丟人?”

劉翠花把碗往地上一頓,聲音拔高了八度。

“我那是為了誰?要不是看周祈年那小子最近能耐了,能弄回肉來,我犯得著去搭理那個災星?我是想給你探探路!”

“你……”

張鐵剛想再說什麼,話就卡在了喉嚨裡。

他看見了門口站著的人。

周祈年。

像個索命的閻王,一聲不響地站在他家門口,逆著光,看不清臉上的表情,只能看見他手腕上那圈粗麻繩。

劉翠花也看見了,她臉上的囂張氣焰“噌”地一下就滅了,像被兜頭澆了一盆冷水。

“周……周祈年,你……你想幹啥?”

周祈年沒理她,邁步走進了院子。

他每走一步,劉翠花就往後退一步,直到後背抵在了牆上,退無可退。

張鐵“嚯”地站了起來,把飯碗往旁邊一放,色厲內荏地吼道。

“周祈年!你想幹什麼!光天化日的,你還想動手打人不成!”

周祈年終於停下腳步,他沒看張鐵,目光像兩把錐子,死死地釘在劉翠花臉上。

“我今天不打人。”

他的聲音很平,平得讓人心裡發慌。

“特別是,不打女人。”

他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我聽說,你這張嘴,今天在井臺邊很熱鬧啊?”

劉翠花嚇得渾身哆嗦,牙齒都在打顫。

“我……我沒說啥……”

“沒說啥?”

周祈年往前逼近一步。

“你罵我媳婦是災星,是破爛貨,是狐狸精。”

他每說一句,劉翠花的臉就白一分。

“你還說,要替我死去的爹孃,教訓她?”

周祈年緩緩抬起手,指著自己的鼻子。

“這個家,現在我說了算。”

“我爹孃要是泉下有知,也只會託夢給我,讓我好好護著她。”

“你劉翠花算個什麼東西?也配提我爹孃?”

張鐵見狀,抄起牆角的扁擔,橫在胸前。

“周祈年!你別太過分了!有話說話,別動手動腳!”

周祈年這才把目光轉向他,眼神裡滿是輕蔑。

“張鐵,這裡沒你說話的份。”

“你!”

“我問你一件事。”

周祈年的聲音壓得很低,卻像錘子一樣砸在張鐵心上。

“最近去鄰縣的黑市,生意還好吧?”

張鐵的臉色瞬間變了。

“你……你胡說八道什麼!”

“胡說?”

周祈年笑了。

“上個集,你偷偷賣了兩雙自己做的膠底鞋,一雙一塊五,對不對?”

“上上個集,你從鄰縣倒騰回來十尺的確良布,轉手就賣給了公社的採購員,掙了三塊錢差價,沒錯吧?”

張鐵的額頭上,冷汗“唰”地就下來了。

這些事,他做得神不知鬼不覺,這周祈年是怎麼知道的?

“你……你血口噴人!”

“我是不是血口噴人,你心裡有數。”

周祈年解開手腕上的麻繩,在手裡掂了掂。

“投機倒把,這個罪名你應該比我清楚。”

“抓住了,輕則戴高帽遊街批鬥,重則……”

他沒再說下去,只是把麻繩的一頭扔在了張鐵的腳下。

“我這個人心善。”

“我來之前還在想,是現在就把你捆了送去公社,還是等你們吃完這頓飯。”

“畢竟,這可能是你進勞改農場前,最後一頓安生飯了。”

“撲通”一聲。

張鐵手裡的扁擔掉在了地上,他的腿軟了,整個人像是被抽掉了骨頭。

劉翠花也傻了。

她男人在外面搞這些事,她知道一些,但沒想到會這麼嚴重!更沒想到,會被周祈年知道得一清二楚!

“不……不要……”

劉翠花終於反應過來,哭嚎著就跪了下來。

她不是跪周祈年,她是爬向自己的男人張鐵。

“當家的!你快跟祈年侄子說說好話啊!咱們不能去公社啊!”

她很清楚,一旦被送到公社,他們這個家就徹底完了!

張鐵嘴唇哆嗦著,看著周祈年,眼神裡全是恐懼。

“祈年……兄弟……不,年哥!年爺!”

“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是我家這婆娘嘴賤!是我沒管教好!我給你賠罪!我給你磕頭!”

說著,他真的就要跪下去。

周祈年抬了抬腳,攔住了他。

“我說了,我今天來不是為了跟你們算賬的。”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跪在地上的劉翠花。

“我來是想教你一個道理。”

“狗亂叫的時候,打一頓它可能還會叫。”

“但只要把它吃飯的傢伙給端了,它就得搖尾乞憐。”

他指著劉翠花。

“你,就是那條狗。”

“而他,”他指著面如死灰的張鐵,“就是你吃飯的傢伙。”

劉翠花渾身抖得像篩糠,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周圍的鄰居早就被這邊的動靜吸引了過來,裡三層外三層地圍在院門口,一個個伸長了脖子看熱鬧。

他們聽得清清楚楚,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震驚。

周祈年這是在殺雞儆猴!

他這是要把劉翠花的臉皮,當著全村人的面一層一層地剝下來!

“現在,我給你一個機會。”

周祈年的聲音,在寂靜的院子裡迴響。

“自己掌嘴。”

“什麼時候我滿意了,什麼時候停。”

劉翠花愣住了。

張鐵卻反應極快,他衝過去,揚起手就給了劉翠花一個大嘴巴子!

“啪!”

清脆響亮。

“你個敗家娘們!還不快照年哥的話做!你想害死老子嗎!”

劉翠花被打懵了,她捂著臉看著自己的男人,又看看門口黑壓壓的人群,眼淚和鼻涕糊了一臉。

她知道,今天這個臉是丟定了。

她顫抖著舉起手,對著自己的臉狠狠地扇了下去。

“啪!”

“我嘴賤!”

“啪!”

“我是潑婦!”

“啪!”

“我不是人!”

她一邊打,一邊哭著罵自己。

周圍的村民鴉雀無聲,只剩下那清脆的巴掌聲和女人的哭嚎聲。

王建國也聞訊趕來了,他站在人群后面,看著院子裡發生的一切,吧嗒吧嗒地抽著旱菸,一言不發。

他知道,周祈年這頭醒了的狼,終於露出了他的獠牙。

這獠牙,不是對著外人,而是對著村裡那些爛了根的規矩和人。

周祈年就那麼站著,面無表情地看著,直到劉翠花的臉腫得像豬頭,嘴角都滲出了血絲。

“行了。”

他淡淡地開口。

劉翠花的動作停了下來,整個人像一灘爛泥,癱在地上。

周祈年走到她面前,蹲下。

“記住今天。”

“從今往後,我不想再從你這張嘴裡聽到任何關於我家人的一個字。”

“不管是好話還是壞話。”

“你見到我媳婦,我妹妹,繞著走。”

“做得到嗎?”

劉翠花拼命點頭,像搗蒜一樣。

“做……做得到……”

“很好。”

周祈年站起身,看了一眼張鐵。

“管好你的狗。”

“下次再亂叫,我就不是帶著麻繩來了。”

“我會直接去公社,找張主任喝茶。”

說完,他轉身就走。

圍觀的村民像摩西分海一樣,自動給他讓出一條路,每個人的眼神裡都帶著敬畏和恐懼。

他走到院門口,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

那根麻繩還靜靜地躺在院子中央的地上,像一條冬眠的蛇。

……

周祈年回到家。

院門從裡面插著,他敲了敲門。

“是我。”

門栓“嘩啦”一聲被拉開。

蘇晴雪站在門後,臉上寫滿了擔憂。

她看到周祈年安然無恙地回來,那顆懸著的心才終於放下。

“祈年哥,你……”

“沒事了。”

周祈年走進院子,重新把門插好。他走到水缸邊,舀起一瓢水,痛痛快快地洗了把臉。

晚飯已經擺在了屋裡的小桌上。

還是玉米糊糊,但旁邊多了一小碟炒野菜。

週歲安已經睡著了,小臉上帶著甜甜的笑。

蘇晴雪給周祈年盛了一碗糊糊,推到他面前。

“真的……沒事了?”

她還是不放心。

周祈年拿起筷子,扒拉了一口糊糊,粗糙的糧食劃過喉嚨,卻讓他覺得無比踏實。

他抬起頭,看著蘇晴雪。

“以後,劉翠花見到你會比見到她親孃還恭敬。”

“村裡其他人再敢嚼舌根,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舌頭夠不夠硬。”

他放下碗筷,很認真地對她說。

“我跟你說過,這個世界已經安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