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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拔了舌頭,才能安靜

那碗滾燙的雞蛋湯,像是把蘇晴雪心裡最後一點冰碴子都給融化了。

她看著周祈年,這個男人用最直接的方式,給了她從未有過的底氣。

“快吃吧,一會兒涼了。”

周祈年又往她碗裡推了推。

蘇晴雪“嗯”了一聲,低下頭,用勺子小口小口地喝著湯,沒讓周祈年看見她發紅的眼眶。

一頓飯,吃得格外安靜。

吃完飯,周祈年把那件嶄新的棉襖又拿了過來,直接披在了蘇晴雪的身上。

“穿上。”

他的語氣不帶商量。

“屋裡不冷……”

蘇晴雪還想推辭。

“我讓你穿著,你就穿著。”

周祈年按住她的肩膀。

“明天穿著,以後天天穿著。”

他的手掌很燙,透過薄薄的衣料,那股熱度好像能一直傳到心裡去。

蘇晴雪沒再反抗,默默地繫上了盤扣。

衣服很合身,也很暖和,像是為她量身定做的一樣。

不,本來就是給她做的。

只是她自己,沒捨得。

……

第二天一大早。

天剛矇矇亮,蘇晴雪就醒了。

她輕手輕腳地爬下炕,身上那件棉襖沒捨得脫,就這麼和衣睡了一晚。

醒來時身上暖烘烘的,是很多年沒有過的感覺。

周祈年睡過的地方,那堆稻草已經被收拾得整整齊齊,人卻不見了。

她推開門,一股冷風灌了進來。

周祈年赤著上身,正站在院子中央,用一桶剛從井裡打上來的冷水兜頭澆下。

“嘶——”

冰冷的水順著他結實的肌肉線條往下淌,在清晨的寒氣裡蒸騰出白色的熱氣。

蘇晴雪的心猛地一揪。

“祈年哥!你這是做什麼!”

她想都沒想就衝了出去。

“天這麼冷,會生病的!”

周祈年抹了把臉上的水,咧嘴一笑,露出兩排白牙。

“沒事,練練。”

他丟掉木桶,隨手拿起掛在旁邊的舊布巾擦了擦身子。

“不這麼練,這身子骨太弱,進了山扛不住。”

蘇晴雪看著他身上那些若隱若現的舊傷疤,心裡說不出的滋味。

這個男人,到底經歷過什麼?

“鍋裡有熱水,我去給你端。”

她轉身就要進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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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

周祈年攔住她,飛快地穿上自己的舊棉襖。

“你今天就在家待著,哪也別去。”

“我要去井邊洗衣服。”

蘇晴雪指了指盆裡泡著的髒衣服。

周祈年眉頭一皺。

“等我回來洗。”

“那怎麼行。”

蘇晴雪搖搖頭。

“你是男人,哪能幹這個。再說,衣服放久了就不好洗了。”

她態度很堅決。

周祈年看著她,知道勸不住。

這姑娘看著柔弱,骨子裡卻很犟。

“行。”

周祈年點了點頭。

“那你去,早去早回。”

他頓了頓,又加了一句。

“有人要是嘴巴不乾淨,別跟她吵,回來告訴我。”

“嗯,我知道了。”

蘇晴雪乖巧地應下。

周祈年扛起斧頭和繩子,又進山了。

他得趁著天徹底冷下來之前,多備些柴火。

……

蘇晴雪端著一大盆衣服,走出了院門。

她身上穿著那件嶄新的藍色棉襖,在一片灰撲撲的村子裡顯得格外扎眼。

路上遇到的村民,眼神都跟長了鉤子似的,直往她身上刮。

有羨慕的,有嫉妒的,還有毫不掩飾的鄙夷。

“喲,這不是蘇災星嗎?穿上新衣裳了?”

“嘖嘖,這料子看著就厚實,得花不少錢和布票吧?”

“周家那小子真是昏了頭了,有錢不知道攢著,全花在這掃把星身上了。”

閒言碎語像蒼蠅一樣,嗡嗡地往耳朵裡鑽。

蘇晴雪攥緊了手裡的木盆邊沿,指節都發白了。

她想起周祈年的話,深吸一口氣,目不斜視地往前走。

河泉村只有一口井,在村東頭。

這個時辰,正是村裡媳婦婆子們洗洗涮涮的時候,井臺邊圍了一圈人,嘰嘰喳喳,好不熱鬧。

蘇晴雪的出現,讓這片熱鬧瞬間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那件新棉襖上。

劉翠花正擰著一件衣服,看見蘇晴雪,她把手裡的溼衣服往石板上重重一摔,濺起一片水花。

“我當是誰呢,原來是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她的聲音尖酸刻薄,傳遍了整個井臺。

“蘇晴雪,你這身皮,穿著不扎得慌嗎?”

立刻有幾個跟劉翠花交好的婦人跟著起鬨。

“可不是嘛,人家現在是獵戶家的娘子了,跟咱們這些土裡刨食的不一樣。”

“就是,這衣服料子,比我家過年給孩子做的還好呢!”

蘇晴雪把木盆放在地上,沒理她們,自顧自地從井裡打水。

她的沉默,在劉翠花看來就是軟弱。

“啞巴了?”

劉翠花不依不饒地湊了過來,伸出沾滿泥水的手,就要去摸蘇晴雪的袖子。

“讓我瞧瞧,這是什麼好料子,能把你這個災星襯得跟個人似的。”

蘇晴雪猛地後退一步,躲開了她的髒手。

“劉嬸,請你放尊重些。”

她的聲音不大,卻很清晰,帶著一絲冷意。

劉翠花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一向逆來順受的蘇晴雪敢頂嘴。

“嘿!你還敢跟我橫了?”

劉翠花叉著腰,唾沫星子橫飛。

“你算個什麼東西?一個剋死爹孃,被自家村子趕出來的破爛貨!要不是周祈年那個糊塗蛋收留你,你現在指不定在哪條溝裡爛著呢!”

“我嫁給了周祈年,就是周家的人。”

蘇晴雪抬起頭,直視著劉翠花。

“我穿的衣服,是我男人花錢買布,我親手做的,跟你劉翠花沒有半分錢關係。”

“你……”

劉翠花被她噎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你管天管地,管得著我們家裡的事嗎?”

蘇晴雪的聲音又提高了一點。

“還是說,劉嬸你就是見不得別人家過得好?”

這話像一根針,精準地紮在了劉翠花的心窩子上。

周圍的婦人也都靜了下來,看熱鬧的眼神裡多了些別的意味。

劉翠花的臉漲成了豬肝色,惱羞成怒。

“我呸!你們家那叫過得好?一個酒鬼,一個災星,還有一個拖油瓶!我看你們家早晚得完蛋!”

她說著,突然撲了上來,一把揪住蘇晴雪的衣領。

“我今天就替周家那死去的爹孃教訓教訓你這個狐狸精!讓你知道知道我們河泉村的規矩!”

她揚起巴掌,就要扇下去!

蘇晴雪沒想到她會直接動手,嚇得閉上了眼睛。

但預想中的疼痛沒有傳來,一隻大手鐵鉗似的抓住了劉翠花的手腕。

“她家的規矩,什麼時候輪到你來立了?”

一個男人的聲音傳來,沉穩有力。

蘇晴雪睜開眼,看見王磊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她們中間。

王磊是村支書王建國的兒子,人高馬大,在村裡年輕人中很有威信。

“王磊?你……你放開我!”

劉翠花的手腕被捏得生疼。

“你個小兔崽子,要幫著外人欺負自家人?”

王磊眉頭一擰,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幾分。

“劉翠花,我爹讓我看著村裡,不是讓你在這兒撒潑的!”

他聲音一沉。

“祈年兄弟現在是咱們村的功臣,蘇晴雪就是功臣的家屬。你在這兒欺負她,是想幹什麼?是想讓咱們村寒了人心嗎?”

王磊幾句話,就把這事從婆媳吵架,上升到了村子集體的高度。

周圍的婦人一聽,看劉翠花的眼神都變了。

是啊,周祈年剛打了野豬,分了肉,救了人。

你劉翠花現在去找他媳婦的麻煩,這不是恩將仇報嗎?

“我……我沒有!”

劉翠花慌了。

王磊冷哼一聲,猛地一甩。

劉翠花站立不穩,一屁股跌坐在了溼漉漉的石板上。

“再讓我看見你仗著自己年紀大,在這兒欺負人,我就把你男人那點破事,寫成大字報,貼到公社門口去!”

這話一出,劉翠花瞬間面如死灰。

王磊轉過頭,看向蘇晴雪,眼神緩和了不少。

“嫂子,你沒事吧?”

蘇晴雪搖了搖頭,小聲說。

“沒事,謝謝你,王磊兄弟。”

“沒事就好。”

王磊點了點頭。

“你先回去吧,這兒的衣服,我讓你嬸子幫你洗了。”

他說完,也不等蘇晴雪回答,就轉身大步走了。

井臺邊,再沒人敢多說一句廢話。

蘇晴雪看著地上的劉翠花,又看了看周圍那些躲閃的目光,她什麼也沒說,端起木盆,轉身回了家。

……

周祈年回來的時候,蘇晴雪正在院子裡晾衣服。

衣服已經洗得乾乾淨淨。

“洗完了?”

周祈年放下肩上的柴火,問道。

“嗯。”

蘇晴雪應了一聲。

周祈年走到她面前,看著她的眼睛。

“出事了?”

蘇晴雪的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她把井臺邊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周祈年,沒有添油加醋,也沒有隱瞞。

周祈年聽完,臉上沒什麼表情。

他只是拿起旁邊的斧頭,走到磨刀石邊,坐下。

“噌——”

“噌——”

他一下一下地磨著斧刃,動作不疾不徐。

院子裡,只有磨刀石發出的,令人牙酸的聲音。

蘇晴雪站在一旁,心裡有些發毛。

她知道,周祈年生氣了,比上次直接拎著斧頭把劉翠花嚇跑那次,還要生氣。

那是一種平靜而壓抑的,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死寂。

“祈年哥……”

她小聲地喊了一句。

周祈年沒有停下手裡的動作,只是淡淡地開口。

“王磊做得對。”

“嗯?”

蘇晴雪沒明白。

“光靠拳頭,堵不住所有人的嘴。”

周祈年抬起眼,看著她。

“今天有王磊,明天呢?後天呢?”

“靠別人,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他的眼神很冷,像新磨開的斧刃。

“有些人,你跟她講道理沒用,打她一頓也沒用。”

“因為她的根,是爛的。”

“她的嘴,是臭的。”

周祈年站起身,用手指試了試斧刃的鋒利程度。

一道血痕,立刻出現在他指尖。

他像是沒感覺一樣,把手指放進嘴裡吮了吮。

“只有把她的舌頭拔了,這個世界才能安靜。”

蘇晴雪聽到這句話,渾身一顫,臉色都白了,她知道周祈年不是在開玩笑。

“祈年哥,你別亂來!為了那種人,不值得!”

“我沒說要亂來。”

周祈年把斧頭靠在牆邊,臉上露出一個讓人看不懂的笑容。

“拔舌頭,有很多種方法。”

他走到蘇晴雪面前,抬手,用還帶著一絲血腥味的手指,輕輕擦去她眼角的一點溼潤。

“別怕。”

“從今天起,你只要安心待在家裡,做好吃的,做好看的衣裳。”

“外面的事,都交給我。”

“天黑之前,我保證,劉翠花這張嘴再也吐不出半個髒字來。”

他說完,轉身走進了屋子。

蘇晴雪站在院子裡,看著那扇關上的房門,心裡又慌又亂,卻又有一種莫名的……安心。

她知道,這個男人要出手了。

而他一旦出手,就絕對不會再給劉翠花任何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