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祈年扛著狍子,一步一步走得極穩,身後那些目光有貪婪有嫉妒,更多的是畏懼。
他不在乎!
在這個連肚子都填不飽的年代,講道理是沒用的。
拳頭還有槍,才是硬道理。
劉翠花這種人,村裡不止一個。今天打不服她,明天就有張翠花,李翠花。
周祈年要的不是村民的愛戴,而是他們的敬畏,只有讓他們怕了,才沒人敢動他的家人。
家……
周祈年心裡咀嚼著這個陌生的詞,上輩子他只有戰友,沒有家,這輩子他有了……
一個膽怯卻懂事的妹妹,一個柔弱卻堅韌的未婚妻。
他得護著她們!
誰敢伸爪子,就剁了誰的爪子。
……
院門虛掩著。
蘇晴雪和週歲安正站在門口,眼巴巴地望著村口的方向。
看到周祈年,兩個人的眼睛同時亮了。
“哥!”
週歲安的小奶音裡帶著驚喜,還有一絲如釋重負。
蘇晴雪沒說話,只是快步走上前,眼神落在他身上,上下打量,確認他沒有受傷。
“我沒事。”
周祈年把肩上的狍子往下一放,“咚”的一聲悶響,砸在院子的泥地上。
週歲安嚇得往後縮了縮,躲到了蘇晴雪身後,只探出一個小腦袋,好奇又害怕地看著那個比她還高的大傢伙。
“這……這就是狍子?”
蘇晴雪也被驚住了,她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看一頭完整的狍子。
皮毛光滑,身形健壯,脖子上一個血洞,血已經不怎麼流了。
“嗯,運氣好,一槍就撂倒了。”
周祈年說得輕描淡寫。
蘇晴雪卻知道,山裡打獵哪有這麼容易,村裡好幾個老獵戶出去一天,也常常空手而歸。
她看著周祈年的眼神不自覺地多了幾分崇拜,這個男人,好像真的和傳聞裡不一樣了。
“祈年哥……這,這麼多肉,咱們怎麼放?”
蘇晴雪很快就從震驚中回過神來,開始操心實際問題。
天雖然涼,但這麼大一頭獵物,放不了兩天就得壞。
“沒事,我來處理。”
周祈年挽起袖子,露出結實的小臂。
無錯書吧“安安,去把家裡最大的盆拿出來,打盆清水。”
“晴雪,你把家裡的鹽都找出來,一點都別剩。”
他的聲音沉穩有力,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蘇晴雪和週歲安對視一眼,立刻行動起來,沒有半點遲疑。
很快,水和鹽都準備好了。
周祈年抽出腰後的柴刀,在磨刀石上“唰唰”地磨了幾下。
寒光一閃。
他蹲下身開始處理那頭狍子,放血,剝皮,開膛。
動作乾淨利落,沒有一絲多餘的動作。
柴刀在他手裡不像刀,更像手術刀。
下刀,轉腕,切割,一氣呵成。
週歲安捂著眼睛不敢看,卻又忍不住從指縫裡偷看。
蘇晴雪則是徹底看呆了,她見過村裡人殺豬,那場面血腥又混亂,好幾個壯漢都按不住。
可週祈年一個人一把刀,安安靜靜,有條不紊。
那副專注的神情和他扛著槍的樣子一樣,都讓她心跳得厲害。
很快,一張完整的狍子皮被剝了下來。
“這皮能賣個好價錢。”
周祈年頭也不抬地說道,接著,他開始分割狍子肉。
兩條最精華的後腿被他完整地卸了下來,然後是裡脊,排骨,前腿……不同部位的肉被他分門別類地放好。
“晴雪,把鹽拿過來。”
蘇晴雪連忙把裝著鹽的小布包遞過去。
周祈年抓起一把粗鹽,均勻地抹在兩條後腿和大部分的肉塊上。
“這些用鹽醃起來,掛在屋簷下風乾,能放很久。”
他又挑出最嫩的一塊裡脊肉和幾條排骨。
“這些,咱們今晚吃。”
週歲安聽到“吃”字,忍不住嚥了口唾沫,她的小肚子不爭氣地“咕嚕”叫了一聲。
周祈年聽到了,抬起頭衝她一笑。
“饞了?”
週歲安小臉一紅,點了點頭。
周祈年用刀尖切下一小條指甲蓋大小的瘦肉,在清水裡涮了涮,遞到她嘴邊。
“嚐嚐,生的,山裡人有時候就這麼吃,很鮮。”
週歲安猶豫了一下,看著哥哥鼓勵的眼神,張開小嘴把那塊肉含了進去。
沒有想象中的腥味,反而有一絲絲的甘甜。
她用力地嚼著,眼睛亮晶晶的。
“好吃!”
“以後讓你天天吃。”
周祈年揉了揉她的頭,語氣裡滿是寵溺。
蘇晴雪在一旁看著,心裡暖洋洋的。
這個原本破敗冰冷的家,好像因為這個男人的改變,開始有了溫度。
“剩下的這些內臟也不能浪費。”
周祈年指著盆裡的心肝肺。
“洗乾淨了,明天我拿到鎮上去,看能不能換點糧票或者油。”
他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蘇晴雪默默地蹲下身,開始清洗那些內臟,動作麻利。
她什麼都沒問,但她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周祈年看著她低頭忙碌的側臉,夕陽的餘暉灑在她身上,鍍上了一層溫柔的光暈。
心裡某個地方,好像被輕輕地觸動了一下。
他拿起那塊準備晚上吃的裡脊肉,走到廚房。
“今晚我來做。”
……
廚房裡沒有油,周祈年就從狍子身上割下一塊肥膘,放在燒熱的鐵鍋裡。
“滋啦——”
油脂被高溫逼出,濃郁的肉香瞬間霸道地鑽進每個人的鼻腔。
週歲安抱著個小板凳坐在灶臺前,小鼻子一個勁地嗅著,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周祈年把裡脊肉切成薄片,在鍋裡快速翻炒,只加了一點點鹽。
沒有複雜的調料,只有肉最原始的香味。
他又把排骨架在火上,直接烤。
油脂滴落在柴火上,發出“噼啪”的聲響,火苗竄起老高,肉的表面很快就變得焦黃流油。
蘇晴雪把洗乾淨的野菜遞了過去。
一頓簡單的晚飯,卻豐盛得像過年。
桌子上,一盤炒狍子肉,一盤清炒野菜,還有幾根烤得焦香的排骨。
周祈安的小眼睛死死地盯著那盤肉,小手緊緊攥著筷子。
“吃吧。”
周祈年發話了。
週歲安立刻夾起一塊最大的肉片,塞進嘴裡。
太香了!
她幸福地眯起了眼睛,腮幫子鼓鼓的,像只小倉鼠。
蘇晴雪也夾了一塊,慢慢地放進嘴裡。
肉很嫩,很鮮。
可她嚼著嚼著,眼眶就紅了。
自從爹孃去世後,她已經很久沒有吃過一頓這麼安穩的飯,這麼香的肉了。
一滴眼淚,沒忍住掉了下來,砸進了碗裡。
“怎麼了?”
周祈年注意到了。
“沒什麼,”蘇晴雪連忙擦了擦眼睛,擠出一個笑容,“就是……太好吃了。”
周祈年沒說話,只是默默地把一根烤得最好的排骨,夾到了她的碗裡,又把另一根夾給了週歲安。
“多吃點,你們倆都太瘦了。”
“哥,你也吃!”
週歲安懂事地想把排骨夾回給周祈年。
“哥的份多著呢,”周祈年指了指鍋裡,“你們吃,吃飽了才有力氣。”
昏黃的油燈下,三個人圍著一張破舊的方桌,安靜地吃著飯。
屋外,寒風漸起。
屋內,溫暖如春。
週歲安啃完了排骨,連骨頭都嘬得乾乾淨淨,小臉上沾滿了油,像只小花貓。
她打了個飽嗝,摸著自己圓滾滾的小肚子,靠在蘇晴雪的懷裡,很快就睡著了。
蘇晴雪抱著她,看著周祈年。
“祈年哥,謝謝你。”
這句謝謝,發自肺腑。
周祈年看著她,燈光下,她的眼睛像是有星星。
“一家人說什麼謝。”
他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像是在承諾。
“以後,我們頓頓吃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