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螢幕的邊緣，一個微弱的綠色光點閃爍了一下，隨即穩定下來，隨著天線的掃描，在螢幕上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綠色餘暉。

“捕捉到目標！”

操作員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發顫，“方位0-8-5，距離……194公里！”

194公里！

這個數字，讓在場的許多研究員瞬間攥緊了拳頭，胸膛裡那顆激動的心臟幾乎要跳出喉嚨。

但這一次，沒有人歡呼，沒有人吶喊。

在五個月前那次從0到1的突破中，他們已經將最原始的激情宣洩得淋漓盡致。

而現在，他們是專業的，是冷靜的。眼前的成功，更像是一份耕耘許久後，理所應當的收穫。

秦振身邊的孟博士，一位頭髮花白、專攻電磁波理論的老專家，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他拍了拍旁邊一位負責演算法的數學家同事，佈滿皺紋的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老秦，成了。這下總算可以歇口氣了，下一步，是不是可以把課題轉向小型化和機載雷達的研究了？”

數學家也連連點頭，熬了大半年，終於看到了成果，他已經迫不及待地想去挑戰新的數學模型了。

然而，秦振卻搖了搖頭。他的目光依舊沒有離開那塊螢幕，眼神銳利得像一把手術刀。

“歇口氣？轉新課題？”他駁回了這個提議，語氣斬釘截鐵。

“老孟，各位，我們現在不是在大學的實驗室裡做純粹的學術研究。”

他轉過身，指著那臺嗡嗡作響、佈滿複雜線路的雷達樣機，聲音陡然提高：

“這東西，現在還只是個需要我們這群專家小心伺候的寶貝！它很先進，但它也很脆弱！”

“我要的，不是一個能打破記錄的實驗品！”

“我要的，是能立刻拉到前線，在泥地裡打滾，淋著暴雨還能穩定開機，一個初中畢業的戰士，只需要培訓三天就能熟練上手的‘鐵疙瘩’！”

秦振的聲音在寂靜的實驗室裡迴盪，每一個字都重重地敲在所有人的心上。

“完善它！簡化它！讓它的每一個零件都能在我們的兵工廠裡被穩定地、大規模地生產出來！”

“這才是我們當前唯一，也是最重要的任務！”

“前線的將士們，等著用它來保命，等著我們去為他們，撐開一把能看見敵人的眼睛！”

秦振的話，像一盆冰水，兜頭澆在眾人火熱的心頭。

但冰冷過後，卻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清醒。

孟博士和那位負責演算法的數學家對視一眼，眼中的狂熱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甸甸的責任感。

是啊，這不是在象牙塔裡。

這是在為國家，為前線的戰士們，鑄造一雙能洞穿黑夜的眼睛。

孟博士苦笑著搖了搖頭，重新扶正了滑到鼻樑的眼鏡，鏡片後的目光卻再無一絲輕鬆。

“老秦說得對，咱們……繼續幹活。”

他拍了拍數學家的肩膀，後者重重地點了點頭，轉身走向自己的工作臺，嘴裡嘟囔著。

“簡化……冗餘設計……模組化……這計算量，可比搞個新模型大多了……”

實驗室裡，剛剛還瀰漫著喜悅的空氣，瞬間又被緊張而專注的氛圍所取代。

沒有人抱怨，沒有人退縮。

因為所有人都明白，從今天起，他們的工作，將直接與千里之外的生命，緊緊相連。

與此同時。

和縣西面幾十公里外，另一個更加隱蔽的山窩窩裡。

這裡沒有雷達站那樣的精密和“文明”，放眼望去，盡是粗獷的工業暴力美學。

一座巨大的鋼筋混凝土高臺，如遠古巨獸的骨架，突兀地從山谷中拔地而起，直插雲霄。

高臺頂部，一個直徑超過一米的圓形噴口，正對著灰濛濛的天空。

突然之間！

“轟——！”

一聲無法用語言形容的巨響，彷彿要將整個天空撕裂！

一股橘紅色的，夾雜著白色激波環的狂暴火焰，從那噴口中悍然噴出！

整個山谷都在這股力量下瘋狂顫抖，近處的山石簌簌滾落，遠處的飛鳥驚得炸成一團黑雲。

恐怖的聲浪形成肉眼可見的衝擊波，將地面上的一切塵土與碎屑都蠻橫地捲起、拋飛！

火箭發動機，地面靜態點火測試！

與外界的狂暴地獄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一牆之隔的控制室。

這裡安靜得落針可聞，只有一排排巨大的機械儀表盤上，無數根指標在輕微地嗡嗡作響。

一個身穿白大褂的年輕人，正平靜地站在主控制檯前。

他太年輕了，看起來不過二十五六，面容俊朗得有些過分，與這間屋子裡充滿了鐵鏽與機油味的粗糙環境格格不入。

他的目光，此刻正鎖定在其中一塊碩大的推力表上。

那根比人拇指還粗的指標，在經歷了一陣幅度極大的瘋狂擺動後，最終以一種近乎凝固的姿態，穩穩地停在了“332”的刻度線上。

單位：千牛！

換算過來，就是超過三十三噸的恐怖推力！

“漂亮。”

年輕人吐出兩個字，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理所當然的滿意。

單臺三十三噸，四臺並聯就是一百三十二噸的起飛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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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這玩意兒去搞彈道導彈？

格局小了。

他身後，一個二十出頭的學生模樣的青年，激動得滿臉通紅，渾身都在發抖。

他死死攥著一本記錄本，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陸……陸老師！成功了！推力完全達標！我們……我們是不是可以開始搞……搞那個大傢伙了？”

他口中的“大傢伙”，指的自然是彈道導彈。

這是所有投身於這個專案的人，心中最終極的夢想。

然而，被稱作陸老師的年輕人聞言，卻回過頭，用一種看傻子似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彈道導彈？”

他像是聽到了什麼很無趣的笑話，甚至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

“那玩意兒不就是個大號的二踢腳嗎？把燃料塞滿，點個火，往天上扔就行了，有什麼技術含量？”

學生直接被噎得張大了嘴巴，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大……大號的二踢腳？

那可是彈道導彈啊！

陸老師擺了擺手，顯得有些不耐煩。

“相關的理論和公式，我不是早就給你們了？自己先去琢磨，把模型建起來。要是連個拋物線都算不明白，就別來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