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諾最後終於還是沒有殺那史大鴻儒。
畢竟自己作為一個仁德之主,必須表現出海納百川的氣度來。
他只是讓人將其軟禁起來,然後給他賜了一個太師的虛職。
史鴻儒自然是拒絕了這個職位,並一度要絕食而死。
但每次他快成功的時候,韓諾就讓人去請他吃火鍋。
在饑荒年代摸爬滾打了二十年的老儒生,哪經得起這般誘惑。
每次都是被人扶著出來,又自己扶著牆進去。
一來二去之下,也就不尋死覓活了,只是偶爾想吃火鍋了,就來一出絕食戲。
雖然身體很誠實,但這老儒意志著實堅定。
但這堅定在韓諾這個無賴大王面前,也著實無意義。
因為韓諾給他這個虛職,是給外人看的,不管他受不受,這寒雲太師之名,都已是盛名遠播了。
一時間,無數儒生站出來從道德的制高點上譴責史鴻遜,鴻儒的名頭也給他剝奪了。
韓諾一見這情形,自然是心情大好。
用他的話來說,這就叫“民心可用”。
於是拿下復延城之後的三個月裡,韓諾一邊對最近拿下的四座城進行改造,一邊派人將大量的青山報在渠北派的地盤上發放。
韓諾對四座城的改造,主要是從人心上進行改造。
他讓那個會演戲的化妝品銷售金鈺在這四座城也建立了戲劇團,然後各種話劇也同步在這幾座城上演。
先教育,等民心可用之後再安排點修水渠造戰船之類的活兒,像定邊三郡搞屯墾那樣實現階級分離。
只有削弱了貴族力量,後方才能穩固。
而他之所以安排人去渠北派的地盤上發放青山報,是為了先在思想上打贏戰爭。
渠北派原本就只有二十四座城池,如今讓他拿下九座,雙方實力已經旗鼓相當了。
畢竟算起人口來,寒雲國也有三十萬了。
而渠北派剩下的城池,說不定也只有三十多萬人。
但打仗這種東西,不能只考慮贏,還得考慮贏了之後的事。
如何花最小的代價贏下來才是根本,所以要從思想上瓦解對手。
與此同時,作戰計劃還是要繼續的,畢竟紙上談兵也不能實現江山一統。
於是韓諾在四座城穩固之後,立刻把房地產策劃陳東召到了復延城。
這日,白馬將軍張守誠、斥候長卓克、職業選手江秋寒、典軍校尉朱靈、火槍手徐睿幾人來到復延城的郡守府衙之中。
韓諾和陳東已經在此等候他們多時了。
他們面前擺著一個惟妙惟肖的沙盤,這也是陳東讓人花了大力氣製作的。
張守誠等武將見了這沙盤,有些愛不釋手。
“韓王,此物…”張守誠搓了搓手,一臉的垂涎。
“你的馬軍帶什麼沙盤,多不方便!”韓諾看出了張守誠的心思,一口將其否決掉了。
張守誠悻悻地看了看那沙盤,失望地搓了搓手便罷了。
“我找你們來,主要是商量一個事兒。起初咱們計劃的是地毯式推進,一寸一寸的打。”
“但前些天我對復延城進行了一番調查,發現一個問題。”
“他們渠北派這邊,看上去各個城市相互獨立,但那些貴族勢力之間,卻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絡。”
“實際上這些聯絡,就是整個渠北區域的經濟貿易網。”
“我這麼說你們能聽懂吧?”
韓諾停下來看了看眾人一眼,除了朱靈和徐睿,其餘人都點了點頭。
“那好,我接著說。”
“所以我現在想改變一下策略,優先拿下這幾個城池。”
韓諾從沙盤旁撿起幾個小旗,分別插在沙盤上的幾個位置。
“金帆關、錦屏、回茗、洛郅、軻陽,都是交通要道。”
張守誠來到沙盤旁,一個一個點著這些城池思考著。
“韓王準備先打哪處?”
韓諾來到他身旁,指了指金帆關。
張守誠看了看沙盤,又看了看韓諾。
“要不我們優先打錦屏?”
“說說你的理由。”
張守誠掏出自己的隨身短劍,指著沙盤來講道:
無錯書吧“眾所周知,金帆山脈將陶國分為中原之地和金西之地。”
“而金帆關,是渠北通往金西之地的唯一通道。”
“此關地勢狹小,易守難攻,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若要拿下此關,所耗兵馬糧草不計其數。”
“而錦屏雖然不像金帆關這般險要,卻是金帆關通往中原的必經之路,也是金帆關的就食之所。”
“只要拿下錦屏,就能斷絕金帆關的補給。”
“被孤立的金帆關,要麼投降我們,要麼投降金西的七皇子。”
韓諾點了點頭,“那你如何保證他們不會投降七皇子?”
張守誠淡然一笑,“那金帆關的守將馮海鈞是在下的同窗好友。”
韓諾聽到這裡,立刻開懷一笑,“那這麼說,你有拿下他的計策了?”
“一人一騎足矣!”
“好,依你之言,我們先打錦屏!”
……
十日後,錦屏城外。
“你一開始也沒說,一人一騎就是指咱倆啊。”韓諾看著遠方的群山,一臉懵逼。
張守誠在一旁嘿嘿一笑,“韓王怕了?”
韓諾不屑地白了張守誠一眼,“怕是不可能怕的,就是覺得空著手去有失我大王的體面。”
“那?”張守誠搓了搓下巴,咀嚼著韓諾這話的意思。
“騎馬從此處到那金帆關,要幾日?”
“朝發,夕至。”
“來人!”韓諾對著身後的衛士喊了一聲。
此時立刻有一名衛士湊了上來。
韓諾指了指張守誠,“給張將軍和我各備十個軍屯鍋盔,一袋水。”
衛士領命,很快便將他所要之物拿了過來。
韓諾和張守誠二人分別拿好食物後,韓諾喝了一聲,“走!”
於是兩人便一路朝金帆關去了。
結果二人還真就在夕陽即將落山之時抵達了那金帆關前。
關上守關將士見了二人,立刻有人上前搭話。
“來者何人?”
張守誠躍馬向前道:
“白馬將軍張守誠在此,來見你家馮將軍,煩勞兄弟通報一聲!”
那軍士聽張守誠之言,立刻叫人去找他們馮將軍出來。
沒過多時,一名白翎白盔白袍的將軍帶著一隊人馬便下了關。
那人一見到張守誠,便叫住一眾部下,獨自拍馬前來。
“守誠兄弟,許久不見,威名遠揚啊!”
張守誠笑了笑,“仗吾王仁德,所向披靡,非戰之善也!哪似馮兄在此間快活?”
聽聞此言,那白袍將大笑了一聲,轉過臉看著韓諾,“不知這位是?”
韓諾風輕雲淡地說了句:“寒雲王,韓諾。”
聽聞此言,馮將軍臉上的笑容凝固了片刻,復又哈哈大笑起來。
“金帆關守將馮海鈞見過韓王。此處非言談之所,請入關一敘!”
韓諾點點頭,“馮將軍請!”
於是三人分主次而行,進到了那金帆關內。
馮海鈞帶著眾人一直進到關內一處大廳中,而此處已擺下宴席。
眾人分賓主落座後,馮海鈞先客套了一通,然後對二人說道:
“關內去秋曾餘下些酒水,不過如今中原動盪,便都將去換了糧食。所以宴中無酒,還望貴客擔待。”
韓諾大大咧咧地將自己帶來的鍋盔拿出來放在面前几上,說道:
“與君子交,如飲甘醴,用酒何為?我與白馬將軍擔心關內糧草不足,自備了乾糧以償宴中之費,可乎?”
馮海鈞哈哈大笑一聲,“還是韓王周到,來人,將韓王帶來的乾糧與兄弟們分分。”
一名校尉聞言立刻上前,將韓諾擺在面前的鍋盔盡數取了,讓人拿了下去。
“聽聞韓王天兵,半日便攻下那錦屏城,可有其事?”馮海鈞半靠在座椅上,一副很懶散的樣子。
韓諾也大大咧咧地往後靠了靠。
“本王向來只運籌帷幄之中,攻戰廝殺之事,當問白馬將軍。”
張守誠笑了笑,便開始給眾人講解自己攻下錦屏城的經過。
當眾人聽聞他們用一種叫霹靂雷的東西炸開城門之時,都面露一種駭然之色。
很明顯,韓諾他們攻城之時弄出來的爆炸聲,他們是聽到了的。
不一會兒,一個伙伕長端著重新烘烤過並切成數份的鍋盔回到廳中,將其分發到眾人面前。
當其分發到韓諾面前時,韓諾擺擺手道:
“分給兄弟們吧,此物我都吃膩了。”
那伙伕長看了看韓諾面前的那碗慄米羹,又瞧了瞧手裡的餅,便將其默默收回了。
發過餅後,張守誠繼續說,眾人繼續聽。
故事下酒不錯,下飯也行。
沒過多久,眾人分得的鍋盔便吃完了,張守誠的故事也講完了。
看著意猶未盡的眾人,張守誠笑了笑。
“諸位是覺得餅好吃,還是故事好聽?”
只見馮海鈞一改此前的模樣,一副認真的表情。
“白馬軍日常都是食用的此肉餅?”
張守誠哈哈一笑,“此物叫軍屯鍋盔,是寒雲軍中的常備乾糧,並非白馬軍的特供。”
“此物……”馮海鈞一臉不信的表情,“這餅中肉碎,不會是兩腳羊吧?”
張守誠聞言,哈哈大笑道:“寒雲國法令,斬字第一條,食同類者,斬!”
韓諾這時慢悠悠地說道:“我們寒雲國修養生息數年,早已牛羊成群,雞鴨遍地,這鍋盔中的肉是豬肉,請諸位放心食用。”
“若是你們還想吃,我這裡還有幾個。回頭我讓人給你送些過來如何”張守誠將自己的乾糧也拿出來放在面前。
馮海鈞和眾將士看了一眼,雖然嘴上拒絕了,但眼神裡卻有無限的渴望。
“不知韓王今日與守誠兄孤身前來,是作何打算?”馮海鈞正色道。
韓諾看了看他,很認真地說,“自然是有大事來求將軍。”
馮海鈞饒有興致地看著韓諾,“大事?”
韓諾點點頭,“大事!”
“什麼大事?”
“讓天下百姓都能吃上肉喝上酒,此事大不大?”
馮海鈞點點頭,“大!”
“做不做?”
“要我怎麼做?”
“按兵不動,扼住金西。我給你增兩千兵,供應糧草軍械,將軍職位與張將軍同級。待我平定中原之後,西向之事,一應由將軍負責。”
馮海鈞低頭思考片刻,“《青山報》我也常讀,若大王能解我心中一惑,在下定當竭盡全力。”
韓諾見其表態,心中大喜,“馮將軍但說無妨。”
馮海鈞表情複雜地看著韓諾,“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人君為天子,若輕於民,則何以馭民?”
韓諾笑了笑,心中想,這種初中水平的辯論,不正是我的專長麼?
他端起桌上的粗瓷碗,喝了口水。
“天子者,代天受命,以養黎民之人也。養民者,自是以民為重,以己為輕。”
“而今世上之人,多反其道而行之,以黎民蒼生供養一人。此之所為,非養民,而是勞民。”
“勞民者,天必怨之。故災禍現,戰事興。而後怨民逐無道,義勇生仁德。”
“此天道使然,成華代寒雲由此,三王失鬱陶亦由此。”
聽聞韓諾此言,馮海鈞默然無語,片刻之後,一拍大腿。
“好一個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