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六年七月初十,東海,風暴洋麵。
黑色的海水像是一鍋煮沸的瀝青,在狂風的攪動下翻滾著令人作嘔的泡沫。
天空低垂得彷彿觸手可及,烏雲如同吸飽了墨汁的棉絮,沉甸甸地壓在海面上,不時有一道慘白的閃電撕裂蒼穹,短暫地照亮這片狂暴的海域。
在這一片天地之威中,一支龐大得令人窒息的艦隊正在破浪前行。
那不是這個時代的人所能理解的船隻。它們沒有那樣高聳入雲的桅杆陣列,取而代之的是船體中央那一根根粗大的、正在向外噴吐著滾滾黑煙的鐵皮煙囪。
黑煙混雜在暴風雨中,拖出一條長達數里的黑色軌跡,像是一條來自地獄的惡龍在雲端留下的抓痕。
這是大明皇家海軍第一特遣艦隊。
旗艦,“定遠”號。
鄭芝龍站在“定遠”號寬闊的艦橋上,雙手死死地抓著覆滿銅皮的欄杆。
暴雨如注,狂風夾雜著冰冷的海水狠狠地拍打在他那張佈滿風霜與焦慮的臉上,順著他的臉龐流進脖子裡,但他卻彷彿是一尊鐵鑄的雕像,紋絲不動。
他的眼睛,佈滿了紅血絲,死死地盯著東方。那裡是日本的方向,是江戶的方向,也是大明生死的方向。
“幾點了?”
身邊的副官施大瑄立刻從懷裡掏出一塊精緻的懷錶——那是皇上御賜的“格物省”第一批試製品。
他護著錶盤,藉著閃電的光芒看了一眼,大聲吼道:“回侯爺!巳時三刻!”
“太慢了……還是太慢了!”
鄭芝龍猛地一拳砸在欄杆上,指關節因為用力過度而發白,“傳令輪機艙!把鍋爐燒紅!把氣壓給老子頂到紅線!咱們沒時間了!”
“侯爺!那樣鍋爐會炸的!”輪機長從傳聲筒裡傳來的聲音帶著哭腔,“現在的速度已經是極限了!再加壓,連桿都得斷!”
“炸了也要給老子跑!”鄭芝龍對著傳聲筒歇斯底里地咆哮,“斷了就用人命去頂!就算是劃,也要給老子劃到江戶去!你知道蘇州那邊現在是什麼情況嗎?你知道皇上現在是什麼處境嗎?”
他怎麼能不急?
“一芝,朕把大明的家底都押在江南了。”
“江南那幫人要跟朕賭命。朕要是輸了,這大明就真的萬劫不復了。”
“你去日本,不是去打仗,是去搶命!搶大明的命!”
“不用跟他們廢話,不用講什麼天朝上國的禮儀。朕只要銀子!要快!要多!要在蘇州的銀庫見底之前,把銀子給朕砸在溫體仁的面前!”
那句話像是一道鞭子,每時每刻都在抽打著鄭芝龍的靈魂。
他是海盜出身,這輩子幹過無數刀口舔血的買賣。但從來沒有哪一次,像這次一樣讓他感到恐懼。因為這次他揹負的不是一船貨,不是幾百個兄弟的性命,而是一個龐大帝國的國運。
“皇上……您撐住啊……”鄭芝龍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喃喃自語,“末將就算把命丟在這東海里,也絕不讓您的銀子斷了頓!”
“嗚——!!!”
突然,一聲淒厲的汽笛聲撕裂了風暴的咆哮。
那是瞭望哨的訊號。
“侯爺!看見了!看見陸地了!”施大瑄興奮地指著前方,“那是相模灣的入口!前面就是浦賀水道!過了那裡,就是江戶灣!”
鄭芝龍猛地抬起頭,眼神中的焦慮在瞬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令人膽寒的兇戾。那是昔日那個縱橫四海的海盜王,那個殺人不眨眼的“尼古拉·一官”又回來了。
“傳令全艦隊!”
鄭芝龍拔出腰間的指揮刀,刀尖直指那片在風雨中若隱若現的海岸線。
“解除火炮保險!開啟炮門!”
“陸戰隊全員整備!刺刀上膛!”
“告訴弟兄們,咱們不是來做客的,咱們是來要債的!德川家欠咱們大明兩百年的倭寇債,今天,連本帶利,一次算清!”
“目標——江戶城!全速突進!”
日本,寬永十年(崇禎六年)。
江戶灣(今東京灣)。
此時的日本,正處於德川幕府第三代將軍德川家光統治的鼎盛時期。
閉關鎖國政策已經執行了多年,除了長崎的出島還允許荷蘭人和中國商人進行有限的貿易外,整個日本就像是一個把自己鎖在殼裡的烏龜,對外面的世界一無所知,也充滿了盲目的傲慢。
浦賀奉行所的瞭望塔上,兩名足輕正抱著長槍,無聊地看著灰濛濛的海面。
“真是個鬼天氣啊。”一個足輕抱怨道,“這種天,就連海里的魚都懶得動彈吧。”
“是啊。”另一個打了個哈欠,“要是能有一壺清酒就好了……喂,那是什麼?”
他的聲音突然頓住了,眼睛瞪得像銅鈴,死死地盯著海平線。
只見那灰暗的海天交接處,突然湧出了一團團巨大的黑煙。黑煙滾滾,遮天蔽日,彷彿海面上突然升起了一座座噴發的火山。
而在那黑煙之下,一個個龐大的黑影破浪而來。
它們沒有帆,卻跑得比奔馬還快;它們沒有槳,卻能在波濤中穩如泰山。那些船體是黑色的,那是鋼鐵的顏色;那些煙囪是高聳的,像是工業文明的圖騰。
“黑……黑船……”
那個足輕的牙齒開始打顫,“是怪獸!是吃人的黑船怪獸啊!”
“八嘎!快敲鐘!快點狼煙!”另一個足輕反應過來,發瘋一樣衝向警鐘。
“當!當!當!當!”
急促的警鐘聲瞬間響徹了整個浦賀港。
無數的日本漁船、安宅船(日本戰船)像是被驚擾的馬蜂窩一樣,從港口裡湧了出來。
負責守衛江戶灣海口的,是幕府的水軍奉行向井忠勝。這位身經百戰的武士,此刻正站在他那艘引以為傲的千石安宅船“天照丸”上,手握太刀,一臉凝重地看著那些越來越近的黑色巨獸。
“那是什麼船?南蠻人(指西方人)的嗎?”向井忠勝皺著眉頭。
“大人!他們沒有掛旗幟!”副官驚恐地喊道,“而且……而且他們的速度太快了!我們的船根本追不上!”
“哼!不管是什麼人,擅闖江戶灣,就是死罪!”向井忠勝拔出太刀,厲聲大喝,“傳令!全軍突擊!用鐵炮(火繩槍)射擊!把他們趕出去!”
“哈伊!”
數百艘大小不一的日本戰船,像是螞蟻一樣,密密麻麻地向著大明艦隊衝了過去。他們依然停留在冷兵器時代的海戰思維,企圖靠著數量優勢,靠近敵船,然後進行接舷戰,用武士刀解決問題。
然而,他們面對的,是來自三百年後的降維打擊。
定遠號上,鄭芝龍冷冷地看著那些衝上來的小木船,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
“這幫倭寇,還是老一套。”
無錯書吧他不屑地吐了口唾沫,“既然他們想死,那就成全他們。”
“不需要減速!不需要轉向!”
“主炮、副炮,自由射擊!”
“給老子碾過去!”
“轟——!!!”
伴隨著一聲令下,定遠號前甲板上的那門203毫米口徑的“神威”主炮,發出了怒吼。
那聲音如同雷霆炸裂,巨大的後坐力讓這艘千噸的鉅艦都微微顫抖了一下。
一枚重達幾十斤的高爆開花彈,劃破長空,帶著死亡的嘯叫,精準地砸進了衝在最前面的日本船隊中心。
“轟隆——”
一團橘紅色的火球在海面上騰空而起。
緊接著,是震耳欲聾的爆炸聲。
原本密集的日本船隊中間,瞬間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空洞。三四艘安宅船直接被炸成了碎片,木板、肢體、斷裂的桅杆,混雜著海水飛上了半空。
這僅僅是開始。
緊接著,是二十艘戰艦側舷火炮的齊射。
“轟轟轟轟轟——”
這一刻,江戶灣的海面上彷彿升起了無數個太陽。滾滾的硝煙遮蔽了天空,密集的炮彈如同冰雹一般,無情地砸向那些脆弱的木船。
這是工業流水線對農業手工業的無情碾壓。
日本人的鐵炮打在大明的鐵甲艦上,只能聽個響,連油漆都蹭不掉一塊。而大明的一枚開花彈,就能報銷他們一船的人。
“天啊……這是神罰嗎?”
向井忠勝看著眼前這一幕,徹底崩潰了。他的“天照丸”剛剛被一枚實心彈擊穿了船底,正在快速下沉。周圍全是慘叫聲,全是火光,全是屍體。
他引以為傲的武士道精神,在絕對的火力面前,顯得那麼蒼白,那麼可笑。
“衝過去!別管這些垃圾!”
鄭芝龍連看都沒看那些正在燃燒沉沒的日本船隻一眼。他的目標不是這支所謂的水軍,他的目標是江戶城,是德川幕府的金庫。
大明的艦隊就像是一群發狂的公牛,直接撞碎了日本水軍的殘骸,帶著滿身的硝煙和血腥,衝進了江戶灣的深處。
半個時辰後。江戶城外海。
這座剛剛興起不久的東方大都市,德川幕府的政治中心,此刻正沉浸在巨大的恐慌之中。
那二十艘如同鋼鐵山脈一般的鉅艦,就這樣毫無徵兆地停泊在了品川衝的海面上。黑洞洞的炮口,齊刷刷地指向了那座巍峨的江戶城天守閣。
不用望遠鏡,站在海岸上的百姓都能清晰地看到那些大炮的猙獰面目。
江戶城內,將軍御所。
德川家光,這位以強硬著稱的“武斷派”將軍,此刻正癱坐在榻榻米上,臉色慘白如紙。他的手裡緊緊攥著一把摺扇,那是他平日裡發號施令的道具,此刻卻被他捏得變了形。
“輸……輸了?”
他顫抖著聲音問道:“向井忠勝的一百多艘戰船,半個時辰……全沒了?”
跪在下面的老中(幕府高官)土井利勝把頭磕得砰砰響:“將軍大人!千真萬確啊!那些黑船……那些黑船太可怕了!他們的大炮能打幾里地遠!我們的鐵炮根本夠不著啊!”
“他們……他們是明國人?”
“是!雖然沒有掛旗幟,但那種樣式,那種火器……除了大明,沒人能造得出來!而且……有人聽到了他們船上的喊話,說是……說是大明靖海侯鄭芝龍!”
“鄭芝龍……”德川家光喃喃自語,他當然聽說過這個名字,那個縱橫東海的海盜王。但他沒想到,這個海盜王竟然搖身一變,成了大明的官軍,還帶著這種毀滅性的力量殺到了他的家門口。
“他們要什麼?”德川家光突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猛地站起來,“快派人去問!他們要什麼!只要不攻城,只要不毀了江戶,要什麼給什麼!”
他怕了。他是真的怕了。
他雖然狂妄,但不傻。那種能在一瞬間毀滅整個水軍的力量,若是用來攻城,這全是木頭房子的江戶城,哪怕一顆火星子都能燒成白地!
“哈伊!臣這就去!臣親自去!”土井利勝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
海面上,定遠號。
鄭芝龍正站在甲板上,用千里鏡觀察著江戶城的佈局。
“侯爺,倭人派小船過來了,掛著白旗。”施大瑄指著遠處的一艘快速靠近的小船說道,“看來是想談判。”
“談判?”
鄭芝龍冷笑一聲,把千里鏡扔給副官,“老子沒那個時間跟他們磨嘴皮子。”
他轉過身,看著身後那一排排早已整裝待發的陸戰隊員。
這些士兵,並不是普通的明軍衛所兵,鄭芝龍手下的精銳,加上朱由檢特意調撥的“勇衛營”骨幹混編而成的“靖海陸戰隊”。
他們穿著短打精悍的作戰服,手裡拿著清一色的崇禎四式燧發槍,腰間掛著手雷和短刀,眼神中透著一股子嗜血的渴望。
“弟兄們!”
鄭芝龍大吼一聲,聲音在甲板上回蕩。
“皇上說了,這次來,咱們不佔地,不殺民(前提是不反抗),咱們只要一樣東西——銀子!”
“江戶城裡,有德川幕府攢了幾十年的金山銀山!那本來是咱們大明的錢!是被這些倭寇用低價的銅換走的咱們的銀子!今天,咱們要連本帶利拿回來!”
“我知道你們很多人跟倭寇有仇,但今天,都給老子把仇先放一放!咱們沒時間殺人!咱們的時間是用銀子來算的!”
“所有人聽令!”
“第一梯隊,登陸後直接控制碼頭,建立防線!”
“第二梯隊,帶上所有的獨輪車、扁擔、甚至麻袋,直奔幕府的金庫!也就是那個叫‘御金藏’的地方!”
“第三梯隊,給老子把那些大商人的家都給抄了!只拿金銀,不要古董!不要字畫!太重!佔地方!”
“誰要是敢私藏一兩銀子,或者是為了搶個娘們耽誤了時間,老子親手剁了他!”
“聽明白了嗎?!”
“殺!殺!殺!”
數千名陸戰隊員發出了震天的怒吼。
“好!那邊那個掛白旗的小船,看著心煩。”鄭芝龍隨意地揮了揮手,“副炮,給老子轟了它!就當是給德川家光那個小崽子打個招呼!”
“轟!”
一聲炮響。
那艘載著土井利勝,載著德川幕府最後一點“外交希望”的小船,直接被一枚實心彈攔腰打斷。
土井利勝連一句“請問貴軍來意”都沒來得及說出口,就帶著滿肚子的惶恐和委屈,餵了相模灣的王八。
這才是真正的“不談判”。
鄭芝龍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訴了日本人: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你們沒有說話的資格。
“登陸!”
隨著一聲令下,定遠號及周圍的數十艘運兵船上,放下了無數艘登陸艇。
這些登陸艇也是特製的,船頭包著鐵皮,兩側裝著搖櫓,在蒸汽小艇的拖拽下,像是一群飢餓的食人魚,瘋狂地衝向江戶的碼頭。
岸上,原本還試圖組織防禦的幾千名武士和足輕,在看到那艘“外交船”被轟碎的瞬間,士氣就已經崩了。
當大明陸戰隊員跳上棧橋,手中的燧發槍開始“砰砰砰”地噴吐火舌時,這場戰鬥就變成了一場單方面的驅趕。
日本武士揮舞著太刀,喊著“板載”衝上來,想要進行他們熟悉的一騎討(單挑)。
但大明士兵根本不理這一套。
排槍!
第一排射擊,蹲下;第二排射擊,蹲下;第三排射擊!
聯綿不絕的彈雨,像是一堵看不見的牆,將所有敢於靠近的生物都撞得粉碎。
在距離大明陣線還有五十步的地方,就已經鋪滿了一層屍體。
沒有拼刺刀,沒有肉搏。
就是排隊槍斃。
不到一炷香的時間,江戶碼頭失守。
大紅色的日月龍旗,第一次插上了日本的土地。
緊接著,一場史無前例的“搬運運動”開始了。
大明士兵們沒有去追殺那些逃跑的武士,也沒有去騷擾周圍的百姓。
他們像是一群有著明確目標的工蟻,推著早就準備好的獨輪車,甚至還有從船上卸下來的簡易軌道車,浩浩蕩蕩地衝進了江戶城的大街小巷。
他們的目標非常明確——御金藏。
德川家光早就跑了。在看到碼頭失守的那一刻,這位將軍大人就在親衛的護送下,帶著老婆孩子從北門溜了,直奔日光東照宮去“參拜祖先”去了。
此時的江戶城,就像是一個脫光了衣服的美女,毫無設防地暴露在鄭芝龍的面前。
“快!快!快!”
鄭芝龍親自帶著人衝進了本丸御殿。
當那扇厚重的、包著銅皮的金庫大門被工兵用炸藥包“轟”的一聲炸開時。
所有人都窒息了。
金光。
銀光。
那是能刺瞎人眼的財富光芒。
德川幕府兩代人的積蓄,搜刮全日本的金銀,此刻就堆在這裡。
整齊劃一的金判(金幣),堆積如山的丁銀(銀塊),還有那一箱箱從佐渡金山剛剛運來的沙金。
“我的個乖乖……”施大瑄嚥了口唾沫,“侯爺,這……這得多少錢啊?”
鄭芝龍的眼睛紅了,紅得像是要滴血。
他沒有去欣賞這些財富,他只覺得那是皇上的命,是大明的血,是他在溫體仁面前挺直腰桿的底氣。
“別看傻了!”
鄭芝龍一腳踹在施大瑄的屁股上,“都他媽愣著幹什麼?搬啊!”
“除了金銀,其他的哪怕是玉皇大帝的尿壺也不要!”
“人手不夠就去抓!抓那些俘虜!抓那些沒跑的武士!誰不幹活就斃了誰!”
“建立人鏈!從這裡一直連到碼頭!”
“老子不管你們用什麼辦法,兩天!只有兩天時間!”
“要把這裡給老子搬空!連地上的金粉都給老子掃乾淨!”
於是,江戶城上演了極其荒誕而又震撼的一幕。
一條由大明士兵、被俘的武士、甚至是被強徵的日本平民組成的長龍,從江戶城的中心一直延伸到海邊。
沒有任何交談,只有沉重的腳步聲和皮鞭的抽打聲。
一箱箱沉甸甸的金銀,在無數雙手之間傳遞。
海面上,大明的戰艦吃水線在一點點加深。
這一刻,沒有徵服者的耀武揚威,只有一種近乎病態的緊迫感。
鄭芝龍就像是一個瘋子一樣,在碼頭和金庫之間來回奔波。
“快點!再快點!”
他手裡拿著那塊懷錶,看著秒針一點點跳動,彷彿那是大明的生命在流逝。
“我這裡每快一秒,大明就多一分希望!”
一名千戶跑過來,氣喘吁吁:“侯爺!三井家、住友家那幾個大豪商的家也抄完了!好傢伙,這幫商人的地窖比幕府的還肥!光是那個三井家,就抄出來三百萬兩現銀!”
“好!好!好!”鄭芝龍大笑,“都運走!統統運走!”
“侯爺……船……船好像裝不下了。”千戶苦著臉,“定遠號的吃水已經到了極限了,再裝就跑不動了,萬一遇到風浪……”
鄭芝龍猛地轉過身,指著那些戰艦甲板上堆放的淡水桶、糧食袋,甚至還有一些備用的纜繩、帆布。
“扔了!”
“什麼?”千戶一愣。
“我說,把那些沒用的東西都給老子扔了!”鄭芝龍咆哮道,“淡水扔了!糧食扔了!咱們回去順風,兩天就能到!哪怕是喝尿,哪怕是餓著肚子,也要把銀子帶回去!”
“把所有非戰鬥人員的床鋪拆了!把艦長室騰出來!把廁所都給老子填滿!”
“只要船不沉,就給老子往死裡裝!”
那種瘋狂的氣息感染了所有人。
士兵們開始瘋狂地往海里扔東西。原本珍貴的淡水、大米、醃肉,像垃圾一樣被拋棄。
取而代之的,是那一箱箱沉甸甸的、帶著日本泥土氣息的金銀。
兩天後。
當最後的一箱黃金被塞進“定遠號”已經溢位來的煤倉裡時,整支艦隊的吃水線已經深得嚇人。
江戶城裡,已經被刮地三尺。御金藏裡別說銀子,連裝銀子的架子都被拆了當柴火燒了。
鄭芝龍站在艦橋上,看著眼前這片已經被徹底掏空的土地。
他的頭髮亂蓬蓬的,兩天沒閤眼,眼睛裡全是血絲,但他卻笑了。笑得無比燦爛,無比豪邁。
“施大瑄。”
“在!”
“清點過了嗎?一共多少?”
施大瑄手裡拿著一本厚厚的賬冊,手都在發抖:“侯爺……沒……沒細數,太多了,根本數不過來。但是按照箱子的數量和重量估算……”
他吞了一口口水,聲音顫抖地報出了一個數字。
“白銀……不下三千萬兩!黃金……至少五十萬兩!還有數不清的銅錢!”
三千萬兩!
這相當於大明國庫十年的收入!
這是一筆足以買下半個大明的鉅款!
“哈哈哈哈!”
鄭芝龍仰天大笑,笑聲中帶著淚水。
“夠了!夠了!”
“皇上!臣做到了!臣沒有給您丟臉!”
他猛地轉過身,看向西方,那是大明的方向。
“傳令全軍!起錨!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