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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章 班師

暮色四合,渾河岸邊的風帶著一股令人顫慄的涼意,但這風吹不散那座剛剛落成的宏偉京觀所散發的肅殺之氣。

高達三丈的屍山在殘陽如血的映照下,呈現出一種暗紅色的詭異光澤,石灰與黃土封存的不僅是五千具精銳的屍骸,更是一個曾在東亞大陸上不可一世的軍事集團最後的脊樑。

那塊刻著“雖遠必誅”的巨型石碑,如同一枚帶血的釘子,死死地釘在了遼東的大地上,將那個屬於女真的“龍興之地”傳說,釘成了永恆的歷史塵埃。

朱由檢最後深深看了一眼那座足以讓後世千百年所有野心家膽寒的豐碑,緩緩轉過身。

他的金甲上還沾著不知道是誰的鮮血,早已乾涸發黑,但在周圍將士敬若神明的目光中,那卻是比龍袍上金線更耀眼的圖騰。

沒有任何豪言壯語,甚至沒有多餘的動作,他只是輕輕一揮馬鞭,那胯下同樣感受著主人心境的黑色戰馬便打了個響鼻,轉身向著瀋陽城的方向踱去。

“回城。”

這兩個字輕得如同鴻毛,卻又重得好似泰山,瞬間壓倒了曠野上的風聲。

隨著御駕的移動,身後那數萬名同樣滿身硝煙、眼神如狼的大明虎賁,齊齊發出了一聲低沉而整齊的喝令,鐵甲撞擊之聲匯聚成海,彷彿在回應著這片剛剛被他們徹底征服的土地。

當朱由檢再次踏入瀋陽城那洞開的德盛門時,這座曾經的大清國都,如今的大明遼東行省首府,已經完全換了人間。

大火雖然已經熄滅,但空氣中依然瀰漫著焦糊味,原本那些趾高氣昂的滿洲權貴府邸此刻大門洞開,無數身穿紅色鴛鴦戰襖的明軍士兵進進出出,像是勤勞的工蟻,正在搬運著勝利的果實。

而在街道兩旁,跪滿了密密麻麻的人群,有衣衫襤褸、喜極而泣的漢人奴隸,也有瑟瑟發抖、面如死灰的滿洲遺民,他們的眼神中充滿了對未知的恐懼,因為他們知道,頭頂的那片天,已經徹底變了顏色。

朱由檢沒有在街頭停留,徑直來到了原崇政殿前的廣場。

這裡,大明帝國的戶部尚書、大管家畢自嚴早已等候多時。

與預想中不同,畢自嚴並沒有表現出那種沒見過世面的狂喜與癲狂。

作為這兩年經手了海貿巨利、皇家銀行流水,見慣了千萬兩白銀流動的財神爺,他的養氣功夫早已爐火純青。

此刻,他正坐在一張臨時搬來的梨花木太師椅上,手裡捧著一本厚厚的賬冊,神情肅穆,甚至眉頭微鎖,正藉著身旁侍衛舉著的火把,仔細核對著每一筆數字。

在他身後,是一堆堆被油布覆蓋的物資,雖然堆積如山,但並沒有想象中金銀滿地的暴發戶氣息。

“陛下。”見到朱由檢下馬,畢自嚴連忙起身,整了整衣冠,恭敬地行了大禮,動作一絲不苟,透著一股文官特有的沉穩。

“起來吧。”朱由檢將馬鞭扔給王承恩,一邊解開染血的披風,一邊隨口問道,“點清了嗎?這幫建奴的老底子,到底還有多少?”

“回稟陛下,經戶部、內監、錦衣衛三方聯合清點,數目已經出來了。”畢自嚴站起身,語氣平穩,甚至帶著一絲意料之中的淡然,“從偽清皇宮、八旗各旗主王府、以及范文程等漢奸府邸中,共抄沒現銀六百七十萬兩,黃金八萬兩。”

聽到這個數字,周圍的將領們雖然也有些興奮,但並沒有那種驚天動地的譁然。

畢竟這幾年大明南洋貿易開海,大家眼界都寬了。

畢自嚴頓了頓,繼續說道:“陛下,這個數目其實是在老臣預料之中的。這五年來,陛下對遼東實施了嚴酷的經濟封鎖,陸路的走私線被切斷,海路被鄭芝龍封鎖,建奴空有搶來的銀子,卻花不出去。他們內部物價飛漲,一石糧食能賣到幾十兩銀子,這幾百萬兩銀子在他們手裡,其實跟廢銅爛鐵也沒什麼區別。倒是那些被他們囤積起來帶不走的硬通貨,價值反而更高。”

說到這裡,畢自嚴的眼中才閃過一絲亮光,他指著後面那幾堆最高的油布山:“陛下請看,這裡有極品遼東老山參三千斤,上等紫貂皮、水獺皮共計五萬張,還有這就是東珠,足足一千二百斛。這些東西若是運回江南,透過皇家商號發賣,其價值恐怕不低於那六百萬兩現銀。另外,最關鍵的是……”

畢自嚴側過身,指著遠處一片巨大的倉儲區:“那是建奴囤積的戰略儲備,精鐵、銅料極為可觀,還有他們從朝鮮搜刮來的棉布。至於糧食……雖然他們缺糧,但皇宮和王府裡還是囤積了約莫八十萬石陳糧,雖然不多,但也足夠大軍回程之用。”

朱由檢聽完,微微點了點頭。

這個結果很真實。

五年的封鎖如果還能讓黃臺吉攢下幾千萬兩白銀,那才是有鬼了。

這六百多萬兩,估計還是萬曆年間薩爾滸之戰後,這十幾年來他們陸陸續續從關內搶掠回去,一直沒處花剩下的老本。

他走到那堆銀子前,讓人掀開一角油布。

銀光在火把下顯得有些清冷。他隨手拿起一錠銀子,那是標準的五十兩官銀,底部印著“泰昌元年”的字樣。

他又拿起一錠,是“天啟四年”。

“畢愛卿,你說得對。”朱由檢摩挲著銀錠上冰冷的紋路,聲音低沉,“錢多錢少,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些錢是從哪來的。”

他舉起那錠銀子,轉身面對身後的孫承宗、盧象升、李自成等文武重臣。

“這六百多萬兩,對於現在的大明來說,也就相當於皇家銀行半年的流水。但這筆錢,在朕手裡卻重若千鈞。因為這是咱們大明百姓的血汗錢,是這幫強盜破了撫順、破了遼陽、破了廣寧,一路殺一路搶回去的!這是贓款!每一兩銀子上,都沾著咱們漢人的血!”

眾人的神色瞬間凝重起來,原本因為勝利而略顯輕鬆的氣氛,再次被一股沉重的歷史感所取代。

“傳朕旨意。”朱由檢將銀錠重重地拍在桌案上,“這筆銀子,還有那些人參、貂皮賣得的款項,設立一個專款賬戶。名字朕都想好了,就叫‘遼東撫卹基金’。不僅要用來填補這次出征的軍費,更要用來撫卹這十幾年來在遼東死難的軍民家屬!還有,朕之前說過的,免除天下‘遼餉’,這筆錢就是底氣!朕要讓天下的老百姓都知道,仗打完了,那吸血的稅,也就該停了!”

“陛下聖明!”畢自嚴深深一躬,這一拜,心悅誠服。

作為戶部尚書,他最清楚“遼餉”這把刀在百姓心頭割了多久,如今終於能親手拔出來了。

處理完財物,朱由檢並沒有休息。他連夜召集了孫承宗、孫傳庭等人,在那座剛剛易主的崇政殿內,定下了遼東未來的命運。

“遼東不是大明的包袱,而是大明的糧倉和礦場。”燭光下,朱由檢指著地圖上的黑土地,語氣不容置疑,“孫傳庭,朕把你留在這裡,不是讓你當個守成之犬。朕之前說的‘生產建設兵團’,你要給朕落實下去。那三萬多滿洲俘虜,除去老弱病殘,剩下的全是壯勞力。別讓他們閒著,鞍山的鐵礦,撫順的煤礦,都需要人去挖。給他們飯吃,但也僅僅是餓不死;給他們衣服穿,但也僅僅是凍不死。讓他們幹活!用二十年的苦役,來贖他們祖輩欠下的債!”

“還有文化。”朱由檢看向孫承宗,“老師,這件事您要多費心。所有的女真文字書籍,全部銷燬。所有的滿洲幼童,全部送入社學。不許說胡語,不許留辮子,不許提他們那所謂的‘八旗榮耀’。朕要讓三十年後的遼東,只知大明,不知女真!”

這一夜,瀋陽城的燈火徹夜未熄。

這座城市的命運,乃至整個東北亞的命運,就在這君臣幾人的低聲交談中,被徹底改寫。

崇禎六年五月二十三,宜出行,宜凱旋。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刺破了遼東平原上的薄霧,一支龐大得令人屏息的隊伍,宛如一條蜿蜒的巨龍,緩緩駛出了瀋陽南門。

隊伍的最前方,是三千名錦衣衛大漢將軍開道。

他們換上了從京師帶來的嶄新飛魚服,手中的繡春刀和金瓜鉞斧在晨光中反射著耀眼的光芒。

不同於來時的殺氣騰騰,此刻的他們,身上更多了一種勝利者的從容與威嚴。

而在隊伍的核心位置,一輛特製的巨大囚車格外引人注目。

這囚車沒有囚禁活人,而是放著一口塗成了漆黑色的薄皮棺材。

棺材並未封死,而是特意留了一半蓋子開啟,露出裡面經過防腐處理的黃臺吉的屍身。

在囚車的四周,高高懸掛著一串串經過石灰醃製的人頭,多爾袞、代善、豪格、阿濟格……這些名字曾經是大明邊關無數將士的噩夢,是止小兒夜啼的魔鬼,而如今,他們只是風乾的標本,隨著囚車的顛簸而無力地晃動,那空洞的眼眶彷彿在無聲地訴說著敗者的淒涼。

在黃臺吉的靈柩之後,是另一輛稍微小一號的囚車,裡面關著一個只有六歲的孩子——福臨。

他是朱由檢特意留下的活口,也是愛新覺羅家最後的直系血脈。

此時的小福臨正抓著欄杆,驚恐地看著外面那個對他來說完全陌生的世界,他不知道自己將面臨什麼,但他那茫然無助的眼神,卻成了大明武功最生動的註腳。

再往後,便是綿延數里的運銀車隊。

雖然“只有”六百多萬兩,但這依然需要數百輛大車才能裝載。

沉重的車輪在土路上壓出深深的轍印,數千匹從滿洲騎兵那裡繳獲的戰馬被充作挽馬,奮力拉動著這些大車。這不僅僅是財富,這是大明收回的尊嚴。

朱由檢依舊騎著那匹跟隨他衝鋒陷陣的黑色戰馬。

他拒絕了禮部官員準備的舒適玉輅,堅持要披甲騎馬回京。

在他看來,沒有什麼比一個馬上皇帝更能震懾這天下的宵小了。

大軍沿著遼西走廊,一路向南。

錦州、松山、寧遠……這條被稱為“關寧錦防線”的道路,每一寸泥土下都埋著明軍的白骨。

而今天,這支隊伍踏著先烈的足跡,帶著復仇的戰果,榮歸故里。

訊息早已像長了翅膀一樣傳遍了遼西。

當那面象徵著天子親征的金龍大纛出現在地平線上時,沿途所有的軍堡、衛所、城池都沸騰了。

無論是守城的軍戶,還是依附於軍鎮生存的商販、百姓,哪怕是路邊乞討的乞丐,此刻全都湧到了官道兩旁。

他們不需要誰來組織,也不需要誰來動員。

當他們看到那輛掛滿人頭的囚車時,人群中先是一片死寂,緊接著,爆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

“那是多爾袞的旗!俺認得!俺全村都是被鑲白旗殺光的啊!爹!娘!你們睜眼看看啊!”

一位斷了一條腿的老兵,拄著柺杖,顫巍巍地擠到路邊。他看著囚車上那一張張猙獰的人臉,突然扔掉柺杖,像個孩子一樣坐在塵土裡嚎啕大哭。那是壓抑了十幾年的恐懼、仇恨和委屈,在這一刻終於得到了徹底的釋放。

“皇上萬歲!大明萬歲!!”

不知道是誰帶的頭,呼喊聲如同燎原的野火,瞬間點燃了整個人群。

百姓們跪倒在塵埃裡,對著那馬上英武的年輕皇帝瘋狂叩首。

這一刻,朱由檢不再只是高高在上的君主,他是他們的保護神,是給他們報了血海深仇的恩人。

朱由檢策馬緩行,他看著這一切,眼眶微紅。

他頻頻揮手,甚至命令隊伍停下來,讓那些百姓能夠走近囚車,讓他們親眼看一看,哪怕是吐一口唾沫,扔一塊石頭。這是屬於他們的宣洩,也是屬於他們的勝利。

隨著隊伍的推進,跟隨在後方的百姓越來越多,等到大軍抵達天下第一關——山海關時,這支隊伍已經匯聚了數十萬人之眾,聲勢之浩大,古今罕見。

此時的山海關,早已是紅旗招展,鑼鼓喧天。

年輕的吳三桂站在城樓之上,望著那鋪天蓋地而來的凱旋之師,望著那連綿不絕的車隊,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在燃燒。

他曾無數次幻想過如何在戰場上建功立業,但他從未想過,皇帝陛下竟然真的憑一己之力,把這一盤死棋下成了絕殺,而且贏得如此徹底,如此霸氣。

“這才是真龍天子啊……”吳三桂喃喃自語,眼中原本那一絲屬於軍閥的狡黠與投機徹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狂熱的崇拜與敬畏,“跟著這樣的皇上,何愁沒有功名富貴!何愁不能封侯拜相!”

“開關!恭迎聖駕!!奏凱歌!!”吳三桂拔劍怒吼,聲音都因為激動而破了音。

“轟隆隆——”

隨著巨大的絞盤轉動,那扇厚重無比、隔絕了關內與關外、象徵著大明最後一道防線的巨大關門,緩緩開啟。只是這一次,它不再是為了阻擋敵人,而是為了迎接英雄。

激昂的《秦王破陣樂》響徹雲霄,在數十萬軍民的歡呼聲中,朱由檢策馬踏入關內。當馬蹄落在關內土地的那一瞬間,朱由檢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濁氣。

他知道,從這一刻起,大明那個被動挨打、處處漏風的時代結束了。

而在千里之外的北京城,氣氛早已被推向了臨界點。

自從三日前八百里加急的捷報送入京師,整座北京城就像是一鍋煮沸的開水。

內閣首輔溫體仁在接到捷報的那一刻,正在值房裡喝茶。

當他聽清那個信使嘶啞的吼聲——“盛京已破!黃臺吉伏誅!築京觀以耀國威!”時,手中的茶杯落地摔得粉碎。

這位平日裡以陰狠著稱的首輔大人,竟然毫無形象地癱軟在椅子上,然後放聲大哭,一邊哭一邊對著北方磕頭。

至於那些平日裡對皇帝御駕親征陰陽怪氣、暗地裡甚至準備看笑話的東林黨殘餘、保守派清流們,此刻一個個面如土色,如同喪家之犬。

他們知道,擁有了“滅國擒王”這等不世武功的朱由檢,從此以後就是真正的一言九鼎,誰再敢拿什麼“祖制”、什麼“與民爭利”來噁心皇帝,那這顆腦袋怕是比黃臺吉的還要不穩。

六月初一,吉日。

天還沒亮,北京城的九座城門便已全部開啟。京師所有的百姓,無論是達官顯貴,還是販夫走卒,全都湧上了街頭。永定門外,十里長亭,早已被人海淹沒。

禮部尚書為了這次郊迎,動用了最高規格的禮儀,甚至查閱了成祖皇帝北伐歸來的典籍,力求每一個細節都盡善盡美。

辰時三刻,大地開始微微震顫。遠處的地平線上,先是騰起一陣黃龍般的煙塵,緊接著,一面巨大的、在晨風中獵獵作響的金龍大纛躍入眼簾。

“來了!皇上回來了!!”

不知是誰喊了一嗓子,幾十萬人的情緒在這一瞬間被點燃到了爆點。當朱由檢那身穿暗金甲冑、身後披風飛揚的身影清晰可見時,聲浪如同海嘯一般,一波接著一波,震得永定門的城牆都在發抖。

“萬歲!萬歲!萬歲!!!”

這呼喊聲不僅僅是禮節,更是宣洩。自從土木堡之變以來,大明雖然也有勝仗,但從未有過這樣揚眉吐氣、徹底滅國的輝煌。百姓們跪倒在地,無數人痛哭流涕,他們揮舞著手中的彩旗、鮮花,那是發自靈魂深處的驕傲。

朱由檢策馬緩緩走過長亭。他看著路邊跪著的溫體仁、徐光啟等一眾大臣,看著他們臉上那發自肺腑的崇敬與震撼,微微一笑。他沒有擺皇帝的架子,而是頻頻向著兩側揮手致意,那沾著遼東塵土的披風,在百姓眼中比任何華麗的袞服都要神聖。

午時,大軍抵達午門。這是大明皇宮的正門,也是舉行最隆重儀式——“獻俘禮”的聖地。

午門廣場之上,旌旗蔽日,金甲耀眼。朱由檢登上高聳的午門城樓,俯瞰著腳下的萬里江山,俯瞰著那堆積如山的戰利品。

“獻——俘——!!”

鴻臚寺卿用盡全身力氣,唱出了這聲足以載入史冊的長音。

囚車被推到了廣場中央。錦衣衛開啟車門,將黃臺吉的棺材抬出,開啟棺蓋,露出那具已經開始乾癟的屍體。緊接著,是一串串滿洲高階將領的俘虜,以及那個被關在籠子裡的小福臨。

“跪!”

錦衣衛大漢將軍一聲怒吼,手中刀鞘狠狠砸在那些俘虜的腿彎處。這群曾經不可一世的滿洲貴族,此刻只能屈辱地跪在他們曾經最瞧不起的漢人皇帝腳下。

畢自嚴捧著聖旨,顫巍巍地走上高臺,展開那捲明黃色的絹帛,高聲宣讀那份由朱由檢親自定調的《大明遼東平定詔》。

當讀到最關鍵的一句:“……賴祖宗之靈,將士用命,今遼東盡復,敵酋伏誅!自今日起,免除天下‘遼餉’,永不復徵!與民休息,共享太平!”

“轟——”

如果說之前的歡呼是因為勝利的榮耀,那麼此刻的歡呼則是為了生存的希望。

午門廣場上的氣氛瞬間達到了最高潮。就連那些平日裡最講究風度的文官,此刻也忍不住熱淚盈眶,高呼萬歲。

困擾了大明十幾年的財政毒瘤,那把每年從百姓身上剮走幾百萬兩銀子的快刀,終於在這個輝煌的時刻,被徹底折斷了!

“斬!”

朱由檢看著下方那些跪著的俘虜,冷冷地吐出一個字。對於這些雙手沾滿漢人鮮血的戰犯,他沒有任何憐憫。

數百名紅衣劊子手同時舉起鬼頭大刀,手起刀落。

數百顆人頭滾落在午門廣場的青磚之上,鮮血噴湧而出,染紅了地面。但這血腥味並不令人作嘔,反而在陽光下升騰起一種復仇後的快意。

儀式結束後,夜幕降臨。紫禁城內燈火通明,整座北京城陷入了一場徹夜的狂歡。煙花在夜空中綻放,將這座古老的都城照得如同白晝。

而在乾清宮西暖閣內,一場小範圍的御宴正在進行。

這裡沒有外人,只有朱由檢最核心的班底:孫承宗、孫傳庭、盧象升、李自成、鄭芝龍、徐光啟、宋應星……

他們圍坐在一張巨大的圓桌旁,桌上沒有什麼山珍海味,只有幾盤簡單的軍中伙食,和那一罈罈從盛京帶回來的烈酒。

酒過三巡,氣氛熱烈。

“陛下。”已經喝得滿臉通紅的李自成,大著膽子站了起來,手裡端著酒碗晃晃悠悠,“這一仗打得太痛快了!建奴滅了,遼東平了,末將這輩子沒服過誰,現在是對您服得五體投地!只是……這以後,咱們幹啥?這刀槍入庫,馬放南山,俺這身子骨怕是要生鏽啊!”

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朱由檢身上。是啊,最大的敵人沒了,接下來該幹什麼?這是所有人心中的疑問。

朱由檢微微一笑,眼中的醉意瞬間消散。他站起身,走到西暖閣的一面牆壁前,猛地拉開了遮在那上面的一塊巨大綢布。

“嘶——”

一陣倒吸涼氣的聲音響起。

那是一幅巨大的、眾人前所未見的世界地圖。雖然以此時的測繪技術還不夠精準,但已經清晰地勾勒出了亞洲、歐洲、非洲,甚至是美洲和澳洲的大致輪廓。大明的版圖在其中雖然不小,但也僅僅是一部分。

“李鴻基,你問朕以後幹什麼?”朱由檢的手指在地圖上劃過,最後重重地落在了那片浩瀚無垠的藍色上。

“看看這世界,何其廣闊!建奴,不過是咱們家門口的一條惡犬。打死了它,我們才算是剛剛推開了大門。”

“在這裡!”他的手指指向遙遠的西方歐羅巴,“那裡有一群紅毛鬼,正在瘋狂地造船、造炮,正在全世界搶地盤。他們的船已經開到了南洋,開到了咱們的家門口!”

“在這裡!”他指向美洲,“那裡有遍地的白銀,有畝產千斤的神奇作物!”

“在這裡!”他指向澳洲,“那裡是一片比十個遼東還要大的無主之地,肥沃無比!”

朱由檢轉過身,目光灼灼地看著這些當世人傑,聲音雖然不大,卻如同驚雷炸響在每個人耳邊。

“朕不希望大明以後只是個守著一畝三分地過日子的老財主。朕要讓大明成為這片海洋的主人!朕要讓日月旗插遍這地圖上的每一個角落!”

“鄭芝龍!朕給你白銀一千萬兩!給你格物院最新的蒸汽機圖紙!朕要你組建‘大明皇家海軍’!五年之內,把這太平洋,變成大明的內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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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象升!李自成!陸軍即刻改制!朕要建立全新的陸軍!不僅僅是為了守國門,更是為了……遠征!”

“徐光啟!宋應星!格物院全線擴招!不管花多少錢,朕要看到火車!要看到鐵甲艦!要看到大明全面進入工業時代!誰敢擋在科技的路前,朕就殺誰!”

朱由檢舉起酒杯,這一刻,他的身影在燭光下被拉得無限長,彷彿覆蓋了整個世界。

“諸位愛卿,這一仗雖然贏了,但更艱難的挑戰才剛剛開始。跟著朕,去看看這個世界!!”

“臣等,願為陛下效死!願為大明開疆!!”

眾人齊齊跪倒,舉杯痛飲。

酒杯碰撞的聲音清脆悅耳,但在歷史的耳朵裡,這卻是新時代的號角。

大明這艘巨輪,在經歷了驚濤駭浪的洗禮後,終於調整了航向,駛向了那片波瀾壯闊的深藍。

第一卷,內憂外患,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