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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傳朕旨意

乾清宮。

朱由檢剛剛批閱完最後一份奏章,揉了揉有些發酸的脖子。

王體乾悄無聲息地端上一盞新沏的參茶,低聲稟報道:“陛下,魏公公那邊已經有訊息了。昨夜他召集了閹黨餘孽,據說場面不大好看。但銀子的事,應該是應下了。”

“朕知道了。”朱由檢的語氣波瀾不驚,彷彿在聽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二百萬兩銀子,對於此刻的大明而言,無疑是一筆鉅款,一劑強心針。

但朱由檢的內心卻很淡定。

他現在還真不缺這二百萬兩銀子,不光客氏的財富,魏忠賢這大半輩子積攢下來的鉅額財富,也在由駱養性組建的清查司緊鑼密鼓的查點著,只不過數額實在太過巨大,一時半會根本查點不完。

這二百萬,只不過是第一茬韭菜罷了。

而作為一個在體制內摸爬滾打了二十多年的現代靈魂,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錢固然重要,但光有錢是沒用的。

這二百萬兩,如果按照正常的流程撥給戶部,再由戶部下發到陝西各級官府,經過層層盤剝和“損耗”,最終能有二十萬兩落到災民手裡,都算是他朱由檢皇恩浩蕩,官吏們良心發現了。

這個龐大帝國的官僚系統,就像一個佈滿了無數漏洞和吸血管道的腐朽機器。

任何投入其中的資源,都會被迅速地吞噬、分解,最終消失於無形。

所以,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這筆錢走“公賬”。

全部收歸內帑,由他直接掌控,這是第一步。

而更關鍵的,是第二步——如何將這筆錢投放到最需要的地方去。

朱由檢沒有看王體乾,目光依舊落在那張地圖上,一連串的命令從他口中清晰地發出:

“傳朕旨意,起復前東宮講官、兵部尚書孫承宗,著其即刻入京。”

“派錦衣衛緹騎持朕金牌令箭,八百里加急,去代州振武衛傳孫傳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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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旨英國公張維賢,即刻入宮覲見。”

“再傳翰林院編修盧象升,覲見。”

“最後,再發一道旨意,加急傳諭四川石砫宣慰司,命忠貞侯秦良玉盡起麾下白桿兵,即刻勤王入京,不得有誤!”

一連五道命令,如五道驚雷,在寂靜的乾清宮內炸響。

王體乾心中駭然欲絕,他雖然不懂朝政,卻能從這五道命令的分量中感受到一種席捲天下的磅礴氣勢。

一個致仕的帝師,一個賦閒的國公,一個歸隱的進士,一個不起眼的翰林,現在,竟然連遠在西南邊陲的土司女將都直接徵調入京!

這五個人,看似風馬牛不相及,但被皇帝在同一時刻點名,背後必然隱藏著石破天驚的圖謀。

他不敢有絲毫怠慢,重重叩首,飛也似地退出去。

整個乾清宮只剩下朱由檢一人,他緩緩靠在寬大的龍椅背上,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緊繃的神經終於有了一絲鬆弛,但大腦卻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飛轉。

他的腦海中,一張巨大的戰略地圖已經徐徐展開。

明末的這張大旗比他想象的更加複雜,而他第一手,選擇在三個地方落子。

第一顆棋子,是維繫整個棋盤不崩的壓艙石,在北方——孫承宗。

遼東的袁崇煥是防守利器,卻非戰略大家。

他要讓孫承宗這位天啟帝師,以薊遼總督之名總覽京師門戶三鎮軍務,與袁崇煥形成一內一外、一守一撫的雙保險格局,徹底堵死後金繞道入關的可能。

第二顆棋子在內部,是他用來給大明刮骨療毒的手術刀——孫傳庭。

陝西民變之火,乃心腹大患。

必須派孫傳庭這等不懂官場潛規則、敢殺人、懂經濟的酷吏式能臣前往陝西,用雷霆手段整頓吏治,推行以工代賑,將民變的火苗徹底扼殺在搖籃裡!

而那二百萬兩銀子,大部分都將作為他的啟動資金。

第三步棋,是護衛自己的銅牆鐵壁——秦良玉、盧象升與張維賢。

這是一套組合拳,一急一緩,一外一內。

急棋,是秦良玉和她的白桿兵。

這支不屬於衛所體系、戰鬥力強悍的乾淨部隊調入京城,既能立竿見影地震懾宵小,又能充當新軍的教導隊,更能向天下宣告他唯才是舉的決心。

慢棋,則是盧象升與張維賢的新軍計劃。他要用內帑的錢,更確切的說是抄家客氏的那些銀子,在親手打造一支數千人的“御林軍”。

盧象升這位文武雙全的璞玉是他預定的統帥。

老成持重的英國公張維賢,則是後勤總管與政治保護傘。

一顆定北疆,一顆安腹心,再用一急一緩兩手棋鎖住中樞。

這環環相扣的三步大棋,是朱由檢為大明續命的第一步。

他望著窗外逐漸亮起的天色,眼神中沒有絲毫的輕鬆。

這只是開始。

接下來,他要面對的,將是這個龐大帝國根深蒂固的慣性,是無數利益集團瘋狂的反撲,以及那名為“歷史”的宿命。

“天街踏盡公卿骨……”朱由檢輕聲唸叨著這句詩,眼中閃爍著冰冷的光。

“來吧,讓朕看看,是你們的規矩硬,還是朕的刀快!”

一個時辰之後,英國公張維賢和翰林院編修盧象升在宮外相遇。

張維賢臉上是掩藏不住的疲憊,但更多的是疑惑,前幾天朱由檢剛剛在宮中搞了那一套有些血腥的大清洗,這次深夜傳召他不知道又要搞什麼么蛾子。

站在他面前的是新晉的翰林院編修盧象升。

“下官見過英國公。”盧象升恭敬行禮。

“建鬥快快請起。”一身紅袍的張維賢親熱的將盧象升扶住,仔細打量著眼前的年輕人。

年僅二十八歲的盧象升面如冠玉,目若朗星,寬大的翰林官服穿在他身上非但不顯文弱,反而透出一股英武之氣。

他的步伐矯健,腰桿挺得筆直,眼神中燃燒著一團火,那是屬於理想主義者的火焰,是對“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的無限憧憬,也是對當下國事日非的深切憂慮。

兩人一老一少,一個沉穩如淵,一個銳利如劍。

兩人在一個時辰前接到的密旨,讓他們馬上入宮覲見,沒有說明任何緣由。

這種不合規制的深夜緊急召見,通常只意味著兩件事:天大的好事,或是天大的壞事。

但是對剛剛給朱由檢幹過活的張維賢來說還有第三種可能。

麻煩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