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茫夜色，涼意滲骨。

冷旋思緒翻飛，如遭雷擊，怔怔的盯著林雪：“難道他是為了指認鄭墨？”

緊接著，冷旋便否認了這個荒謬的想法：“馮一鳴既然是當年的舊人，自然會知道後來自己的妹妹是怎麼死的，他決不會為了鄭墨去警局。”

林雪低聲說：“因為他清楚自己的妹妹馮悅，不是死在鄭墨之手。”

冷旋攥了攥冰冷的手指，有些不解：“既然如此，他明知我和楚風會在警局，為何要去自尋死路？”

林雪眼眸微沉：“我不久之前和他談過一次話，好像那時他就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了。”

冷旋：“有這樣的事？”

林雪點了點頭，緩緩道出幾天前的一場對話。

……

七天前，18:00。

歲暮天寒，朔風陣陣，濃霧鎖江城。

第二教學，天台。

靜靜的站著兩個人影。

一男一女。

男人是第一中學的保安，馮一鳴。

女人是第一中學的老師，林雪。

今天是第一中學元旦放假的日子，偌大的校園頓時變得空蕩蕩的，夜幕如期而至，籠罩著這裡。

馮一鳴微微抬頭，天上霧暗雲深，再輕輕頷首，地下深不可見。

不禁眉頭一皺：“雅兒，一定要從這裡跳下去嗎？”

林雪沒有猶豫：“必須從這裡跳。”

馮一鳴：“理由。”

林雪：“韓雅兒之死，是開局，是推翻舊案的起始，也是關鍵一環。

務必要製造最大的轟動。

務必要引起社會的同情震盪。

務必要爭取高層的關注。

唯有如此，‘他們’才會投鼠忌器，才會自亂陣腳，才會一個個跳出來。”

馮一鳴思忖片刻，然後悵然一嘆：“你說的都有道理，但是畢竟太過危險，她不過是個不經世事的小女孩，我怕會出現紕漏……”

“不會的，雅兒比你想象的要堅強勇敢的多。”林雪微微一笑，伸出右臂指了指迷霧籠罩的六層樓下：

“這是我們的交易，只需要輕輕一躍，她便會見到自己父親。這一刻，她已經期盼許久了。”

馮一鳴的心狠狠揪了一下，盯著迷霧重重的深淵：“如果雅兒知道，這一躍之後，會有一個人替她殞命，那麼她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林雪淡淡一笑：“不重要。最後只要她活著就好。”

馮一鳴：“她能活到最後嗎？”

林雪：“會的。”

馮一鳴轉過身子，靜靜的看著林雪說：“再給我說一下我的任務吧。這些年記性不好，我怕忘了。”

聽到這話，林雪有些疑惑，這麼重要的事情怎麼可能會忘，但還是重複了一遍：

“第一，掩護冷旋進入學校。

第二，將那個小女孩拖行到一樓，偽造墜屍現場，破壞死者面目特徵。

第三，協助韓自在，播放天台影片。”

馮一鳴思索了片刻，然後問道：“怎麼協助？”

聽到這話，林雪的眼眸中疑惑更深了一分，之前自己明明和他說過，怎麼如此健忘？

但林雪轉念一想，或許是任務太過重大，馮一鳴只是謹慎起見，便沒有多想。

“到那一天，你要做的，便是什麼都不做。只要自行離開，韓自在會知道怎麼做。這樣一來，你就不會暴露，王校長也不會找你的麻煩。”

馮一鳴眼眸微閃，點了點頭：“明白了。是不是到第二天，我就完成所有任務。”

林雪：“可以這麼說。不過，若是一切順利，等案件徹底結束後還需要你做人證。這一點，也是至關重要的。”

馮一鳴意味深長笑了笑，緩緩道：“若是發生了意外，我活不到那時候呢？”

聽到這話，林雪神情一怔，一股不祥之感頓時生出，隨即盯著馮一鳴的眼睛，極為鄭重的叮囑著：

“如果這樣，那麼當年的人證便少了一個，當年的故人也少了一個。不管怎樣，我都不願意這樣的事情發生。所以，無論如何都要保住自己的命。”

“放心，我不會這麼容易死的。”馮一鳴淡淡一笑，然後看著天際風起雲湧的黑雲，輕輕低語：

“不過，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若我真有不測，你們不要傷心，也不要難過，因為明天究竟如何，誰也不會知道。”

林雪看著此時的馮一鳴，總感覺有些不一樣，但究竟哪裡不一樣，卻怎麼都撲捉不到。

……

七天後，海天城。

1:30。

夜色無限，茫茫飛雪悄悄的飄落在的兩個人的身上。

冷旋仔細的聽著林雪的一席話，再聯想起馮一鳴令人迷惑的行為，不由得疑竇叢生：“這麼說，他早就預料到自己的死亡了？”

林雪：“現在回想起來，或許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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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旋：“為什麼？”

林雪搖了搖頭：“我也不明白，他心事重重的樣子，彷彿有些事情瞞著我。而且……”

冷旋：“而且什麼？”

林雪：“那一次的談話，我隱約覺得，他，好像不是他。”

冷旋：“什麼意思？”

林雪眼眸微閃：“和我一樣，藏在馮一鳴的一張人皮下。”

冷旋的脊樑骨涼了涼，旋即否定道：

“不可能！我不信世上有這樣的醫術！

當年那人的醫術已經是國術無雙，卻也只是將你的容貌修復，無法將你徹底變成凌盈盈的模樣。

時過境遷，你才能重新出現在教授面前。

現如今，我絕不相信會有人能變得和馮一鳴一模一樣。”

林雪沒有反駁，慢慢的說：“我也這麼認為，所以這種感覺可能只是我的錯覺，不必當真。”

冷旋沒有說話，只是沉默著。

他想起了前幾日顧夜給自己展示的關於馮一鳴潛入保安室的證據，又想起來韓雅兒跳樓當晚的不在場證據，猛然一驚：

“或許，只有搞清楚兩件事，我們才會真正瞭解馮一鳴。”

“哪兩件？”

冷旋眼神凝重，從懷裡掏出手機，手指輕輕的在手機螢幕上一劃：

“顧夜被罷免那一晚，曾設了一局，要看看跟在自己身後的尾巴是誰。”

緊接著，一個影片顯現在林雪眼前。

……

只見影片裡，是摩天大樓的保安室。

昏黃的燈光，照著一排排的監控。

此時的這裡，已經空無一人，都跑去摩天大樓裡的賊了。

過了一會兒，一個男人有條不紊的走進來。

乾淨的臉龐，淡定的氣質，渾然不像個做賊的。

這個人，叫馮一鳴。

只見馮一鳴看著空空的房間，微微一笑，然後走到監控處，熟練地操作起來。

……

冷旋看著影片中的馮一鳴，說道：

“顧夜當時已經拿到監控影片了，但他叮囑了一個保安在保安室內隱藏了一個錄影的手機。所以捕捉到了這個畫面。”

林雪的雙眼一動不動的盯著影片，眼眸不由得一縮：“你的意思是，既然馮一鳴早就將監控處理過了，又怎麼會擔心顧夜拿到影片？怎麼會深夜再去保安室？”

冷旋：“不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林雪思忖片刻，沉聲說道：“只有一個解釋。”

冷旋：“什麼？”

林雪：“他根本不是去刪除顧夜想要的監控。”

冷旋：“那是去做什麼？”

林雪：“自然只是單純的要去調取監控，看他想看的東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