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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一座碑,一柄劍

北疆,燕王麾下北涼鐵騎大營,風中卷著沙礫,也卷著一股能將人骨頭都吹得發冷的壓抑。

校場之上,數千名鐵甲士卒正在進行著沉默的操練,只有兵刃碰撞與腳步摩擦的單調聲響。

自從大將李牧陽被一杯毒酒“賜死”後,這支曾經嘯傲北疆的雄師,便被抽走了靈魂,只剩下一具具行屍走肉般的軀殼。

就在此時,一支掛著“四海通”旗號的商隊,在獲得特許後,緩緩駛入了軍營。

他們帶來的不只是緊俏的南方絲綢和茶葉,還有一個足以引爆整座火山的訊息。

“聽說了嗎?朝廷要在京城為李將軍立碑了!”

“胡說八道!李將軍……他可是……”

“什麼可是!這是朝廷的公報,四海通的人親口說的!陛下親下的旨意,說李將軍‘功大於過,為國捐軀’!還要把名字刻在英烈碑上,讓天下人瞻仰!”

這個訊息,如同一顆燒紅的烙鐵,悍然燙在了每一個北涼老兵的心坎上!

它以一種遠超軍令的速度,瘋狂地傳遍了整個大營。

校場之上,李牧陽生前最信任的副將,性格剛直如鐵的都尉張悍,猛地將手中的長槍重重頓在地上,發出“嗡”的一聲悲鳴。

他雙目赤紅,虎吼一聲,竟生生將那杆跟隨了他十年的精鋼長槍,當眾拗斷!

“弟兄們!都停下!”

他的咆哮聲中充滿了無盡的悲憤與不甘,瞬間壓過了校場上所有的操練聲。

所有士卒的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了他身上。

張悍高舉著那半截斷槍,一步步走到點將臺前,對著燕王派來的監軍,發出了那句足以讓他萬劫不復的質問。

“敢問監軍大人!李將軍為北疆流盡了最後一滴血,換來的,卻是王爺一杯不明不白的毒酒!如今,連遠在京城的皇帝陛下都知道李將軍的功勞,都要為他立碑正名!我只想問一句,王爺為何要自毀長城?”

“放肆!張悍,你想造反嗎?”監軍又驚又怒,厲聲呵斥。

“造反?”張悍慘然一笑,笑聲中滿是淒涼,“我等追隨王爺,為的是保家衛國,不是為了看自家兄弟被冤殺!我張悍今日,不為自己,只為李將軍,也為我北涼軍死去的弟兄,求一個公道!”

“求一個公道!”

“請王爺為李將軍恢復名譽!”

他身後,數百名曾追隨李牧陽出生入死的老兵,紛紛丟下兵器,單膝跪地,發出震天的吶喊。

這場譁變規模不大,卻像一柄淬毒的匕首,精準無比地捅進了燕王的心臟。

這是北涼鐵騎成軍以來,第一次有組織的公開抗命!

它清晰地向所有人證明,徐恪那看似荒誕的陽謀,已經成功地擊穿了燕王賴以生存的根基--軍魂。

京城,皇宮內殿。

女帝李青鸞收到了北疆譁變的八百里加急密報,那張萬年冰封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一絲真正滿意的微笑。

她沒有看跪在階下的徐恪,只是慢條斯理地將手中的密報湊近燭火,看著那薄薄的紙頁在火焰中蜷曲、變黑,最終化為一縷青煙。

“徐卿此計,勝過十萬雄兵。”她緩緩開口,語氣中充滿了不加掩飾的讚賞,“朕心甚慰。”

隨即,她宣佈了那份早已準備好的賞賜:“為彰卿功,朕特賜你國公規制的府邸一座,就在皇城之東,再加封你為‘靖安侯’,食邑千戶。”

“臣,謝陛下隆恩。”徐恪叩首及地,心中卻無半分波瀾。

賞賜宣佈完畢,女帝話鋒一轉,那雙鳳眸之中,閃過一絲冰冷而又“關切”的光芒。

“愛卿如今身系國之安危,又是眾矢之的,安危至為重要。”

她頓了頓,聲音平淡,卻如同一道道無形的鎖鏈,悄然纏上了徐恪的四肢百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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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已下令,調派三百‘大內羽林衛’進駐你新賜的‘靖安侯府’,日夜輪值,負責‘保護’你的安全。從今往後,你的衣食住行,皆由他們照看。”

府邸內外,三步一崗,五步一哨。

美其名曰“護衛”,實則為密不透風的監視。

徐恪的心,瞬間沉入了谷底。

他知道,這是女帝對他這次“玩弄人心”的敲打與制衡。

他用人心動搖了燕王的軍隊,女帝就用“保護”來囚禁他的人身自由。

他緩緩抬起頭,迎上了那雙洞悉一切的鳳眸,再次叩首,聲音平穩得沒有一絲波瀾。

“陛下天恩浩蕩,臣,感激涕零。”

兩人四目相對,都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深不見底的默契與戒備。

一場勝利的盛宴,轉瞬間,便成了一座華麗的囚籠。

靖安侯府,深夜。

剛剛入住的府邸守衛森嚴,三百名大內羽林衛將這裡變成了京城中最安全,也最不自由的地方。

徐恪獨自坐在書房,燭火搖曳,將他的影子拉得忽明忽暗。

他正在覆盤整個事件,思考著如何在這座御賜的囚籠之中,繼續自己的佈局。

突然,窗外傳來一聲極其輕微的、如同夜梟折斷翅膀般的悶響。

徐恪的瞳孔驟然收縮!

那是一名負責外圍警戒的羽林衛,無聲無息地倒下了。

不等他做出任何反應,書房的窗戶如同被鬼魅推開,幾道黑影悄無聲息地翻了進來,動作迅捷、致命,對府內的佈防瞭如指掌!

“有刺客!”

徐恪身邊的兩名黑鋒營護衛瞬間暴起,抽刀護主。

但來者顯然是真正的頂級殺手,只兩道寒光閃過,那兩名護衛便捂著喉嚨,難以置信地倒了下去,連警報都未能發出!

警報,還是響了。

但那是屋外傳來的、羽林衛們臨死前的慘叫與兵刃碰撞聲。

遠水,救不了近火。

一名黑衣刺客緩步上前,手中那柄淬毒的短刃在燭火下閃爍著幽藍的光芒,將徐恪的臉映得一片慘白。

這是徐恪穿越以來,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直面死亡。

他那顆善於權謀、能將人心玩弄於股掌之上的“技術流”大腦,在這一刻,於這絕對的、純粹的暴力面前,顯得如此蒼白,如此無力。

……

北疆,燕王府。

首席謀士桂先生平靜地看著窗外那輪冰冷的彎月,對身邊前來彙報刺殺行動已啟動的心腹,輕聲道:“徐恪最厲害的武器,是他那張嘴和那顆心。他用‘心戰’動搖了王爺的根基,我們就必須用最原始的方法,毀掉承載那顆心的軀體。”

他頓了頓,眼神冰冷得如同萬年玄冰。

“告訴‘夜梟’,我不管羽林衛,不管任何人,我只要徐恪的頭。從今往後,我們不跟他下棋了,我們直接砸了他的棋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