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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猜忌的代價

整肅司衙門之內,深夜的燭火將一張巨大的北疆堪輿圖映照得忽明忽暗。

四海通大掌櫃錢萬金剛剛呈上了一份來自北疆的、用最高加密等級傳遞的情報,臉上帶著一絲如釋重負的喜悅。

“徐大人,成了!”他壓低聲音,語氣中難掩興奮,“燕王果然中計!據我們安插在燕王府的內線回報,大將李牧陽已被解除一切兵權,軟禁於府中,對外只宣稱其舊傷復發,需要靜養。”

一旁的趙恪聽得心花怒放,一拍大腿:“太好了!這下那燕王就等於自斷一臂!侯爺,您這招真是神了!”

然而,作為風暴中心的徐恪,臉上卻沒有半分喜色。

他只是靜靜地凝視著地圖上代表燕王勢力的那片濃重墨色,許久,才緩緩搖頭。

“不,還沒成。”

他的聲音不大,卻像一盆冰水,瞬間澆滅了屋內的熱烈氣氛。

“侯爺?”趙恪愣住了,“人都被關起來了,還怎麼不成?”

“這是一記懸而未落的刀。”徐恪的手指輕輕點在地圖上李牧陽舊部的駐防區域,眼神冰冷,“只要李牧陽還活著,燕王那生性多疑的腦子就隨時可能想明白。我們的離間計,只成功了百分之九十九。但剩下的那百分之一,足以讓我們前功盡棄。”

錢萬金臉上的笑容也漸漸凝固,他畢竟是人精,瞬間便領會了其中的兇險:“大人的意思是……燕王還在猶豫?”

“他在等。”徐恪的語氣平淡,卻洞悉一切,“在沒有找到一個能完美替代李牧陽、並且能安撫住他麾下那群驕兵悍將的人之前,燕王不敢貿然動手。他現在只是把刀架在了李牧陽的脖子上,但隨時可能收回去。”

趙恪聽得似懂非懂,急道:“那咱們怎麼辦?總不能派人去把他府上把那李牧陽給宰了吧?”

“我們不殺人。”徐恪緩緩轉身,那雙因病而略顯黯淡的眸子裡,閃爍著一種讓錢萬金都感到頭皮發麻的、近乎瘋狂的理智之光,“我們只遞刀。燕王需要一個動手的理由,我們就給他一個。”

他示意趙恪等人退下,書房內,只剩下他和錢萬金二人。

徐恪走到那張巨大的堪輿圖前,目光如鷹隼般,落在了北疆邊境一個毫不起眼的小部落之上。

“錢掌櫃,你聽說過‘沙蠍部’嗎?”

錢萬金一愣,隨即點頭道:“略有耳聞。一個盤踞在風蝕戈壁的小部落,民風彪悍,靠劫掠為生,向來是燕王的心腹之患,只是不成氣候。”

“不成氣候,才好辦事。”徐恪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隨即下達了一個讓錢萬金毛骨悚然的計劃――“幽靈奇襲”。

“第一步,資訊誤導。”徐恪的聲音平穩,卻像魔鬼的低語,“我要你派出一支最可靠的商隊,去接替李牧陽防區的那位新任將領--我查過,此人叫張莽,勇則勇矣,卻遠不及李牧陽沉穩。讓你的商隊,‘無意中’向他洩露一條假情報。”

他頓了頓,一字一頓地說道:“就說,沙蠍部因內亂主力空虛,其存放過冬物資的倉庫,守備極為薄弱。”

錢萬金的呼吸,在這一瞬間,幾乎停滯。

“第二步,利益驅動。”徐恪彷彿沒看見他那震驚的表情,繼續道,“張莽新官上任,急於立功以鞏固地位,面對這送到嘴邊的‘功勞’,他有九成的可能會選擇輕兵冒進,去撿這個便宜。”

“第三步,遙控戰場。”徐恪的語氣變得愈發冰冷,他轉向錢萬金,說出了那句最致命的指令,“同時,我要你透過另一條隱秘的渠道,將朝廷一批即將‘過期’的軍械,比如幾箱受潮的火藥、一批保養不善的弓弩,用‘走私’的名義,低價賣給沙蠍部。並且,不經意地向他們暗示,近期會有一隻‘肥羊’,從他們的地盤路過。”

錢萬金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他嘴唇哆嗦著,終於問出了那個讓他恐懼的問題:“大人……這……這會導致我方邊軍傷亡!”

徐恪平靜地轉過身,直視著他那雙因驚恐而微微放大的瞳孔,聲音裡不帶一絲感情。

“三百人的傷亡,換燕王自斷一臂,讓他最精銳的‘北涼鐵騎’軍心大亂。這筆賬,陛下會覺得值。”

他緩緩走到錢萬金面前,將手輕輕搭在他的肩膀上,那動作看似親暱,卻讓後者渾身一僵。

“而你我,將是唯二知道真相的人。”

這句話,如同一道無形的烙印,狠狠地燙在了錢萬金的靈魂深處。

他瞬間明白,自己已經從一個利益上的“合作者”,徹底淪為了一個掌握著對方致命秘密、也同時被對方掌握著致命秘密的“共犯”。

他再也沒有退路了。

皇宮,御書房。

徐恪並未提及自己的計劃,只是在例行的奏對中,滿臉“憂心忡忡”地向女帝進言:“陛下,臣聽聞燕王臨陣換將,心中實為不安。北疆防線錯綜複雜,非一日之功可熟悉。臣擔心其麾下將領更替,邊防恐生疏漏,易被周邊小部落鑽了空子,有損我大周天威。”

他將自己塑造成了一個深謀遠慮、為國擔憂的忠臣。

女帝聽完,果然龍顏大悅,嘉許道:“徐卿能於細微處見大局,實乃國之棟樑。此事,朕記下了。”

幾天後,一份八百里加急的戰報,如同雪片般飛入了京城,精準地印證了徐恪的“擔憂”。

北疆急報:新任總兵張莽,輕敵冒進,於風蝕戈壁遭遇沙蠍部伏擊,損兵三百,狼狽撤回!

而戰報的末尾,那名負責撰寫軍報的文書,為了推卸張莽的指揮失誤,更是畫蛇添足地加上了一句:“此敗,皆因沿用了前任總兵李牧陽將軍所佈之防禦體系,其破綻百出,致使我軍猝不及不及防……”

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就此落下。

北疆,燕王府。

“廢物!飯桶!”

燕王李玄成將手中的戰報狠狠地摔在地上,雙目赤紅,如同擇人而噬的猛虎。

他精心構築的北疆鐵壁,竟在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部落面前,被撕開了一道如此恥辱的口子!

首席謀士桂先生跪在一旁,臉色蒼白,一言不發。

他知道,此刻任何辯解都是火上澆油。

這份戰報,完美地印證了“李牧陽早已心生叛意,故意在防線上留下致命漏洞”的猜想。

燕王所有的疑慮、所有的猶豫,都在這三百名士卒的鮮血和戰敗的羞辱之中,被徹底點燃!

他在書房內來回踱步,最終猛地停下,那張堅毅的臉上,只剩下冰冷的殺機。

他對著門外侍立的親衛,聲音嘶啞地擠出那句最終的命令。

“去,告訴李將軍,就說本王念他舊功,賜他一杯‘體面’的踐行酒。”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痛苦,但旋即被更深的冰冷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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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他……安心上路。”

親衛領命離去後,燕王無力地癱坐在椅子上,他緩緩閉上眼,彷彿要將那個曾經與自己並肩作戰的身影從記憶中徹底抹去。

許久,他才睜開眼,望向南方京城的方向,那眼神彷彿要穿透千山萬水,將那個看不見的敵人,活活撕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