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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屠刀與白手套

大殿早朝,氣氛肅殺得能刮下一層冰霜。

文武百官垂首肅立,連呼吸都刻意放緩,無數道或敬畏、或嫉恨、或幸災樂禍的目光,都如無形的芒刺,齊刷刷地投向了那個站在武將佇列前列的單薄身影。

龍椅之上,女帝李青鸞鳳眸微垂,臉上看不出半分喜怒。

當內侍尖利的嗓音劃破死寂,宣讀對小國舅一案的最終處置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忠勇侯徐恪,所立《宗室案件處理補充條例》,公私兩全,法理兼顧,實乃國之棟樑。”

女帝首先公開嘉獎,言辭懇切,彷彿對徐恪的“識大體”讚賞到了極點。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她會高高舉起、輕輕放下,將這樁皇家醜聞就此揭過之時,她話鋒一轉,那張絕美的臉龐瞬間覆上了一層冰霜。

“然,宗正寺連夜徹查,朕方知,朕那侄兒之所以如此跋扈,皆因其母族仗著外戚身份,驕縱子弟,侵佔田畝,結黨營私,早已是國之毒瘤!”

“轟!”

這句話,如同一道黑色的閃電,在死寂的朝堂之上轟然炸響!

女帝猛地一拍龍椅扶手,聲如驚雷!

“傳朕旨意!由宗正寺主理,懸鏡司與禁軍配合,即刻查封小國舅母族‘德陽郡主府’!徹查所有涉案人員,有一個算一個,絕不姑息!”

一道處理“家事”的命令,在所有官員驚駭欲絕的目光中,瞬間變成了一場針對京城頂級外戚勢力的、血淋淋的政治清洗!

徐恪靜立於朝班之中,心中一片冰冷。

他終於明白了。

他精心設計的、用以隔離政治風險的“防火牆”,被女帝毫不猶豫地當成了攻城拔寨的“攻城錘”。

他本想將一個燙手的山芋扔出去,女帝卻接過來,用這山芋,砸爛了她早就想砸爛的一堵牆。

她利用這個程式,為一場蓄謀已久的清洗,披上了“家法”與“新規”的雙重合法外衣。

而他徐恪,就是那個親手遞上屠刀的幫兇,卻連一句反對的話都說不出口。

整肅司衙門內,氣氛壓抑得能擰出水來。

“欺人太甚!簡直是欺人太甚!”趙恪一拳重重地砸在桌上,氣得雙目赤紅,“京城裡現在風言風語,都說小國舅殺人是假,是您和陛下一手策劃,目的就是為了扳倒德陽郡主府!咱們整肅司的公信力,快被這盆髒水給毀了!”

輿論的危機,比預想的來得更快,也更猛烈。

徐恪卻異常平靜,他只是將幾份來自民間說書人茶館的情報簡報,輕輕放在了桌上。

“慌什麼?”他冷冷地開口,“民眾不需要複雜的真相,他們需要一個簡單、易懂、能讓他們發洩情緒的故事。”

在趙恪等人困惑的目光中,徐恪下達了第二套方案的指令。

“傳我將令,啟動‘責任轉移與形象塑造’方案。”他的聲音冰冷而清晰,像一個正在設計劇本的導演,“我們的目標,不是小國舅,而是他身邊那個平日裡就惡名昭彰的貼身護衛隊長。”

“去,把所有罪名‘慫恿主上行兇’、‘平日魚肉鄉里’、‘敗壞宗室門風’,全部推到這個護衛隊長身上。連夜炮製出他的‘罪證’,讓咱們的人,把‘惡僕欺主,國舅受惑’的故事,給我傳遍京城每一個茶館和酒肆!”

“記住,”徐恪的眼中閃爍著冰冷的理智之光,“小國舅,必須是一個‘被帶壞的無知少年’。而那個護衛隊長,就是萬惡之源。我們要給死去的太學生一個交代,也要給天下人一個洩憤的靶子。”

午門外的刑場,人山人海。

按照徐恪精心編寫的劇本,那名倒黴的護衛隊長作為“主犯”,被五花大綁地押赴刑場,驗明正身,即刻斬首,以平民憤。

徐恪一身二品大員的官服,親自監斬,確保這場“公關大戲”的每一個細節都完美無瑕。

“時辰到――行刑!”

監斬官扔下令牌,劊子手高高舉起了鬼頭刀。

就在那閃爍著寒光的刀鋒即將落下的瞬間,異變突生!

“嗖!嗖!嗖!”

數道尖銳的破空聲,從圍觀的人群中暴起!

幾支淬毒的弩箭,如毒蛇出洞,目標卻不是監斬臺上的徐恪,而是法場中央,那個即將被行刑的護衛隊長!

“保護犯人!”

徐恪瞳孔驟縮,幾乎是下意識地吼出了這句荒誕的命令!

他身邊的黑鋒營高手反應更快,數道身影如鬼魅般撲出,刀光閃爍,叮叮噹噹地將弩箭盡數磕飛。

與此同時,數名身著平民服飾的刺客,從人群中暴起,揮舞著雪亮的短刀,不顧一切地衝向犯人!

他們的眼神裡沒有半分求生的慾望,只有完成任務的死志。

現場瞬間大亂,百姓驚恐奔逃,尖叫聲此起彼伏。

這不是一場簡單的刺殺,這是一場圍繞著“替罪羊”存活權的、慘烈的攻防戰!

燕王的謀士看穿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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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了這個“替罪羊”,這場戲就演不下去了。

一個死在刺客刀下的“犯人”,無法再“伏法認罪”,整件事會立刻變成一樁懸案。

民眾會立刻懷疑是朝廷殺人滅口,徐恪和整肅司的公信力,將被徹底摧毀!

這是比刺殺徐恪本人更高明、更歹毒的“誅心”之計!

激戰只持續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

當塵埃落定,刺客或死或逃,場面已是一片狼藉。

那名護衛隊長雖然被救下,卻也身中數刀,渾身是血,早已昏死過去。

公開行刑,被迫中止。

一場完美的公關大戲,最終以血腥的鬧劇收場。

徐恪緩緩走下監斬臺,面色冰冷。

他蹲下身,親自檢查了一具刺客的屍體。

屍體的手掌虎口處,有常年握持軍中制式長槍才能留下的厚繭;耳朵裡,有長期經受北方風沙吹拂留下的細微痕跡;致命傷,是黑鋒營高手一劍封喉,乾淨利落。

這些都不是江湖殺手的特徵。

“燕王……”徐恪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

他緩緩站起身,看著這片狼藉的刑場,終於明白,他的敵人已經不再滿足於在朝堂上用規則和他博弈。

對方,已經開始用最直接的刀劍,來破壞他親手建立的規則本身。

遊戲,徹底升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