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

陳默重重跌回【饕餮】號的艦橋地板。

他身後，那道通往【終焉之地】的裂縫，徹底關閉。

【地球號】方舟的艦橋主螢幕上，老九和秦月死死盯著畫面。

“他媽的！他回來了！”

老九手裡的菸屁股掉在地上，整個人從椅子上彈了起來。

“陳默！”

秦月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螢幕裡的景象，讓他們感覺不到任何喜悅。

陳默狼狽不堪，神軀殘破。

最重要的是，他的眉心，多了一個東西。

一個灰色的，眼瞳形狀的烙印。

一股無法言說的不祥預感，瞬間籠罩了整個艦橋。

下一秒。

螢幕裡的陳默，身體開始劇烈抽搐。

“吼！”

一聲不似人類的咆哮，從他喉嚨裡發出。

他的左臂，那個剛剛形成的吞噬黑洞，瘋狂膨脹，要將他自己都吞進去！

他的右臂，那杆毀滅戰矛，黑色的毀滅之力暴漲，狠狠刺向自己的左臂！

自己打自己！

轟！

兩股極致的力量，在陳默的身體上碰撞。

狂暴的能量，以他為中心，向著【饕餮】號內部席捲。

【警告：船體完整度下降至71%！】

【警告：能量核心失控！正在發生連鎖反應！】

刺耳的警報聲，在兩艘戰艦內同時響起。

堅固的生物戰艦內壁，被逸散的力量撕開一道道猙獰的口子。

【饕餮】號在哀鳴。

秦月身影一閃，直接從【地球號】的艦橋消失。

她出現在【饕餮】號內，落在陳默面前。

看著那個被兩股力量撕扯，面目全非的男人，她的眼中血焰升騰。

“停下！”

她沒有半分猶豫，強行催動體內的【蚩尤魔威】。

血色的魔氣化作千萬條鎖鏈，從四面八方纏向陳默失控的身體。

她要鎮壓他！

鎖鏈捆住了陳默的四肢。

可那兩股力量，根本不是她能束縛的。

毀滅戰矛一震。

咔嚓！

一半的血色鎖鏈應聲碎裂。

吞噬黑洞一轉。

另一半鎖鏈被直接吸入，消失無蹤。

一股恐怖的反震力，狠狠撞在秦月身上。

“噗！”

秦月被震飛出去，撞在艦橋的牆壁上，一口鮮血噴出。

她的臉上，一片煞白。

“別硬來！他的氣不對勁！”

老九的咆哮聲，從通訊器裡傳來。

他在【地球號】上，急得團團轉，抓起控制檯上那個已經碎裂的【定龍盤】，咬破指尖，將血抹在上面。

破舊的羅盤碎片，在他手中瘋狂震動，指標的殘骸胡亂旋轉。

最後，所有的碎片都指向了三個完全不同的方向。

老九的臉，白了。

“操！”

“不是一道氣！是三條龍！”

秦月擦掉嘴角的血，扶著牆站起來。

“什麼意思？”

老九的聲音發乾，帶著一種他自己都無法理解的驚駭。

“他的身體裡，現在有三條真龍！三條獨立的龍脈！”

“它們在搶一個身子！在爭皇位！”

“他在跟他自己爭！”

陳默的意識，被困在神魂的最深處。

他就是一根風中殘燭，隨時都會熄滅。

世界樹幼苗散發的微弱綠光，是他最後的庇護所。

他看著自己的身體，成了兩個瘋子的戰場。

【將軍】的毀滅意志，佔據著他的右半身，咆哮著要將一切化為虛無。

“這身體是我的！只有毀滅才是永恆！”

【女皇之種】的吞噬本源，盤踞著他的左半身，嘶鳴著要吞掉所有存在。

“不，是我的養料！一切都將歸於我！”

他的創生本源，他的血肉，他的一切，都在被這兩股力量瘋狂消耗。

再這樣下去，不用【歸一者】動手，他自己就會把自己活活耗死。

要死了。

這個念頭，清晰地浮現。

絕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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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了始皇帝留下的那場試煉。

想起了那位千古一帝，如何從屍山血海中，為人道立下秩序。

人皇。

不是最強的鎮壓者。

不是最強的毀滅者。

人皇，是立規矩的！

是秩序的制定者！

一道光，在他的意識深處亮起。

他那即將熄滅的意識之火，重新燃燒。

“我不是鎮壓者。”

“我是……立規矩的。”

他的意志，從世界樹的庇護下探出，以前所未有的姿態，席捲整個神魂空間。

“聽著！”

一道宏大的意志，同時在【將軍】和【女皇】的意識中炸響。

兩個正在瘋狂爭鬥的心魔，動作都停滯了一瞬。

它們感受到了這股意志中，不容置疑的威嚴。

陳默沒有理會它們的錯愕。

他以自己的道心為石碑。

以僅存的人皇之力為刻刀。

開始在自己的神魂深處，一筆一劃，制定一部屬於他自己的“神魂基本法”。

“第一法：分權！”

他的意志化作洪鐘大呂，響徹神魂。

“我，陳默，為神魂之主，掌創生與守護，定義存在！”

“【將軍】，你為毀滅之刃，掌戰爭與終結，定義毀滅！”

“【女皇】，你為混沌之源，掌吞噬與轉化，定義未知！”

他不再試圖融合。

他承認了它們的獨立性，並賦予了它們“神位”。

“第二法：迴圈！”

他的意志，強行在三股力量之間，搭建起一座橋樑。

“【女皇】吞噬外界能量，必須分出三成，給予【將軍】作為毀滅的燃料！”

“【將軍】毀滅萬物產生的純粹能量，必須反哺五成，給予世界樹作為成長的根基！”

“世界樹產生的創生之力，則為維持此迴圈的基礎！滋養萬物！”

一個全新的，內部的能量迴圈系統，被他強行建立。

“第三法：制衡！”

這是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條。

“當任何一方的力量，超出平衡，威脅到神魂本身的存在時，另外兩方有權，也有義務，對其進行聯合‘制裁’！”

“我，陳--默，將作為唯一的‘仲裁者’，擁有最終裁決權！”

三條鐵律，如同天憲，被深深烙印在神魂空間的每一個角落。

神魂內，陷入了詭異的寂靜。

【將軍】的毀滅意志，停止了咆哮。

【女皇之種】的吞噬慾望，也平息了下來。

它們不是被壓制了。

它們在這部“法典”中，看到了對自己最有利的選擇。

承認陳默的主導地位，換取自身的“合法性”和源源不斷的能量。

這比三方同歸於盡，要好上無數倍。

這是一種妥協。

一種在“規則”之下的妥協。

【將軍】的意志，第一次傳遞出清晰的念頭。

“……有意思。”

【女皇之種】也發出了低沉的鳴叫。

“……可以接受。”

外界。

【饕餮】號的艦橋上。

秦月和老九（透過螢幕），驚駭地看著陳默的身體，停止了崩潰。

那狂暴的能量衝突，平息了。

一種全新的，詭異的平衡，正在形成。

陳默的左臂，那個吞噬一切的黑洞，緩緩收縮，化為一片深邃的，不斷旋轉的星雲臂鎧。

他的右臂，那杆毀滅天地的戰矛，也收斂了鋒芒，化為一副燃燒著寂滅黑炎的猙獰臂鎧。

而他的身體，則散發出溫潤的，如同玉石般的創生光輝。

一半是吞噬混沌。

一半是寂滅終結。

中央，是創生守護。

三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在他的身上，達成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和諧。

陳默，睜開了眼睛。

那雙眼睛裡，不再有瘋狂和混亂，只有一片清明。

秦月試探著走上前。

“陳默？”

陳默看向她，點了點頭。

“我回來了。”

他抬起自己的雙手。

左手，是星雲。

右手，是黑炎。

他能感覺到，自己可以隨心所欲地呼叫這三種力量。

他不再是一個被力量撕扯的矛盾集合體。

他成了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混沌之主”。

一念之間，可以創世。

一念之間，亦可滅世。

就在他穩定下全新形態的瞬間。

他眉心那個【歸一者】留下的灰色烙印，閃爍了一下。

非常輕微。

但陳默感覺到了。

那雙隱藏在維度之外的眼睛，似乎對這個全新的，“三位一體”的結構，產生了更加濃厚的興趣。

一股比之前更加隱晦，更加深入的“觀察”之力，滲透了進來。

這雙眼睛，在記錄他，分析他。

陳默的目光變得凝重。

他明白，自己只是暫時安全了。

這個烙印，是懸在他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他必須變得更強！

強到足以挖掉這雙眼睛！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艦橋的星圖。

投向那片代表著無盡混亂的區域。

歸墟。

他需要更多的“混亂”作為養料，來餵養體內這個剛剛建立的脆弱迴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