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簾落下，隔絕了齊靜忠等人陰冷窺伺的目光。
帳內油燈昏暗，將陳默三人的影子拉長，搖曳不定。
看著端坐主位的陳默。
韓琦與李琦方才的激動逐漸平復，眼底深處那抹憂慮壓過了最初的狂喜。
“國師大人！”
韓琦抱拳，開門見山道，“卑職等雖堅定主戰！”
“但……但實情卻不容樂觀！”
“五城兵馬司，缺糧少餉多年，兵卒面黃肌瘦，甲冑朽爛，刀槍鏽鈍，軍心更是渙散如沙！”
“遼人鐵騎何等兇悍？”
“我等憑此殘軍，恐怕難以阻其兵鋒於京師之下……”
李琦雖然沒說話，但難看的臉色說明了一切。
五城兵馬司裡，本來主戰者就他們幾人。
再加上長久沒訓練，兵甲不足……
即便是有一腔熱血，也難以抵擋遼軍！
帳內瞬間變得死寂一片。
陳默轉過身，看向了幾人。
“糧餉，不是問題。”
“上一次從秦闕和世家門閥手裡弄來的糧餉足夠了。”
“肉食，也無須擔心！”
“上下一視同仁，一人一天半斤肉，也夠用了。”
“至於其他……”
陳默朝著韓琦和李琦問到。
“你們覺得除了糧餉之外，五城兵馬司現在最大的問題在哪？”
“甲！兵刃！”
李琦毫不猶豫，幾乎脫口而出“國師明鑑！”
“今日營中景象您也見了，那些所謂的鐵甲，刀槍，都鏽爛了！”
“將士們拿著這等破爛上陣，未戰，膽氣已先怯了七分！”
韓琦亦是深以為然，“若無堅甲利刃，縱有滿腔熱血，亦不過是遼人鐵蹄下的肉泥！”
“此乃當務之急，亦是……！”
“無解的難題！”
他語氣沉痛，這無解二字道盡了現實的絕望。
“哦？”
陳默嘴角微微一勾，“若我說，三日之內，五萬套精鋼板甲，五萬柄百鍊精鋼長槍，如數交付爾等手中……”
“夠不夠？”
轟！
彷彿平地驚雷在軍帳內炸開！
無錯書吧韓琦與李琦渾身劇震，眼珠子瞬間瞪得溜圓！
死死盯住陳默，彷彿要從他臉上找出一絲玩笑的痕跡。
“五萬套……精鋼板甲？”
“五萬柄百鍊精鋼槍？”
李琦的聲音乾澀嘶啞，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
精鋼板甲！
那是傳說中只有遼人王帳精銳才可能少量裝備的！
百鍊精鋼長槍，更是足以作為傳家寶的神兵利器！
國師開口，竟是五萬套？
“夠！太夠了！”
韓琦猛地回過神，一股熱血直衝頭頂，“若有此等神兵寶甲，末將便敢帶將士們死戰不退！”
兩人眼中爆發出近乎狂熱的崇拜光芒。
傳言國師能搬山運糧，呼風喚雨。
如今竟連這等傳說中的軍國重器也能憑空變出？
若非親眼所見其往日神蹟，誰敢信？
可現在！
國師說能，他就一定能！
然而。
韓琦臉上的亢奮稍退，眉宇間再次凝聚起一片凝重。
“國師！”
他抱拳，聲音恢復了軍人的沉冷，“即便甲堅刃利，糧餉無憂，此軍仍有兩大致命之患。”
“若不能解，恐怕也無濟於事！”
陳默眼神微凝，“講。”
“其一，戰力！”
韓琦語速極快，條理分明，“五城兵馬司久疏戰陣，操練荒廢，陣列散亂。”
“想要對抗遼人大軍，無異於痴人說夢！”
“即便現在糧餉、兵甲充足，想要讓他們恢復戰力，絕非三日之功！”
李琦也重重點頭，憂色深重，“還有便是……意志！”
“今日一頓肉飯，可收一時之心。”
“但戰場之上，面對遼人排山倒海的衝鋒，面對身邊袍澤瞬間化為肉泥……”
“這些未經血火淬鍊的兵卒，能否在那一刻頂住恐懼，不崩潰，不潰逃？”
“能否在絕境之中，依舊聽從號令，死戰不退？”
“此乃……意志！”
“非甲冑兵刃可補！”
這才是真正的考驗。
裝備可以速成，但鋼鐵般的意志，卻是需要血與火來澆灌的！
遼人兵鋒迫在眉睫，他們最缺的，恰恰就是時間！
帳內氣氛再次凝重，油燈的光暈似乎也黯淡了幾分。
陳默卻神色不變，彷彿早已成竹在胸。
他緩緩探手入懷，取出一本冊子，隨手拋向韓琦。
“嘩啦。”
韓琦下意識接住。
定睛望去。
封面上是幾個遒勁有力，前所未見的工整字型。
《紀效新書》！
“解決戰力之道，盡在其中。”
陳默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此乃集古今練兵戰陣之大成者，尤擅剋制騎射！”
“取其精華，簡其繁複，三日……夠了。”
韓琦和李琦迫不及待地湊到一起，藉著昏黃的燈光，顫抖著手翻開書頁。
只看了幾頁序言與那清晰到令人髮指的陣列圖譜，兩人便如遭雷擊，渾身僵直！
“鴛鴦陣……三才陣……”
“這……這竟能將步卒協同發揮至如此精妙的境地？”
李琦失聲低呼，眼珠子恨不得黏在書頁上。
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那線條精準的圖示，視之如珍寶！
韓琦呼吸粗重，聲音因激動而顫抖，“精妙絕倫！神乎其技！”
“國師，此書真乃兵家聖典！”
“得此一書，勝過十萬雄兵！”
“末將……末將拜服！”
兩人捧著那本薄薄的書冊，如獲至寶。
陳默能拿出這本書，就說明這本書就是他寫的！
如此才華，如此戰法……
看向陳默的眼神已不是崇拜，而是近乎於對神明的敬畏！
有此奇書，三日速成一支可堪一戰的強軍，絕非虛言！
“至於意志……”
陳默深邃的目光彷彿穿透了厚重的帳簾，望向外面那群心思各異的軍官。
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我已有計較。”
“隨我來。”
他不再多言，轉身，大步走向帳門。
沉穩的步伐帶著一種山雨欲來的壓迫感。
“唰啦！”
厚重的帳簾被陳默一把掀開！
刺目的天光瞬間湧入，驅散了帳內的昏暗。
然而，帳外的景象卻讓韓琦、李琦瞳孔驟然收縮！
只見以指揮使齊靜忠為首，指揮同知趙健及數十名方才主和的千總、把總，黑壓壓地堵在帳門之外！
他們顯然早已等候多時，人人臉色不善，眼神帶著不加掩飾的逼迫。
陽光落在齊靜忠那張陰沉得能滴出水來的臉上。
他目光如毒蛇般死死鎖住當先走出的陳默。
向前踏出一步，冷聲喝問道。
“國師大人！”
“對遼人……你當真要一意孤行，死戰到底嗎？”
“真要帶著將士們……”
“送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