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站在門內陰影處。
暴露了？
還是對方正在收緊包圍圈？
那48小時，是最後期限？
老周老伴的話像一塊冰砸進秦川心裡。
他退回工作間，輕輕帶上門，隔絕了院子裡老兩口的低語，但隔絕不了那股壓力。
老周很快也跟了進來。
“村口野礁石灘有黑船，生面孔的販子，秦工，情況不妙啊！”
秦川快步回到那臺紅旗-74短波電臺前，重新戴上耳機。
剛才那段加密訊號的內容在他腦中迴響。
“貨已入庫，鐵錨安全，籌碼在手，48小時等待指令。”
他需要更多資訊！
秦川的手指再次落在電臺的調諧旋鈕上。
這一次，他沒有盲目搜尋，將頻率範圍鎖定在了一個非常狹窄的波段。
27MHz附近。
這是80年代民用對講機最常用的頻段之一，功率有限，通訊距離短，但勝在裝置普及，不易被專業裝置重點監控。
他耐心地，一赫茲一赫茲地微調著。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趙嫣然蜷縮在椅子上裹著秦川的外套。
老周坐立不安，不時看看窗外。
突然！
“沙沙...禿鷲三號呼叫禿鷲一號，外圍無異常，漁村安靜，貨情緒穩定...沙沙...鐵錨位置不變，保持監視，完畢...”
一段沒有加密，直接用明語對話的訊號，清晰地飄了進來。
聲音帶著電流噪音，但內容令秦川瞳孔驟縮。
禿鷲！
貨？情緒穩定？
張蛟還活著！
外圍監視，漁村安靜，對方果然已經察覺他們在這裡。
甚至可能已經滲透進來了！
這些傭兵，在用最普通的民用對講機進行短距離通訊。
難怪之前沒發現！
“找到了！”秦川低喝一聲。
“他們就在附近，用27兆赫民用對講機，張哥和摩托應該被藏在海邊，位置...鐵錨位置不變，說明在一個固定點，可能是船上或者岸邊的隱蔽所！”
“太好了！張艦長還活著！”趙嫣然眼睛一亮。
“可他們在哪？海邊這麼大...”
“靠聽，不夠。”秦川看著落在角落裡幾臺廢棄的舊船用聲吶探魚儀上。
那是老周以前漁船淘汰下來的，電子管都老化了。
“老周，這些聲吶，還能拆出換能器，聲吶發射接收頭嗎？”
“能！雖然舊，但核心的壓電陶瓷換能器應該還能用！”老周立刻明白過來。
“你想搞水聽器，被動聲吶？”
“對！”秦川思路清晰。
“把他們改成被動監聽浮標！用換能器連線簡易放大電路和發射模組，沉入海里特定位置，監聽水下的異常聲音！”
“發動機聲，螺旋槳聲，甚至錨鏈聲，那艘黑船不可能完全無聲！”
“好主意，材料咱有！”老周來了精神。
“我這就拆！電路板，電線，電池組...我這破爛堆裡都能湊出來！發射模組用我那個備用的漁船緊急信標發射機改行不行？”
“功率小點，但夠用！”
“行！要快！趕在暴雨前！”秦川看了一眼陰沉的天色和呼嘯加劇的海風。
三人立刻行動！
老周是經驗豐富的老技工，拆卸組裝手到擒來。
秦川負責設計簡易的放大濾波電路和訊號調製發射方案。
趙嫣然幫忙遞工具，整理零件，焊接簡單的線路。
很快，六個用防水油桶改造的簡陋聲吶浮標製作完成。
每個浮標裡固定著拆下來的聲吶換能器，連線著秦川用廢舊元件搭起來的放大電路板，以及老周改裝的小功率無線電發射器。
工作頻率設定在一個荒廢的漁業專用頻段。
浮標下方掛著沉重的石塊作為錨。
“走！必須趕在對方察覺前佈下去！”秦川抱起兩個浮標。
老周也抱起兩個。
“我知道幾個點！海灣入口，主要航道附近，還有村口那片野礁石灘外面！”
三人冒著越來越大的海風，來到漁村的小碼頭。
老周那條破舊的木質小漁船在風浪中搖晃。
老周發動了那臺老舊的手搖柴油發動機，突突突地冒著黑煙。
“秦工！趙姑娘！上船！”老周掌舵。
小漁船在漆黑的海面上顛簸起伏，海浪不時拍上甲板。
秦川和趙嫣然穿著老周找來的雨衣，依舊被冰冷的海水打得渾身溼透。
秦川根據老周指點的位置，和老周配合，將一個又一個聲吶浮標沉入預定海域。
咔嚓！
慘白的閃電撕裂夜空。
震耳欲聾的雷聲。
醞釀已久的暴雨終於如同天河倒瀉般砸了下來。
狂風捲著豆大的雨點，抽打得人臉頰生疼。
無錯書吧海面瞬間變得狂暴起來，小船劇烈顛簸。
噗噗噗...！
漁船那臺老舊的手搖柴油發動機發出幾聲無力的喘息，轉速急劇下降。
黑煙更濃，最後徹底熄火了！
“糟了！發動機！這破天！進水還是怎麼了？”老周在駕駛室裡拼命搖動啟動手柄，發動機只發出幾聲悶響，死活打不著！
失去動力的漁船在狂風暴雨和滔天巨浪中瞬間失控。
被一個湧來的大浪高高拋起，又狠狠砸下。
“啊！”趙嫣然驚叫一聲向後摔倒！
秦川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將她死死按在溼滑的甲板上。
“抓緊船舷！別動！”
小船被海浪裹著，朝著一片佈滿猙獰黑色礁石的海岸線衝去。
“螺旋槳！肯定是纏上海草或者漁網了！”老周看著船尾。
“得有人下去清，不然船要撞礁了！”
“我去！”秦川一把扯下雨衣。
“不行！秦工！太危險！浪太大！”老周急得大喊。
“沒時間了！”秦川他迅速從工具堆裡抽出一把鋒利的潛水刀，用繩子綁在手腕上，又抓起一根纜繩系在腰間，另一端固定在船錨樁上。
“老周，趙嫣然，你們穩住船，我很快！”
不等兩人再勸，秦川深吸一口氣，頂著劈頭蓋臉的暴雨和狂風，一個猛子扎進了怒濤洶湧的海水中！
海水將他狠狠拍向船底。
秦川咬牙忍住，摸索著潛向船尾螺旋槳的位置。
水下能見度極低，一片渾濁。
他只能靠摸索。
果然，螺旋槳被一大團堅韌的海草和破舊漁網死死纏住。
他揮動潛水刀，奮力切割。
但水流湍急，身體被衝得東倒西歪，刀子好幾次差點脫手。
鋒利的葉片邊緣和纏結的漁網線，不時割破他的手臂和手指，鮮血混在海水裡，瞬間被衝散。
時間緊迫！
小船在風浪中不斷被推向礁石，距離越來越近！
船體撞擊礁石的悶響似乎就在耳邊！
秦川用盡全身力氣切割！
嘩啦！
最後一根粗大的海草被割斷，螺旋槳猛地恢復了自由旋轉！
秦川立刻拽動腰間的安全繩。
船上老周和趙嫣然感覺到訊號，拼命將他往上拉！
當秦川被拖上甲板時，幾乎凍僵，渾身溼透，嘴唇發紫，手臂上幾道傷口正往外滲血。
“快！快發動！”秦川顧不上自己。
老周立刻撲向發動機，拼命搖動手柄！
突突突...轟！
老舊的柴油機終於發出了令人心安的轟鳴！
小船重新獲得動力，老周猛打船舵，就在漁船即將撞上礁石的前一秒，險之又險地擦著礁石邊緣調轉了船頭！
駛離了那片死亡水域！
回到老周家時，三人都狼狽不堪。
秦川手臂和手上的傷口被海水泡得發白，邊緣有些紅腫。
趙嫣然顧不上自己溼冷，急忙翻找老周家的土藥箱，找到些乾淨的布和白酒。
“秦工，快處理下傷口，別感染了！”
秦川坐在工作臺前，拿起老周畫在粗糙海圖紙上的漁村周邊海域草圖，以及剛才佈下的聲吶浮標位置標記。
水下搏鬥消耗了他大量體力，失血和冰冷讓他有些眩暈，但強迫自己集中精神。
時間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