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大堂之內,成縕袍幾人已將風流店的五人審問了一遍。紅姑娘解開引弦攝命之術,那五人卻只知他們根據風流店的指使跟蹤餘負人,跟蹤數次之後,發現餘負人總是在鳳鳴山左近失去蹤跡,於是他們轉而監視鳳鳴山。有次潛入鳳鳴山,發現山谷內有一處諾大的莊園,進入莊園之時看到種種古怪景象,卻沒有看到人。這幾人不敢再次潛入山莊,依然在山外等候,瞧見玉團兒飛騎而出,就一路跟了上來。他們本來共有六人,現在一人已經回程向鬼牡丹稟報,剩餘的五人全在這裡。
“這些都是些爪牙,對風流店的內情渾然不知,但至少他們知道鬼牡丹在何處。”孟輕雷道,“知道鬼牡丹在何處,也就是知道風流店的老巢在何處。”幾人點頭,心中都感振奮,幾個月來,終是知曉了敵人的所在,山上練兵再不是無的放矢。
紅姑娘將那幾人反覆再問過幾遍,沉吟了一陣,“他們說鬼牡丹在飄零眉苑,也就是說,風流店並未去向它處,而是返回菩提谷飄零眉苑。飄零眉苑地形複雜,位於深山之中,瘴毒怪蟲密佈,幾條必經之路易設埋伏,我等人數眾多,要是貿然前往,只怕十分不利。若要對飄零眉苑出兵,最好在附近紮下營地,將地形摸熟,安排好破敵之法,才一舉進攻。”成縕袍皺起眉頭,“但若不能奇襲,恐怕風流店不會讓我等如此輕易在左近紮營,必定全力阻擾。”紅姑娘目光流轉,“我們可將人力分為兩批,一批專管紮營和護送人馬,另一批專門滋擾飄零眉苑,讓它自顧不暇,它就沒有時間和精力來針對我們。但滋擾飄零眉苑的人手,必須是絕頂高手,否則一旦遇險,就是性命之憂。”成縕袍點了點頭,“言之有理。”
“聽說幾位擒獲了幾名風流店的爪牙,不知問的結果如何?”幾人正在商談之際,門外有人盈盈含笑,緩步走了進來,秋波流轉,玉靨生春,正是玉箜篌。成縕袍和孟輕雷都是一凜,紅姑娘轉過身來,冷冰冰的眼神在玉箜篌臉上一掃,欠身行了一禮,“桃姑娘。”
玉箜篌並非孤身而來,他身後尚跟著張禾墨、天尋子、柳鴻飛等人,各人臉上均有不悅之色,暗想碧落宮生擒了風流店的爪牙,卻隱瞞不說,沒有邀請我等參會,中原劍會是何居心?
“剛剛問過一遍,尚未有什麼結果。”成縕袍淡淡的道,玉箜篌柔聲道,“既然抓到人,至少知道他從何處來,那麼風流店所在之處昭然若揭,我等即日就可出兵。”成縕袍皺起眉頭,勉強頷首,張禾墨等人哈哈大笑,意興飛揚,笑道在山上憋瞭如此久,終於可以一吐悶氣,掃蕩魑魅魍魎,踏平風流店了。玉箜篌笑意盈盈,站在一旁看著地上五人,嬌美得就如一朵鮮花冉冉而開。
玉團兒在人群中看著玉箜篌,她一反常態的沉默不語,悄悄躲在成縕袍身後,玉箜篌的目光偶一掠過她的身影,便是一股陰森的殺氣一閃而逝。她雖然一向有話就說,也明知玉箜篌就是風流店裡最壞的那個人,但這一次她卻知道自己任務重大,絕不能死。玉箜篌要殺她,用心昭然若揭,她絕不能死。
柳眼交代她的事還沒完成,在這裡說出玉箜篌是個男人,還是風流店最大的壞蛋,肯定沒有人相信她,她要先保護自己。
就在這個時候,有人溫言道,“今日很熱鬧。”
成縕袍臉色一喜,玉團兒連忙快步奔了過去,躲在來人身後,玉箜篌眸色微微一變,眾人紛紛向他看去。
來人白衣雲履,一頭灰髮以玉帶束起,正是唐儷辭。
“喂。”玉團兒扯住他的衣袖,悄悄地道,“我有重要的事和你說。”唐儷辭點了點頭,對眾人微笑,“雪線子前輩安然返回,我已為他備下房間,但前輩傷勢未愈,這段時間還請眾人切勿前往打擾。”張禾墨精神一振,“換人已經成功?”唐儷辭頷首。張禾墨又問,“究竟是以何人交換?”鍾春髻率眾而來,不過停留了短短一日,也不和各門派來往,故而眾人並不知曉她就是換人的人選。
“前往換人的是雪線子的高徒鍾春髻鍾姑娘。”唐儷辭道,“鍾姑娘為雪線子犧牲自我,為風流店帶回,高風亮節,應為江湖眾人效仿。”張禾墨大為讚歎,天尋子等人也紛紛點頭。唐儷辭柔聲道,“鍾姑娘身份特殊,風流店不會傷她性命,待我等攻破風流店就可救她出來,大家不必擔心。”言下他對著玉箜篌微微一笑。
玉箜篌柔聲道,“你不怕風流店對鍾姑娘不利?”唐儷辭又是微微一笑,“鍾姑娘是當朝公主,風流店應不至於冒犯上作亂的大罪,對公主不利。”玉箜篌道,“如果她不是公主呢?”唐儷辭眼睛也不眨一下,“她若不是公主,豈不是更好?不是公主而冒充公主,如此天大把柄握在風流店手中,還怕鍾姑娘不俯首帖耳,乖乖聽話?更不可能對她不利。”玉箜篌輕輕一笑,“你倒是盤算得滴水不漏。”唐儷辭道,“在桃姑娘面前,豈敢說滴水不漏……”他向後退了一步,將玉團兒擋在身後,“明日我有要事向大家說明,自現在到明日午時,任何人不許下山,飛鴿、信件、信物一律不許外傳,若有人違反禁令,莫怪我要將之列為風流店的黨羽,當場格殺。”
張禾墨愣了一愣,“明日就要出兵麼?”唐儷辭微笑,“我並未這麼說。”天尋子皺眉,“若是明日不出兵,只怕風流店的防備越來越森嚴,越來越不可攻破。”唐儷辭仍是微笑,“我也並未這麼說。”他握住玉團兒的右手,舉目向紅姑娘望去,“紅姑娘,借一步說話。”紅姑娘應聲向他奔去,唐儷辭帶著兩位如花似玉的姑娘,徑直自大堂中離去。
眾人的目光一下轉到玉箜篌臉上,心中均在暗想唐儷辭拈花惹草,喜新厭舊,桃姑娘如此美貌,他一夜調戲不成,就換了新人,真是暴殄天物,萬分可惜。但說起來,紅姑娘有幽蘭之色,倒也不遜色於嬌美絕倫的桃姑娘。玉箜篌面色不悅,卻不是為了唐儷辭喜新厭舊,而是他把紅姑娘玉團兒帶在身邊,要殺這兩人不免多費一番手腳。
柳眼必定在鳳鳴山,他不必接探子回報,看玉團兒和唐儷辭的反應就知柳眼不但就在鳳鳴山,而且必定已經尋出解毒之法。他雖然不知柳眼如何與唐儷辭化敵為友,也對此深感詫異,但唐儷辭與柳眼交好,就是他的一大危機,柳眼所結下的千萬仇怨,輕易就能轉移到唐儷辭身上。中原劍會得了猩鬼九心丸的解藥之後,必會出兵飄零眉苑,而在此之前正是大作手腳的好時機。
唐儷辭帶著玉團兒、紅姑娘,進了自己的房間。紅姑娘入目所見,床榻上雪線子垂眉閉目,盤膝而坐,紅姑娘低聲道,“他被人下了藥。”唐儷辭頷首,放開了玉團兒的手,“玉團兒,你要和我說什麼?”
“解藥。”玉團兒反而一把抓住他的手,“他說解藥能做出來了,有兩種法子。”唐儷辭微微一怔,“兩種?”玉團兒從懷裡摸出一個小包,開啟包裹的巾帕,裡面是數十枚長長的玉針,“這是其中一種,他說金針銀針太軟,必須用玉針,將玉針刺入大腦,損傷特定區域,就能去除猩鬼九心丸的心癮。這種法子見效很快,但很危險,不是絕頂高手不可向人施針。還有一種……”她取出一瓶藥物,“這是藥丸,這種藥丸服下之後,可以控制猩鬼九心丸的毒性發作,但需服藥七個月以上,並且要嚴格用藥,在用藥第四個月就開始慢慢減少藥量,七個月過後,要再服用另外一種藥……”她手忙腳亂的從身上再翻出另外一瓶藥,“這種,這種藥要連續服用半年。”
紅姑娘睜大眼睛,她從未聽說過如此複雜的解毒法子,“行得通嗎?”玉團兒連連點頭,“行得通的,他在自己身上試過了。”唐儷辭眸色微微一閃,“他在自己身上試過了?他服藥了?”玉團兒按住胸口,她的心仍然在怦怦直跳,“他吃了猩鬼九心丸裡最毒的那部分,那種什麼……什麼花的,毒發的時候渾身長斑點,很嚇人。每天都會毒發兩次,有時候忍不住就想吃藥,然後他就把輪椅扔掉,柺杖扔掉,把他自己和椅子綁在一起,試驗他那些各種各樣的藥……”唐儷辭微微蹙眉,“最後是誰給他做的玉針刺腦?是他自己,還是方平齋?”
“當然是小方啊!”玉團兒道,“那時候他已經吃藥吃得有些傻里傻氣的啦!但他有事先留下信件,說在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時候,叫小方從哪裡下手,玉針刺下多少,刺什麼方向。原來針頭上還塗了毒藥的,但塗了毒藥的玉針太傷人了,小方刺了他一針,他在床上昏迷了好幾天才醒來,差點我都以為他要死了。”說到這裡,她也忍不住眼眶一紅,“真的很可怕,說好了我給他試藥的,但他就是偷偷拿自己去試,我們都很傷心……”
“玉針刺腦是非常危險的方法。”唐儷辭道,“猩鬼九心丸的毒性果然很頑固。”他沉吟了一會,“藥物解毒所需的時間太長,玉針刺腦太有風險,但除此之外也別無他法,我們要即刻宣揚猩鬼九心丸並非無藥可解,如此人心方定。”紅姑娘頷首,“此後你必須馬上把柳眼藏匿起來,不讓任何人找到他的行蹤。解藥現世,他已無價值,人人都想要他的命,誰要救他的命,誰就是在和公道正義為敵。”唐儷辭微微一笑,“我不擔心有人要殺他,方平齋在他身邊,能殺柳眼者有幾人?我擔心的是……”紅姑娘柳眉微蹙,“什麼?”
“我擔心……”唐儷辭柔聲道,“方平齋是如此重要的角色,他陪伴柳眼身邊,他要殺朱顏,他掌握玉針刺腦之法,若我是玉箜篌,必定策反方平齋。一旦策反成功,一舉可數得,甚至抵得過平白送我半個江湖。”紅姑娘一怔,“他要殺朱顏?”唐儷辭的聲音越發柔和,“不錯,練到他這等武功之人,身上的殺氣掩蓋不住的時候,心裡的殺意必是堅定不移。我雖不知道他為何要殺朱顏,但朱顏在玉箜篌手中,方平齋又是性情中人,重情重義,要拿住他的把柄逼他就範,並不太難。”
“原來如此,你在好雲山造勢,大張旗鼓要出兵菩提谷,也是打算將玉箜篌拖在好雲山,讓他沒有時間打方平齋的主意。”紅姑娘何等聰明,一點即透,“但現在解藥已出,你的緩兵之計拖不了多久,如果方平齋一反,柳眼就落入風流店手中。”唐儷辭微微一笑,“解藥已出,柳眼落入誰的手中對大局來說已無關緊要,但若我是玉箜篌,掌握方平齋之後,必定要設法做一件事。”
“什麼事?”玉團兒聽得半懂不懂,“小方不會背叛我們的,他是很好的人。”
唐儷辭聽而不聞,微笑道,“我要方平齋立下證據,以風流店疊瓣重華之名、柳眼之徒的身份說唐儷辭和柳眼私相串通,其實唐儷辭方是風流店之王、鬼牡丹之主,否則他如何能夠這麼快取得猩鬼九心丸的解藥?柳眼為何要為他製作解藥?只因他手握解藥,就能以正義之名掌控江湖。他將眾人召集在好雲山,遲遲不出兵,就是為風流店製造機會,這番前去,就是要讓有意與風流店為敵的江湖豪傑去送死。他之所以能料敵先知,並非因為唐儷辭神機妙算,而是因為他本來就是風流店的內奸。”紅姑娘吃了一驚,“這個……”
“要立下證據很容易,唐儷辭為何要夜襲桃姑娘?池云為何會死?邵延屏為何會死?一切都是因為他們發現唐儷辭的陰謀,故而招來陷阱和殺機。”唐儷辭道,“外加少林寺普珠方丈書信一封,或者親身來到,現身說法,力證有罪,天下何人不信?或者好雲山人馬攻到菩提谷,鬼牡丹突然率眾向我跪下,口稱主人,世上相信唐儷辭的有幾人?”
“桃姑娘在好雲山日久,必定已經設法留下不少嫁禍於你的線索。”紅姑娘變色,“這果然是一招毒計,不可不防。”
“紅姑娘。”唐儷辭唇角微勾,“我防不了……要證明唐儷辭乃是清白之身,並非風流店之主,更與邪魔柳眼毫無關係,玉箜篌必會叫我當眾殺了柳眼。”玉團兒大吃一驚,紅姑娘臉色慘白,唐儷辭紅唇微抿,“而我殺不了。”
玉團兒鬆了口氣,紅姑娘的臉色越發慘白,“若我是玉箜篌,這條毒計無論多麼困難,非行不可,因為你全無還手之力。”唐儷辭微笑,“不錯。”
“那你的對策呢?你絕不會就此坐以待斃吧……”紅姑娘低聲道,“方平齋當真如此容易策反?”唐儷辭柔聲道,“玉箜篌有心於方平齋也非一日兩日了,方平齋身上必定尚有其他機密讓玉箜篌勢在必得。但他是性情中人,即使被玉箜篌策反,也不會對柳眼不利。”紅姑娘咬唇道,“這點我明白,你呢?你的對策呢?”唐儷辭看著她,眼神很平靜,“我的對策,就是你。”
“我?”紅姑娘心中念頭一閃而過,讓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想法,“你想將計就計……”唐儷辭頷首,“解藥現世,好雲山士氣已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再拖下去,玉箜篌在中原正道紮根越深,越來越難以拔除,菩提谷一戰勢在必行。無論我屆時仍否留在中原劍會,這一戰的重任泰半要交託給你了。”紅姑娘臉色蒼白,眼眸烏黑,“我?我怎有資格指揮群豪?”
“你當然有。”唐儷辭目中瞬過一絲極度犀利的光彩,“你是碧漣漪之妻,宛鬱月旦委以重任之人,這件事他在寫給我的信函裡面已經交代清楚。那封信由鐵靜代筆,蓋有碧落宮的印信,現在也在鐵靜身上。除此之外,紅姑娘,我希望你能向大家說明——”紅姑娘退了一步,唐儷辭平靜的道,“你才是琅邪公主。”
02
紅姑娘呆若木雞的站著,“公主……我早已忘了什麼公主,小紅只是小紅。”唐儷辭道,“我明白你無心公主之位,但你要指揮群豪,你要逼得玉箜篌全無插手的餘地,你必須有冠絕群倫的資格,公主,就是很好的資格。”紅姑娘道,“我砸碎了信物,我也沒有證據證明我是公主。聽說皇上已認了鍾春髻鍾姑娘是公主,我此時再爭,豈非徒然?”唐儷辭道,“非爭不可,你若不是公主,你就無法和玉箜篌抗衡。”
“我若爭勝,豈非逼死了鍾姑娘?”紅姑娘低聲道,“甚至連累自己的長兄二姐。”唐儷辭唇角微勾,“姓鐘的小丫頭自私歹毒,死不足惜,逼死了便逼死了,你是優柔寡斷、有婦人之仁的女人麼?”紅姑娘悽然一笑,“我不是。”唐儷辭道,“公主之事,我會讓楊桂華焦士橋前來查證,該安排之事泰半就緒,你不必擔心。玉箜篌此時尚無精力來顧及真假公主,這是你我的機會。”
“等我身為公主,倚仗碧落宮之威號令群雄,你就可以安然離去了麼?”紅姑娘低聲道,“你日後要怎麼辦?”唐儷辭柔聲道,“我將受的痛苦,我會讓玉箜篌十倍償還,不必擔心。”紅姑娘抬起頭來,“我……我也曾是風流店的人……”唐儷辭打斷她的話,“所以——你要補償,玉箜篌一定會以此為難你,不過以你的為人,格殺幾個風流店的爪牙證明你改過向善的決心,也非難事。”
“是。”她低聲應,心志突然堅決起來,一股勇氣油然而生,“我會把一切辦好。”她一字一字的道,“風流店中,尚有我的心腹,我絕不會讓桃姑娘隨心所欲。菩提谷一戰,即使不能覆滅風流店,我也要讓桃姑娘步步失算,種種預謀一一落空。”
“很好。”唐儷辭柔聲道,“你要保重,菩提谷一戰即使不能勝,也絕不能敗,宛鬱月旦會另外設法助你,你絕非孤身一人。”紅姑娘頷首,“唐公子,他……他的安危,小紅就拜託你了。”她對著唐儷辭盈盈下拜,“小紅生不能隨侍左右,但望他此後平安無事,遠離江湖。”唐儷辭微微一笑,“我說過,只要他改過,不管他害死多少條人命,我都能擔保沒人能動他一根寒毛。”
無錯書吧玉團兒聽了好一會兒,仍然堅持道,“小方不會變壞的。”唐儷辭道,“他不會變壞,他只是一直都是他自己。”玉團兒又道,“你為什麼對他這麼好?”唐儷辭微微一怔,“什麼?”玉團兒鼓起腮幫,“你說因為你不能殺他,所以只好被壞人陷害,你為什麼要對他這麼好,連自己被陷害都不怕?”
唐儷辭對著她笑了笑,“我對他好,是因為他一直對我很好。”玉團兒搖頭,“他什麼時候對你好過?”唐儷辭唇角越發上勾了,抿著的是一絲耐人尋味的笑紋,“小丫頭,你是在吃醋麼?”玉團兒斜著眼睛看他,“只許我一個人對他很好,不許你對他太好。”唐儷辭柔聲道,“我偏偏要對他溫柔體貼,有求必應。”玉團兒滿臉通紅,懊惱之極,“你就是大壞蛋!壞人!不許你對他這麼好!”紅姑娘一旁聽著,越聽越覺得玉團兒居然是認真的,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你可以對他更好啊。”
“我想不出什麼辦法對他更好了。”玉團兒沮喪的道,“他冷冷的對我,我就要生氣,就想打人,我不會溫柔體貼。”紅姑娘忍住笑意,“那你也冷冷的對他啊,說不定他就會發現你很重要。”玉團兒搖頭,用力的搖頭,“不對不對,我要是冷冷的對他,他就要更不理我了,我才不要!”唐儷辭柔聲道,“我教你一個法子,以前我常常用,很靈的。”玉團兒大喜,“什麼法子?”唐儷辭抓起桌上茶盤裡的茶刀,左手五指張開按在桌上,右手持刀向下“奪”的一刀扎入指縫間,他行動如風,剎那間刀已入桌。玉團兒和紅姑娘一起失聲驚呼,都以為他把刀扎入自己手背,唐儷辭淺淺一笑,“他不理你,你就在自己身上刺一刀,再不理你,你就再刺一刀。”
“天啊!這是什麼法子?”玉團兒怒道,“你從前就這樣嚇他?你壞死了!你是有毛病的瘋子!再也不要你和他在一起了!壞死!不許用這種法子嚇人,以後也不許再教別人這種法子!”唐儷辭微笑,“這是好方法……”微微一頓,他溫文爾雅的道,“碧漣漪在門外站了很久了,紅姑娘,接下來的日子你要和碧漣漪、鐵靜等人形影不離,絕不能給玉箜篌下手的機會。”
玉團兒眨了眨眼,“我要回鳳鳴山。”唐儷辭道,“鳳鳴山已是危險之地,你不能去,我會讓沈郎魂暗中將你送去一處安全的地方,不必擔心。”他隨即看了雪線子一眼,“至於這位,我會看好,以防不測。”
“我不要!”玉團兒又道,“我要回去找他。”唐儷辭皺起眉頭,“他或許已經不在鳳鳴山。”玉團兒堅持道,“那我也要回去找他!我不要自己一個去別的地方!”唐儷辭一掌拍出,在她額頭輕輕一震,玉團兒應手而倒,他把她放到椅上。紅姑娘幽幽一嘆,“你這樣對她,她會恨你。”唐儷辭淺淺的笑,“我不在乎。”他拍了拍手掌,屋樑上沈郎魂飄然而下,紅姑娘微微一怔,沈郎魂潛伏在屋頂這麼久,她竟然一無所知。
“把這什麼都不懂的小丫頭送走,日後之事,我會和你再聯絡。”唐儷辭取出一錠黃金,“路上小心留意,別讓她逃了。”沈郎魂嘿嘿一笑,“玉箜篌要策反方平齋,你難道不能設法穩住方平齋麼?”他潛伏在屋樑上,將剛才所說的一一都聽見了。
“我穩不住。”唐儷辭幽幽一嘆,“我分身乏術,何況對於方平齋所隱藏的機密,玉箜篌清楚,我卻並不清楚。”紅姑娘目光一閃,“方平齋的機密?”她沉吟了一會兒,“桃姑娘對我處處防範,當年我在風流店之時也不知道她其實就是風流店真正的主人。但對於七花雲行客的傳說,我卻仍有耳聞,聽說疊瓣重華出身白雲溝,那是一處山清水秀的地方,自古以來就出將才。”
“將才?”唐儷辭目光流轉,“征戰沙場的將軍之才?”紅姑娘頷首,“白雲溝傳說是大漢幾位將軍之後,家家戶戶都有兵書,就算在當今朝廷之中也有不少出身白雲溝的兵士將領。”唐儷辭蹙眉,“難道說鬼牡丹和玉箜篌對方平齋百般用心,是為了他的兵書?或者因為方平齋居然具有將軍之才?”紅姑娘搖了搖頭,“難以想象。”就看方平齋滿口囉嗦吊兒郎當的樣子,無法將他想象為一位如何具有才能的將軍。
“將才之事,我會留心。如果玉箜篌有心於將才,那就是說他有上戰場的雄心,此時此刻,難道是他要對遼國開戰?”唐儷辭微微闔眼,“因為大宋此時陣前失利?難道說玉箜篌和鬼牡丹的野心遠不止得到江湖,而是另有雄心?他要幹出一番青史留名的事業?但這是絕然不可能的……”
“一切都是你我妄自猜測而已,”紅姑娘搖了搖頭,“唐公子切莫想得太遠,憂能傷人,自己保重。”她對唐儷辭行了一禮,開門而去。沈郎魂笑了出來,“方平齋會領兵打仗?將才這種事,可不是說老子有種,兒子就有能耐,沒上過戰場的人哪會領兵?”唐儷辭輕咳一聲,在椅子上坐了下來,“這件事很古怪,內情想必非常複雜,此時暫且放過。”沈郎魂看他神色略有幾分憔悴,“我聽說岐陽已經來到山上,可要他為雪線子一診脈息?”唐儷辭精神一振,“請他過來,我不在山上,怠慢了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