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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章 熒惑照命焚漢祚,桐柏血戰啟亂世

黑暗如同墨汁一般在洞穴中蔓延。劉宏鬆開護住張機的手,耳中仍殘留著爆炸的嗡鳴。指尖觸碰到的巖壁溼滑冰冷,帶著某種令人不適的黏膩感。

“陛下可還安好?“張機的聲音在咫尺之距響起,伴隨衣物摩擦的窸窣聲。他自懷中取出火石,三次擦碰才迸出幾點火星,照亮二人周身三尺之地。

“朕無礙。“劉宏抹去額角滲出的血珠,目光掃過滿地碎石。方才爆炸震落的岩屑中,隱約可見幾片泛著青光的碎陶——正是那些裝過毒蠱的容器。他拾起一片對著微光細看,陶片內壁附著層暗紅結晶,指尖觸碰竟有針刺般的灼痛。

張機突然按住他的手腕:“此乃丹砂與雄黃煅燒後的殘渣,遇水則化劇毒!“說著已用銀針挑開劉宏指尖,擠出一滴泛黑的血珠,“看來張寧早在此處佈置多時。“

遠處傳來石塊滾落的悶響。劉宏屏息凝神,隱約捕捉到夏侯淵模糊的呼喊聲,卻在巖壁重重反射下變得飄忽不定。他拔出佩劍在巖壁上刻下十字標記,劍鋒與石壁相碰竟迸出幾點藍焰。

“這石壁...“張機以銀針輕刮巖面,針尖立刻蒙上層幽藍熒光,“含大量硝石與硫磺,難怪張寧選擇在此煉藥。“

劉宏突然劍鋒一轉,削落塊拳頭大的岩石。斷面露出蜂窩狀的孔洞,每個孔眼中都蜷縮著只芝麻大小的紅點。那些紅點感應到空氣流動,竟開始緩緩舒展細如蛛絲的節肢。

“血蟎蟲卵!“張機急取雄黃粉撒上,蟲卵頓時在噼啪聲中化為黑灰,“此蟲專噬人腦髓,太平道竟培育出如此陰毒之物...“

話音未落,洞穴深處突然傳來空靈的鈴響。那聲音不似金屬碰撞,倒像是某種骨器相互敲擊。劉宏劍鋒橫擋在前,看見黑暗中有幽綠磷火逐一亮起,勾勒出條蜿蜒向下的通道。

“陛下請看。“張機蹲身指向地面。潮溼的泥地上印著幾枚足跡,前深後淺,顯是負重前行所留。足跡邊緣沾著些暗紅粉末,在火光映照下泛著詭異的珍珠光澤。

劉宏拈起些許在指腹揉搓,突然瞳孔驟縮:“是五石散!“他想起趙莊暗探臨終所言的投毒之事,這些粉末的質地色澤與太醫令描述的完全吻合。

二人循跡前行,洞穴逐漸變得開闊。頂部垂落的鐘乳石間掛著無數蠶繭般的灰白囊袋,隨著氣流輕輕搖擺。張機銀針破開最近的一個,頓時湧出大股腥臭黑水,水中沉浮著幾十條透明線蟲,正是曾在患者體內發現的蠱蟲成蟲。

“原來如此。“劉宏劍尖挑起條尚在扭動的線蟲,“他們將蠱蟲養在礦洞深處,借地熱加速孵化。“說著突然斬斷右側一根細若髮絲的銀線。只聽“錚“的一聲,上方某個囊袋應聲破裂,澆下的毒水在地面腐蝕出呲呲作響的凹坑。

張機額角滲出冷汗:“這些機關...絕非短期可成。“

隨著深入,空氣中硫磺味愈發濃烈。轉過一道急彎後,眼前豁然出現個半人工開鑿的洞廳。中央石臺上擺放著七盞青銅燈盞,燈油早已乾涸,但燈座上的星象圖紋卻與趙延身上搜出的密信圖案如出一轍。

“北斗祭壇。“劉宏劍尖輕點燈盞排列,“天樞位偏三度,正對應洛陽南宮方位。“

張機正欲回應,忽然被石臺下的陶罐吸引。罐口密封的蠟層上印著個清晰的“甲“字,與死士身上烙印一模一樣。他謹慎地破開封口,裡面竟整整齊齊碼著百餘個蠶繭大小的藥包,每個都用黃符紙裹緊。

“是配好的疫毒!“張機解開最上層藥包,露出裡面黑紅相間的粉末,“雄黃、丹砂、斷腸草...還有...“他突然僵住,銀針挑起的粉末中混著幾粒晶瑩剔透的砂礫,“崑崙玉屑?“

劉宏聞言色變。這種產自西域的寶玉研磨成粉後,遇水可維持三日不沉,正是投毒水井的絕佳載體。他快步繞到石臺後方,果然發現個新掘的土坑,裡面堆著幾十個同樣制式的空陶罐。

“陛下!“張機突然低呼。他在石臺側面發現道新鮮刻痕,組成個歪斜的“乙“字。刻痕中滲出的暗紅液體,在銀針試探下竟泛起細密氣泡——分明是摻了水銀的牲血!

劉宏正要細看,洞頂突然簌簌落下碎石。遠處傳來石門開啟的悶響,伴隨張寧飄忽的吟誦:“...熒惑入鬥,疫鬼出行...“

“快走!“劉宏拽著張機衝向側壁一條縫隙。幾乎同時,祭壇四周的陶罐接連爆裂,噴出的黑霧中無數紅點如流星般亂竄。有隻血蟎蟲撞上劉宏袖口,瞬間蝕出個銅錢大的破洞。

二人擠過狹窄的巖縫,後背衣物已被冷汗浸透。前方出現道微弱天光,隱約可見夏侯淵帶著五名羽林郎正在劈砍堵住洞口的荊棘。

“陛下!“夏侯淵臉上血跡未乾,“山下來報,趙氏別院發現地窖,裡面...“他壓低聲音,“藏著三百具童屍!“

劉宏眸中寒光乍現。他解下玉佩遞給夏侯淵:“速將此物交予荀彧,命他按第二策行事。“又轉向張機,“先生可有把握在三日內配出解藥?“

張機凝視掌心收集的毒粉,突然從藥囊取出個青瓷瓶:“請陛下派人取城南柏樹下的黃土,與此瓶中晨露混合。“他拔開瓶塞,裡面竟遊動著幾條碧綠小蛇,“這是臣以斷腸草培育的藥蛇,可中和百毒。“

山風捲著焦臭氣息撲面而來。劉宏俯瞰山腳,只見趙莊方向升起滾滾濃煙。在煙火與暮色交織處,隱約可見數十黃巾人影正向北疾行。他們肩扛的陶甕在夕陽下泛著血光,宛如一隊送葬的鬼魅。

“傳令曹操。“劉宏的聲音比山風更冷,“該收網了。“

張寧的身影在伏牛山麓的暮色中漸漸消散,彷彿融入那鉛灰色的雲層。山風嗚咽,裹挾著未散盡的硝煙與血腥氣,劉宏立於峭壁之上,凝視著遠處趙莊升起的濃煙,眸中映著跳動的火光。

“陛下,山下密報!”一名羽林郎快步上前,單膝跪地,呈上一枚竹筒。劉宏拆開火漆,掃過絹布上的字跡,眉頭微蹙。

“曹操已至汝南,袁紹守孝之期未滿,卻暗中聯絡陳國、沛國豪強。”夏侯淵低聲道,“此外,洛陽城門校尉來報,近日有商隊頻繁出入南市,所攜貨物中夾帶藥材,經查皆為太平道暗樁。”

劉宏將絹布遞給張機:“先生以為,張寧所言‘丙寅大疫’是虛張聲勢,還是確有其事?”

張機沉吟片刻,指尖輕撫藥囊中的青瓷瓶:“斷腸草與血蟎蟲卵混合後,毒性雖烈,卻需特定時辰引動。三日後丙寅午時,正是陽氣最盛而陰氣初生之時,若以人血為引,的確可令疫毒爆發。但——”他抬眸,目光如炬,“若要覆蓋整個南陽,僅憑目前所見毒物,尚且不足。”

劉宏冷笑:“所以,趙莊地窖中的三百童屍,恐怕只是祭品的一部分。”

洛陽,南宮偏殿

燭火搖曳,荀彧端坐案前,手中硃筆在竹簡上勾畫批註。忽而,殿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侍從躬身入內:“荀令君,夏侯將軍急報!”

荀彧展開絹布,眸光一凝。

“丙寅之劫,南陽為餌,洛陽方為其鋒。”他低喃,隨即起身,袖袍一揮,“傳令羽林衛,即刻封鎖南宮四門,凡攜帶藥囊、符紙者,一律扣押!”

侍從領命而去,而荀彧的目光卻落在桌角的《太平經》殘卷上。那捲軸邊緣,有一道細微的裂痕,似是被人刻意撕毀過。他指尖輕撫裂痕,忽然一頓——裂痕之下,竟透出一行蠅頭小字:

“甲子重臨,熒惑照命。”

荀彧瞳孔驟縮。甲子年,正是六十年前黃巾之亂爆發的年份。

汝南,袁氏陵園

夜雨滂沱,袁紹跪坐於生父袁成墓前,衣袍盡溼,卻紋絲不動。身後,一名黑衣男子低聲道:“公子,曹操已至陳國,似在查探太平道蹤跡。”

袁紹緩緩睜眼,雨水順著眉骨滑落:“曹阿瞞倒是心急。”他輕笑一聲,從袖中取出一枚銅牌,牌上刻著北斗七星,天樞位卻鑲嵌著一粒赤色玉石。“傳信給公路,讓他‘偶遇’曹操,拖住他三日。”

黑衣男子遲疑:“二公子素來與您不睦……”

袁紹目光冰冷:“告訴他,若此事辦成,我便將‘那東西’給他。”

伏牛山下,臨時軍營

劉宏披甲立於沙盤前,夏侯淵指著南陽地形道:“趙莊通往洛陽的官道有三條,但張寧若想將疫毒送入京城,必走宛城—伊闕關一線。”

劉宏搖頭:“太明顯。”他指尖劃過伏牛山北麓的一條細線,“走這裡——桐柏山小道,經魯陽入司隸。此地山匪橫行,官府疏於巡查,正是藏匿毒物的絕佳路徑。”

正商議間,帳外突然傳來喧譁。一名斥候衝入帳內,滿臉驚惶:“陛下!魯陽急報——山中發現大量屍骸,皆著黃巾,死狀詭異!”

劉宏與夏侯淵對視一眼,當即起身:“備馬,朕親自去。”

桐柏山,無名洞窟

火把照亮洞壁,劉宏俯身檢視一具黃巾力士的屍身。死者面色青紫,七竅流血,胸膛卻詭異地凹陷,似被抽空了內臟。張機以銀針探入屍身喉部,針尖竟沾滿黏稠的黑液。

“是蠱蟲反噬。”張機沉聲道,“這些人吞服了未成熟的疫毒,成了養蠱的容器。”

劉宏目光掃過洞窟深處,忽然定在一處——巖壁上,有人用血畫了一個歪斜的“丙”字。

“丙寅……丙……”劉宏眯起眼,“張寧在計數。甲、乙、丙——她還有第四處佈置!”

話音未落,洞外驟然傳來羽林郎的厲喝:“有埋伏!”

箭矢破空之聲呼嘯而至,劉宏側身避開,一支毒箭深深釘入巖壁。黑暗中,數十名黃巾力士無聲湧出,為首之人摘下斗笠,露出一張蒼白如紙的臉——正是早該死在縣衙前的“黃臉漢子”!

“陛下,又見面了。”他咧嘴一笑,嘴角撕裂至耳根,露出森白獠牙,“張天師託我給您帶句話——”

“熒惑臨世,漢祚當終!”

桐柏山洞窟內的火光被箭風掃得忽明忽暗。那“黃臉漢子“撕裂的嘴角滲著黑血,聲音卻如金鐵相擊般刺耳。劉宏劍鋒橫挑,斬落三支襲向張機的毒箭,飛濺的毒液在巖壁上蝕出嘶嘶作響的孔洞。

“裝神弄鬼!“夏侯淵鐵戟橫掃,兩名黃巾力士攔腰斷成四截。殘肢落地竟化作腥臭黏液,其中竄出千百隻紅頭蜈蚣。羽林郎們急取雄黃粉撒落,毒蟲在青煙中蜷縮成焦炭。

劉宏突然擲出佩劍。寒光穿過混亂戰陣,正中“黃臉漢子“咽喉。劍刃入肉卻無鮮血,反而爆開團赤色煙霧。待霧氣散去,地上只餘一張泡脹的人皮,皮下密密麻麻的蟲卵正隨著脈搏般的節奏蠕動。

“是替身蠱!“張機銀針扎入蟲卵堆,針尾瞬間腐蝕發黑,“此人真身必在——“

轟隆!

山體突然劇烈震顫。洞頂鐘乳石如暴雨墜落,將黃巾力士們砸得腦漿迸裂。那些屍體接觸到地面的黏液,竟像蠟油般融化,匯入巖縫中新出現的血槽。劉宏俯身細看,發現血槽構成的“丙“字正不斷吸收血液,漸漸亮起妖異的紅光。

“快出去!“劉宏拽著張機衝向洞口。身後傳來岩石崩裂的巨響,整座洞窟如巨獸張口般坍塌。最後躍出洞外的瞬間,劉宏回頭瞥見血槽中的液體已凝成“丙寅“二字,與張寧在祭壇所留如出一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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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風裹挾著硫磺味撲面而來。劉宏喘息未定,忽見山下驛道上升起狼煙——正是魯陽守軍示警的訊號。

“報!“渾身是血的斥候踉蹌跪倒,“伊闕關遇襲!三百黃巾賊打著'歲在甲子'旗號衝擊關門,守將發現他們背上都捆著火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