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已經是1999年。這三年來南嘉木,不對,溫胡,百無聊賴,違心地裝可愛,取得了上到爺奶叔舅下到街坊鄉鄰的一致喜愛,囿於年紀小,始終不敢搞個大手筆,生怕露了馬腳被當做怪胎。
今天是三歲生日,她格外重視,決定開大。因為這是翠心捉姦的大日子,想想就覺得興奮,也是他們家破產窮到叮噹響的起點。
溫胡的任務就是扭轉乾坤——奸要捉,產呢,得讓別人家破。
按照前生的設定是這樣:翠心差點撞破溫胡和李二的媳婦偷情,但沒能捉姦在床,還被反咬偷東西發生了口角,李二媳婦臉被啤酒瓶劃傷毀了容,賴上翠心,要五萬塊賠償,於是溫家欠下了一屁股外債。
小溫胡早早地醒了,安靜地蹲坐在枕頭上,看著窗外尚未落下的月亮,搖晃著翠心的胳膊:
“媽媽,我剛才做夢夢到你用啤酒瓶子在人家的臉上畫畫,留了好多血。”
翠心好夢正到一半,睡眼朦朧地說:“你這孩子,一大早,說什麼喪氣話。”
“我還夢到爸爸睡在李二叔家裡,李二嬸坐在床頭穿襪子,襪子上印著小西瓜。”
一聽這話,李翠心睏意全消,伸手去夠電燈的拉繩。
溫胡做的夢能預言李翠心不是第一天見識,不敢掉以輕心。
有一次她說夢到茅坑頂上的鐵盒子有一萬塊錢,還真的在打掃衛生的時候看到一沓落灰的鈔票,那是溫牙藏起來的賭資。
還有一次她說夢到隔壁賣滷菜老馬爺家門口的兩隻大水缸直漏水,沒幾天他家的豬頭肉就吃死了人,家屬上門鬧的時候大水缸給砸了。
這個就算了,更離譜的是她夢到做窗簾的蔡姐坐在兩輪小車上打哈欠,當天晚上她就因為喝酒中風,從此歪嘴斜眼,半身不遂,確實坐上了輪椅,翠心定金一看:確實是倆個輪子的。
夢中的事都會在現實中應驗,太離奇古怪,本來翠心想告訴溫牙好生合計合計,但話到嘴邊,嚥了回去,還叮囑女兒別告訴任何人。
翠玉匆忙地餵了奶,便惴惴不安地披了一件紫色的呢子大衣就出門了。
看著母親遠去的身影,溫胡露出了深沉的表情:這回去得早點,應該能捉姦在床吧。
前世是因為家裡的酒喝完了,翠心不想去溫胡堂哥溫福家開的菸酒超市買——東西死貴不好談價,可不去,又擔心被說三道四,就趁天沒亮趕緊去李二的小賣部抱一箱。
溫胡雖然暗示母親不能碰啤酒瓶,還是不怎麼放心。
她立馬驅動小短腿,推開門跑出了院子,像只小雪球般在石子路上軲轆軲轆滾動著,滾到李二家門口時,翠心已經和李二媳婦扯起了頭髮。
“別嚷嚷了,大庭廣眾,丟人現眼!”
這回溫牙被抓個正著,沒跑掉,他見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對著自家媳婦大吼起來。
“你還知道丟人現眼啊,早幹嘛去了?”
翠心朝李二媳婦和溫牙的腳各唾了一口。
溫牙見管不住翠心,一把抓住她的頭髮:“跟我回去!”
“鬆開,當大傢伙的面兒護著這賤貨是吧?”
罵得好!溫胡在心裡喝彩,她寧可母親做潑婦狀,也不想看她逆來順受的樣子。
“你才賤到不能再賤!做閨女的時候就和好幾個男的有一腿,十里八村誰不知道,就連包貴那種窮光棍你都跟……普天之下還有比你更不要臉的?要不是牙哥腦子當時腦子進水,誰願意娶你這種破鞋!”
李二媳翻舊賬突然站了上風,溫胡立刻助攻,鼓著小嘴傷心地抽噎起來,淚珠滾滾惹人垂憐,街坊四鄰上套不由得對李二媳婦指指點點。
她心理防線崩潰,隨手摸過一個啤酒瓶指著翠心:
“再不走我就和你拼了。”
“好,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翠心掙脫了出去,恨不得和李二媳婦魚死網破,溫胡立馬哭著喊了一聲“媽媽”!
女兒的哭聲讓她瞬間清醒,翠心定定地看著李二媳婦手中的啤酒瓶子不由得膽寒,溫胡早上的夢猶言在耳。
她咬著嘴唇,轉身抱起哭成花臉的孩子奪門而去。
三歲小孩的話,別人未必當真,可翠心打心眼子覺得自己的女兒非比尋常,是上天派來拯救自己的,從來不把她的話當做兒戲。
何況她的夢再一次驗證了,她的男人確實赤身裸體躺在別的女人的床上,而那個女人果真穿著印著小西瓜的襪子。
“乖乖不怕啊,媽媽在呢。”
翠心溫柔地哄著溫胡,溫胡其實心裡樂開了花:溫牙通姦正合我意,這樣你就能考慮離婚了。
這三年來,溫牙一共扇了翠心25次巴掌,拳打腳踢四回,她記得一清二楚。
無錯書吧“媽媽,你要是離婚,我不跟爸爸,只跟媽媽。”
溫胡舉起手為翠心抹眼淚,順便委婉地提醒她該離婚了,翠心見女兒這麼疼人,哭得更兇。
“乖乖,你知道離婚是什麼意思嗎?媽媽離了,拿什麼養你?再說了,你爸,怎麼可能把你讓給我!還有……”
溫胡恍然大悟:原來當年母親寧可被毒打也不提離婚是因為手上沒錢,而且擔心溫牙這個混賬見她成績優秀能出人頭地不願撒手。這好辦,她決定找個機會讓自己成為智障,至於錢,那就更不費吹灰之力了。
“還有……反正媽媽離不成婚的。”翠心欲言又止。
老媽呀,不離的話只能喪偶了。
說實話,弒父這種事,溫胡嘴上說說狠話尚可,真的落實,還確實有點頭疼。
“李翠心你個臭破鞋,給我出來!”
一個男人的叫罵聲傳來,他風風火火進院,不斷摔摔打打,就跟嗑了藥似的。
是李二。
來找死的。溫胡的目光冷峻下來,暗中握緊了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