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老闆的感慨,秦淵自然是聽不見了。
此刻,他與仙清兒已深入神斷山脈。
此地莽蒼而荒涼。
山勢險峻,如龍脊橫臥大地,將延康國與大墟分割開來。
古木參天,遮天蔽日。
巨大的樹冠交織成墨綠色的天穹,陽光只能化作斑駁的光點,稀稀疏疏地灑落。
林間,時有五彩斑斕的瘴氣如蛇蟒般盤繞升騰,散發著不祥的氣息。
山脈更深處,隱約傳來陣陣令人心悸的獸吼,每一次都引得林中飛鳥驚起,走獸奔逃。
秦淵的身影在崎嶇的山路上飄逸前行。
速度卻快得驚人,彷彿腳下的山石大地都在主動退讓。
仙清兒緊隨其後。
她為了跟上秦淵的速度,裙襬之下,已然顯露出部分蜈蚣本體的特徵。
數十對晶瑩剔透的玉足密密麻麻地貼地而行,發出“沙沙”的輕響,速度竟也絲毫不慢。
“主人,這裡好嚇人。”
仙清兒一邊飛速移動,一邊小聲嘀咕著,靈動的眼眸警惕地掃視著四周。
秦淵神色平靜,淡然道。
“無須擔心,尋常異獸不敢靠近。”
他身上自然流轉的強橫的氣息,足以讓絕大多數沒有靈智的兇獸望而卻步。
兩人一前一後,在山林間急速穿行。
不久,前方的視野豁然開朗。
他們來到了一處相對平緩的山脊。
此地樹木稀疏,地面上散落著兩架巨大的金屬造物。
那似乎是兩架巨型的弩機,但此刻早已殘破不堪,主體結構扭曲變形。
上面佈滿了鏽跡與巨大的爪痕,彷彿兩具被巨獸撕碎的鋼鐵骸骨,無聲地訴說著此地曾經的慘烈。
這裡,應該就是客棧老闆所說的,昔日延康國設立的廢棄哨點。
秦淵目光在玄機弩的殘骸上一掃而過,並未停留。
他正欲提速,帶著仙清兒從此地穿過。
“咻——!”
一聲尖銳的破空聲,毫無徵兆地劃破了山脊的寂靜!
一支通體赤紅的響箭沖天而起,在半空中炸開一團醒目的火光。
“嘩啦啦!”
幾乎在同一時間,周圍的巨石之後,灌木叢中,十餘道身影迅捷如猿猴般躍出。
他們身著延康國制式盔甲,手持明晃晃的兵刃。
動作幹練,配合默契。
瞬間便結成一個半月形的小型軍陣,將秦淵與仙清兒的去路徹底封死。
一股鐵血肅殺之氣,撲面而來。
為首的一名軍官,看肩甲應是隊正,面容剛毅,眼神銳利如鷹。
他手中長刀一橫,直指秦淵,厲聲喝道。
“站住!”
“延通國巡邊軍在此!爾等何人,竟敢擅闖邊境禁地?”
他身後計程車兵齊刷刷地舉起了手中的軍弩,冰冷的箭頭閃爍著寒光,牢牢鎖定了秦淵二人。
刀已出鞘,弩已上弦。
整個軍陣氣息聯動,殺氣騰騰,顯然是訓練有素的精銳。
“主人,是官兵……”
仙清兒小臉瞬間繃緊,下意識地躲到秦淵身後,伸出小手,緊緊扯住了他的衣角。
她常年生活在大墟,對延康國的官兵有著天然的畏懼。
秦淵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安心。
他停下腳步,平靜的目光掃過眼前的軍陣,最終落在為首的隊正身上。
“路過之人,欲借道前往延康國。”
他的聲音清朗而平淡,不帶一絲波瀾。
那隊正聞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神中的懷疑更濃了。
他上下打量著秦淵,一個氣度不凡的少年,身邊還跟著一個明顯有妖族特徵的小姑娘。
這組合怎麼看怎麼可疑!
“此乃禁區,非官道通行之路!”
“我看你二人形跡可疑,鬼鬼祟祟,定是意圖偷越國境的匪類,或是大墟逃出來的棄民!”
“束手就擒!”
“隨我等回營接受盤查,否則,格殺勿論!”
隊正的聲音鏗鏘有力,最後一個“論”字出口,所有士兵齊齊踏前一步。
“鏘!”
軍陣的氣息瞬間擰成一股,那股鐵血煞氣彷彿化作實質,朝著秦淵當頭壓下。
秦淵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
他此行只為歷練,並不想與延康國的軍方發生正面衝突,以免節外生枝,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但對方的態度,顯然沒有任何通融的餘地。
嘗試著做最後的溝通。
“我等並無惡意,只是尋一條近路,還望軍爺行個方便。”
“廢話少說!”
隊正顯然失去了耐心,他可不信這種鬼話。
鎮守枯寂嶺這條死路,這麼多年來,他見過的亡命之徒比這少年吃過的鹽都多。
他猛地一揮手,斷然喝道。
“拿下!”
命令一下,軍陣兩側立刻有兩名士兵踏步而出。
手持朴刀,身形矯健。
如餓虎撲食般朝著秦淵擒來,出手便是軍中簡單直接的鎖拿之術。
秦淵輕輕嘆了口氣。
“既然如此,得罪了。”
話音未落,就在那兩把朴刀即將及身的瞬間,他動了。
秦淵的身影在原地留下一道淡淡的殘影。
他本人則以一種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輕鬆地從兩名士兵的夾擊中穿過。
並指如劍,指尖縈繞著淡淡的元氣,精準無比地點在其中一名士兵的手腕“陽溪穴”上。
那士兵只覺手腕一麻,半邊身子都失去了力氣,手中的朴刀“哐當”一聲脫手落地。
與此同時,秦淵側身,右肘順勢向後一頂。
“砰!”
一聲悶響。
另一名士兵如遭重擊,被一股恰到好處的力道震得連退數步。
胸口氣血一陣翻湧,臉色漲紅,卻並未受到真正的重創。
秦淵的意圖很明顯。
突圍,而非殺戮。
“嗯?!”
那名隊正見狀,瞳孔驟然一縮。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眼前這少年看似輕描淡寫的兩下,卻將速度、時機與力道掌控得妙到毫巔,絕對是個硬茬子!
他當機立斷,不再有任何輕視之心,暴喝一聲。
“結陣!絞殺!”
“喝!”
剩餘計程車兵齊聲應喝,軍陣瞬間變化。
腳步移動,氣息相連。
刀光劍影交織成一片,朝著中央的秦淵當頭罩下。
更有兩名弩手在陣後尋覓時機,冰冷的箭頭始終鎖定著秦淵的要害。
軍陣合圍,殺機畢現!
這一次,秦淵的眼神也隨之凝重起來。
他不再留手。
“奪命十一槍·驚瀾!”
一聲低喝,自秦淵口中發出。
他並未取出任何實體兵刃,而是右手虛握,體內磅礴的元氣洶湧而出。
剎那間,一杆由精純元氣凝聚而成的半透明長槍,出現在他的手中。
槍出如龍!
一股凌厲無匹的槍意沖天而起,化作一股肉眼可見的元氣旋風!
這股槍意,霸道、狂猛,如驚濤拍岸,帶著無可匹敵的震盪之力,狠狠地衝向那合圍而來的死亡羅網。
“鐺!鐺!鐺!鐺!”
一連串密集的金鐵交擊聲響起。
那由軍陣聯動形成的合擊氣場,在這股驚濤駭浪般的槍意麵前,脆弱得如同紙糊一般,瞬間便被沖垮。
四面八方劈砍而來的刀劍,被那回旋震盪的槍意精準地盪開。
巨大的反震之力順著兵刃傳導回去,幾名士兵頓時虎口劇痛,兵器險些脫手。
一個個被震得東倒西歪,苦心經營的陣型,頃刻間大亂。
“什麼?!”
隊正臉色大變,滿眼都是難以置信的神色。
以元氣化兵,還能爆發出如此恐怖的槍意,這少年到底是什麼怪物?!
驚駭歸驚駭,他畢竟是久經沙場的軍官,戰鬥本能早已深入骨髓。
“殺!”
怒吼一聲,雙手持刀,腳下發力,一刀當頭猛劈。
刀勢狠辣刁鑽,其中蘊含著千錘百煉的軍中搏殺術精要。
面對這勢大力沉的一刀,秦淵不退反進。
他手中元氣長槍消散,指尖卻有更為凝練的元氣匯聚,化作一道璀璨的指芒。
“碎嶽!”
一記指槍,悍然點出!
“鐺——!”
指尖與刀鋒,在半空中轟然碰撞,爆發出的,竟是刺耳無比的金鐵交擊之聲。
隊正只感覺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巨力從刀身傳來,那股力量霸道絕倫,根本無可抵禦。
“咔嚓!”
那隊長虎口瞬間崩裂,鮮血飛濺。
手中的制式長刀再也握持不住,打著旋兒高高飛起,最後“嗆啷”一聲插在遠處的地面上。
而他本人,更是被震得踉蹌倒退七八步,一屁股跌坐在地。
一指,破了他的全力一刀!
秦淵並未追擊。
他身形再閃,如鬼魅般在那些東倒西西計程車兵間穿梭而過。
或點穴,或輕擊。
指影翻飛間,只聽一陣陣悶哼聲接連響起。
整個過程,不過短短數息。
當秦淵的身影再次回到仙清兒身邊時,那支精銳的邊境巡邏隊,已經全軍覆沒。
十幾名士兵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一個個齜牙咧嘴地呻吟著。
雖無人受到重創,卻都暫時失去了行動能力。
秦淵收手而立,周身元氣緩緩平息,氣息沒有絲毫紊亂。
“無意傷及諸位性命,只為借路。”
“告辭。”
說完,陳風不再看這些人一眼。
拉起身邊早已驚得說不出話來,一雙大眼睛裡全是小星星的仙清兒。
身形一晃,迅速消失在了前方的密林深處。
山脊之上。
只留下一地呻吟計程車兵,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面色複雜到了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