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賊,要捉贓。”
“要拿,就得拿他個現行!”
話音落下,陳風不再多言,邁開步子,朝著方府的方向悠然而去。
百里屠蘇默然跟上,他雖不完全明白師兄的計劃,卻無條件地信任著。
風晴雪則是一臉的若有所思。
她看看陳風的背影,又看看身旁沉默如冰的百里屠蘇,心中的疑惑更深,腳下的步子卻跟得更緊了。
返回方府的一路上,氣氛顯得有些微妙。
風晴雪的目光,幾乎像是黏在了百里屠蘇的身上。
她試圖從他冷峻的側臉,從他偶爾的隻言片語中,尋找出哪怕一絲一毫屬於“韓云溪”的影子。
“屠蘇師兄,你喜歡琴川的天氣嗎?”
百里屠蘇目不斜視,步伐沉穩,只是淡淡地吐出兩個字。
“尚可。”
風晴雪不氣餒,又換了個話題,聲音裡帶著一絲期盼。
“屠蘇師兄,你小時候……”
然而,話未問完,百里屠蘇的回答便已傳來,依舊是那般簡短而疏離。
“不記得。”
說完,他便不再開口,彷彿這三個字已經耗盡了他所有的交談慾望。
風晴雪的腳步微微一滯,眼底深處的光芒,終究是黯淡了幾分。
失望如潮水般湧來,幾乎要將她淹沒。
可她望著他堅毅的背影,那份倔強與不甘,又讓她重新握緊了拳頭,默默地跟了上去。
陳風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心中暗自搖頭,卻並未出言干涉。
解鈴還須繫鈴人,有些心結,終究要靠他們自己去解開。
回到方府,百里屠蘇對周遭的一切都漠不關心。
徑直走向安排給自己的客房,顯然是打算繼續練劍修行。
風晴雪望著他緊閉的房門,失落地站在原地。
陳風沒有去管他們,自顧自地走到院中的石凳上坐下,拔開酒葫蘆的塞子,仰頭灌了一口辛辣的酒液。
晨風微涼,酒意微醺,正是愜意。
他剛飲了兩口,一道咋咋呼呼的聲音便破壞了這份寧靜。
“陳風大哥!救命啊!”
只見方蘭生頂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一臉愁苦地從月亮門後跑了出來,像陣風似的衝到陳風面前。
“你教我那劍法好是好,可練起來也太費勁了!”
他一邊說,一邊誇張地捶著自己的胳膊和腿,齜牙咧嘴。
“一遍下來就胳膊酸腿疼,一天十遍簡直要命啊!”
方蘭生湊到陳風身邊,擠眉弄眼,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地問道。
“陳風大哥,你偷偷告訴我,有沒有……”
“有沒有那種打坐練氣啊,或者吃顆丹藥就能嗖嗖漲修為的法子?輕鬆點的那種!”
陳風聞言,放下酒葫蘆,斜睨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開口。
“修仙問道,本就是逆天而行,哪有什麼輕鬆捷徑?”
方蘭生被他看得有些心虛,縮了縮脖子。
陳風繼續說道:“練劍,是打磨筋骨、凝練意志的基礎。”
“你覺得苦,覺得累,正說明你筋骨孱弱、心志不堅!”
他的目光變得銳利起來,彷彿看透方蘭生取巧的心。
“連這點苦都吃不得,還談什麼仙緣?”
“我勸你,趁早熄了這心思,乖乖聽你二姐的話,讀書經商,準備給你方家開枝散葉才是正途!”
一番話,如同一盆冷水,從頭到腳澆了方蘭生一個透心涼。
方蘭生被噎得滿臉通紅,脖子都粗了一圈。
張了張嘴,似乎還想爭辯些什麼。
恰在此時,一個溫婉卻帶著威嚴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蘭生!”
方如沁一身淡粉長裙,款步走入小院,秀眉微蹙,一眼便瞪向了方蘭生。
“又在此糾纏陳少俠,打擾他的清靜!還不快去讀書!”
方蘭生天不怕地不怕,唯獨就怕這位二姐。
一聽到方如沁的聲音,頓時像是霜打的茄子,瞬間蔫了下來,方才那股不服氣的勁頭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耷拉著腦袋,悻悻地嘟囔了一句“知道了”,便灰溜溜地轉身離去,不敢再多說半個字。
打發走了不成器的弟弟,方如沁臉上的威嚴才緩緩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歉意和鄭重。
她走到陳風面前,微微福了一禮。
“陳少俠。”
方如沁輕聲開口,聲音柔和,“昨日之事,多謝少俠出手趕走那採花賊,解我方家之危。”
“更要多謝少俠,對蘭生那番點撥之言。”
“我這弟弟從小被寵壞了,心性不定,能得少俠這般當頭棒喝,是他的福氣。”
方如沁說著,從寬大的袖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張略顯發黃、邊緣有些磨損的陳舊紙卷。
她將紙卷雙手遞到陳風面前。
“此物乃是我方家先祖偶然所得,只知是一張古方,卻無人識得其用。”
“留在方家也是蒙塵,想來在少俠這等修仙之士手中,或許更能發揮其用處。”
“權當一份微薄的謝禮,還望少俠萬勿推辭。”
陳風看著她真誠的眼眸,心中也生出幾分好奇。
他沒有客套,伸手接過了紙卷。
入手微涼,紙質堅韌,顯然不是凡品。
他緩緩展開,目光落在紙卷的抬頭。
只見三個古樸的篆體字跡,映入眼簾。
“冰魄燒。”
僅僅是這三個字,便透著一股凜冽刺骨的寒意。
再往下看,是密密麻麻記錄著的各種奇特的靈草、珍稀的礦物配比。
以及一道道極其複雜、聞所未聞的釀造工序。
陳風的目光快速掃過。
從一開始的隨意,到漸漸的凝重,再到最後,他的呼吸都粗重幾分。
一雙深邃的眼眸中,瞬間爆發出驚人至極的神采。
以他如今對酒道的深厚理解,以及“酒劍仙模板”帶來的修為直覺。
他幾乎是在第一眼,就察覺到這“冰魄燒”的非同凡響!
這赫然是一張失傳已久的古老靈酒釀方!
其配方構思之精妙,簡直匪夷所思。
其中記載的許多材料,屬性截然相反。
譬如至陽至剛的“炎晶石髓”,與至陰至寒的“九幽玄冰草”,若是尋常釀酒師見了,定會以為是瘋子亂寫。
可在這張酒方獨特的釀造工序下,這些相沖的材料,卻能達成一種玄奧而危險的平衡。
最終,釀造出的靈酒,將指向一種至寒至烈、霸道絕倫的奇特酒效!
那股力量,刺入四肢百骸,能極大程度地刺激和淬鍊修士的筋骨。
這……這簡直就是為他量身定做的輔助修煉聖品。
陳風的修為,早已遠超同輩。
唯獨這具肉身的根骨,雖也算上佳,卻終究是限制他修為更進一步的桎梏。
而這“冰魄燒”,正是打磨筋骨、淬鍊肉身的無上妙品。
若能釀成此酒,他的肉身必能更上一層樓,承載更強的劍意與法力。
這價值,何止是珍貴!
簡直是雪中送炭,是無價之寶。
陳風猛地抬起頭,看向方如沁,臉上是毫不掩飾的驚喜與激動。
“方小姐,此物……太珍貴了!”
他深吸一口氣,鄭重地將酒方收好,對著方如沁抱拳一禮。
“多謝!”
方如沁見他如此反應,心中懸著的一塊石頭也終於落地。
她知道,這份禮,是送對了。
臉上露出一抹欣慰的微笑。
“少俠喜歡便好,此物能遇明主,也不算埋沒了。”
陳風略一沉吟,神色變得無比認真。
“方小姐厚贈,在下銘記於心。”
他看著方如沁,一字一句地做出了承諾。
“此番恩情,在下無以為報。只能在此立下兩個保證。”
“其一,那琴川採花賊,三日之內,在下必將其擒獲,還琴川一個安寧!”
“其二。”
陳風頓了頓,目光轉向方蘭生離去的方向,語氣篤定。
“令弟的婚事,在下也會多加留意。”
“若有機會,定會助他早日成家立業,安你方家之心,也了卻方小姐一樁心事。”
方如沁聞言,嬌軀微微一震。
她沒想到,自己一份無心插柳的謝禮,竟能換來陳風如此鄭重的承諾。
尤其是關於蘭生的婚事,這正是她眼下最為頭疼之事。
她眼眶微紅,心中湧起一股暖流與感動,再次對著陳風深深一禮。
“如此……便多謝陳少俠了。”
陳風坦然受了這一禮,隨後,方如沁才款款離去,背影都似乎輕鬆了不少。
待她走後,陳風低頭看著自己手中的酒葫蘆,又摩挲了一下懷中那張珍貴的“冰魄燒”酒方,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暢快的笑意。
“捉賊,擒贓……”
他輕聲自語,眼中閃爍著期待的光芒。
“待擒了那賊人,便著手採買這‘冰魄燒’的材料。”
“淬鍊筋骨,修為大進,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