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極圈內，新天鵝港尼伯龍根。

兩名不朽者收到來自最高許可權的命令，前往尼伯龍根入口迎接一件重要的物品。

此刻，兩名不朽者已經收到了那個名為麥卡倫先生的神秘人送來的貨物，兩人一前一後地護住一張輪床，以極快的速度向地下深處前行。

輪床上，即使有一層紅色的精緻綢緞阻隔視線，也能透過凹凸有致的身體曲線看出那是一個身材曼妙的少女。

不朽者移動的速度很快，少女紅色的長髮隨風而動，很快，便隱入了一部下行的電梯。

地下深處，龐貝伸長脖子看了一眼球形實驗室透明的玻璃牆外面。

巨型地下空洞中央，水銀海上的小島上，在那個被釘死在十字架上的小男孩下方，幾十名不朽者正跟隨電腦精準的操控指令，進行著最後的準備工作。

兩臺巨型離心輸血裝置被分別放置在十字架兩側，由一根Y形的透明粗管將兩臺裝置與小男孩的身體聯接在一起。

除錯好裝置後，路麟城按下了啟動按鈕。

伴隨著離心機巨大的轟鳴聲，猩紅的鮮血被迅速抽離男孩的身體，粗壯的管道瞬間被男孩的鮮血所充斥。

血液進入左邊那臺離心機後，在巨大的離心力下，緩緩析出一部分金色的液體，注入到右邊那臺離心機中……

如果赫爾佐格在場，一定會驚訝於眼前這套換血裝置的精密程度。

透過兩次離心過濾，完美規避了高濃度龍血注入體內可能造成的基因失控。

隨著實驗室內的電腦螢幕上開始跳動換血裝置試執行的相關監測資料，路麟城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習慣性地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鏡片反射出的白光讓人看不清他眼睛裡的情緒，“龐貝，交換機已經除錯完畢，陳墨瞳將會被不朽者點直接送往現場，要安排愷撒立刻前往預定地點嗎？”

“路麟城，你其實不用試探我對‘諸神黃昏’計劃的決心。”龐貝雙眼微眯，手指在實驗臺上緩緩摩挲，“愷撒……他的血統是我們能找到的，唯一被黑王卵認可的血統。”

路麟城緩緩點頭，目光掃過電腦螢幕上跳出來的一條訊息，“我知道了，陳墨瞳已經就位，愷撒很快也會被送過來。”

龐貝抬頭看了一眼玻璃牆外，不朽者已經把那個美麗的紅髮少女轉移到了左側的換血裝置上。

精美的紅色綢緞被掀開，隨意丟在一旁地面上，露出其下少女姣好的身段來。

在龍類麻醉劑的催眠下，陳墨瞳小腹均勻地起伏著，彷彿睡美人般靜謐和甜美。

特製的混血種束縛帶捆綁著少女的手腳，將少女的身體牢牢固定在手術檯上，透過粗壯的輸血管道與巨大的離心機相連。

很快，另一批不朽者帶來了愷撒的推床，愷撒同樣被注射了龍類麻醉劑，被束縛帶固定在右側的換血裝置上。

陳墨瞳與愷撒之間，一根粗壯的輸血管道將二人的身體與血液系統相連線。

路麟城指了指地下空洞中央的十字架，說道：“裝置啟動後，那名男孩的血將經由離心機提純，先進入陳墨瞳的身體，與陳墨瞳的血統結合後，經由右側的離心機再度提純，注入愷撒的體內。”

“陳墨瞳在整個過程中起到了完美過濾器的作用，不僅如此，她自身攜帶的黑王基因片段，也能在這個過程中消解和抽離，進入愷撒的身體。”

“最終，所有廢血都將再度回到那位男孩的身體，經由他強大的生命力不斷再造，重新迴圈，因而不會浪費任何一滴龍血與任何一個片段的基因……”

路麟城臉上露出一個讚歎的笑容，說道：“龐貝，你們聖宮醫學會果然名不虛傳，人才輩出。設計出這個裝置的人簡直就是天才！不僅僅是龍族相關的技術，他對人類的技術也掌握得爐火純青！”

“是麥卡倫先生親自設計的。”龐貝說，“包括陳墨瞳，在某種程度上，她也是麥卡倫先生的孩子，是特意為新生的黑王準備的容器……”

“哦？”路麟城摸了摸下巴，“你們聖宮醫學會的麥卡倫先生就是傳說中那位神秘的陳家家主？”

龐貝沒有回答，而是低頭看了一眼手錶，說道：“開始吧，我們的時間很緊……”

這時候，從兩人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路麟城，你讓我給愷撒提升血統的時候，可沒有告訴我，這一切都是為了讓愷撒使用那個裝置而進行的準備工作！”喬薇尼快步走進實驗室，質問道。

“喬薇尼，這是我們末日派全體成員，以及龐貝本人共同的決定……”

“還有你，龐貝·加圖索，”喬薇尼看向一旁的龐貝，眼底滿是寒意，語氣冰冷，“愷撒難道不是你親生的兒子麼？你知道經過換血後，醒來的那個東西……很可能完全不是愷撒了麼？”

“只要醒來的那東西是新生的黑王，這就足夠了。”龐貝說，“為了人類，也為了加圖索家的未來，我相信就算愷撒目前是清醒的狀態，他也會贊同我的選擇。”

喬薇尼沉吟許久，神色黯然地說：“父母替孩子做的決定，真的對麼……”

“我們真的要做到這一步？”喬薇尼抬起好看的眸子望向自己的丈夫路麟城，希望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些許迴旋的餘地。

“喬薇尼……”路麟城搖了搖頭，“你是我們之中最專業的研究人員，你也知道……”

“這個世界的歷史被設定了一個重要的“節點”，那就是諸神的黃昏。它就像是註定的結局一般，我們沒法繞開它前往更遠的未來……不管我們怎麼做，諸神的黃昏都註定會到來。”

“我們所有的理論、所有的準備都基於此……我們所做的一切，不就是為了降低諸神黃昏到來時世界末日的強度，把一切都控制在合理的範圍內嗎？”

“我們無法操控真正的諸神黃昏開啟的時間點，所以我們只能造就一個新的黑王，人為開啟諸神的黃昏，強行把歷史的程序往前推進一步……你應該也知道，這已經是所有路徑中的最優解了！”

路麟城的聲音斬釘截鐵，在實驗室內久久迴盪。

喬薇尼咬緊牙關，“可是你從來都沒有告訴過我，我們要做的這一切，會犧牲那麼多無辜的性命……”

“路麟城，龐貝，請你們停下這一切！”

喬薇尼的左右手同時舉起了手槍，分別對準龐貝和路麟城。

“我聽說，你老婆在卡塞爾學院時期曾打破過當時執行部的射擊記錄？”龐貝挑了挑眉。

“沒錯……其實從戰績上來講，還沒有什麼東西能從她的槍口下活下來。”路麟城攤了攤手，表示無奈。

喬薇尼眉頭緊皺，做了幾個深呼吸。

她開啟了手槍的保險，手指牢牢扣在扳機上，槍油的味道開始在實驗室裡擴散開來。

“喬薇尼，把槍放下。”路麟城不再過多解釋，伸手指了指電腦螢幕上換血裝置的資料監測介面，“已經沒辦法停止了，換血已經開始。”

“我們現在什麼都做不了，除了靜靜地等待新黑王的降生……”

路麟城的話音剛落，一股極其恐怖的氣息驟然降臨在地下空洞中，玻璃牆外，可以清楚地看見一枚漆黑的龍繭正在形成，光亮的外殼上反射著攝人的光。

喬薇尼眼裡的光忽然滅了，許久後，她銀牙緊咬，緩緩開口說道：“”

“龐貝，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麼想的，愷撒他……終究是你自己的孩子啊！你真的用心瞭解過他哪怕一點嗎？”

“雖然他是含著金鑰匙長大的加圖索家的繼承人，但你以為他就沒有血之哀了嗎？他就沒有孩子應有的煩惱和孤獨了嗎？”

喬薇尼語氣一頓，目光看向路麟城，“愷撒和明非一樣啊！他甚至是明非的朋友……”

“夠了！”路麟城語氣突然嚴肅起來。

“不夠！”喬薇尼反駁，“我算是看明白了路麟城！就算今天躺在那臺冰冷裝置上的人是明非，我想你也會毫不猶豫地按下那個罪惡的按鈕！”

“喬薇尼，你冷靜一點！”路麟城呵斥道，“你已經忘了我們的初心麼？我們要做的，不就是徹底消除血之哀，徹底打破混血種與人類、龍類之間厚重的歷史壁壘，帶領人類走向一個新的時代嗎？”

“這一天，不論是曾經的前輩們還是現在的我們，都已經等了太久……太久……我們耽擱不起，也賭不起……”

“不，我的初心，是和明非一起，是我們一家三口安安靜靜、平平凡凡地生活在一起……”

龐貝沒有再聽進去夫妻倆的爭執，他突然倒吸了一口涼氣，目瞪口呆地指向玻璃牆外的方向。

“那枚繭……不見了……”

…………

第23號城市。

拍賣會結束後，亞歷山大·布寧對著零和克里斯廷娜招了招手。

零在競價中成功替布寧拍得了一隻那種詭異的水蛭，作為交換，布寧將告知零第23號城市背後的秘密。

布寧帶著零與克里斯廷娜登上了一臺私人秘密電梯，電梯快速上行，門開後，映入眼簾的是一座巨大無比的核反應堆。

“這裡是第23號城市的能源核心，從蘇聯人手上繼承過來的技術，冷戰期間，這座秘密建造的能源核心，曾為整個蘇聯北方的國土供能，效能直到今天還能發揮出巔峰時期的98%左右。”布寧介紹道。

克里斯廷娜疑惑地眯起眼，假裝不經意地撥弄耳旁的髮絲，目光在布寧身上反覆打量，試圖從他身上捕捉到心虛或者是罪惡的痕跡。

布寧帶著兩人停留在另一部秘密電梯旁。

緊接著，他身子迅速一晃，繞開酒德麻衣的攻擊，把一針麻醉劑注射到克里斯廷娜的脖頸上。

麻醉劑迅速生效，克里斯廷娜的身子柔軟地癱軟在布寧的懷中。

“請見諒，接下來的對話，不是克里斯廷娜應該聽到的內容。”布寧露出一個禮貌的笑容，看了看零的方向，以及身形在冥照籠罩下的酒德麻衣。

酒德麻衣的身形緩緩浮現而出，“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從克里斯廷娜溜上布寧號列車的那一刻就發現了，”布寧無奈地癟癟嘴，臉上露出一抹罕見的溫柔，“她一直都是這樣，總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

“你們認識？”零問道，極深極靜的眸子聚焦在布寧的臉上。

“克里斯廷娜，她是我的女兒。”

“你就是她口中那個高官老爹？”酒德麻衣滿臉難以置信。

布寧緩緩點頭，又搖了搖頭，開口說道：“起初，我是克格勃秘密部隊的最後一名高階情報專員，在1991年，我收到了一條情報，黑天鵝港的赫爾佐格博士打電話求證，克格勃部隊是否存在一名叫邦達列夫的少校……”

“邦達列夫這個人，當然是不存在的。出於好奇，我曾秘密前往黑天鵝港，調查赫爾佐格和邦達列夫的秘密，併成功偷走了一部分實驗資料……”

“所以，我認識你，雷娜塔，也認識零號。”布寧按下了一個按鈕，電梯門緩緩而開，“你們確定不一起來麼？”

酒德麻衣向零遞過去一個詢問的眼神，零緩緩點頭，兩人緊跟布寧其後上了電梯。

“我手上，或許有一些你們，和你們背後的李嘉圖與零號想要的情報……”布寧緩緩開口說道，“秘黨末日派那幫人，甚至包括聖宮醫學會內的成員，一直都被麥卡倫矇在鼓裡。”

“末日派那幫人堅信，諸神的黃昏一定會被開啟，所以他們試圖製造出一個人造的黑王，人為促使諸神黃昏提前降臨。”

“但事實上，寫在歷史程序中的節點，並不是諸神的黃昏，而是黑王的復甦本身。末日派那幫人都被騙了，麥卡倫真正想做的事情，並不是提前開啟諸神的黃昏……”

零補充道：“而是他自己成為新的黑王。”

布寧點了點頭，“黑王新生之後，世界確實會迎來一個嶄新的時代，但具體是一個怎樣的時代，那就不得而知了。”

“以我對麥卡倫的瞭解，那很可能是一個所有生靈被他一個人奴役的時代，他既是人類中最懂龍類的人，也是龍王中最瞭解人類、掌握最多人類科技的龍王……”

這時候，電梯緩緩停下，門後，是一間位於地下極深處的避難所。

布寧擺了擺手，示意二人跟上。

布寧隨手拿起桌上的一把小刀，在木質的桌面上刻下了三個座標。

“這個座標對應末日派地下堡壘的位置，這個座標對應北冰洋上某個尼伯龍根的位置。”布寧的手指緩緩劃過桌面，“而這個座標，是第23號城市所在的位置。”

“要知道，末日派的地下堡壘和第23號城市，在某種程度上，都是麥卡倫的手筆……”

“這幾個座標難道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嗎？”酒德麻衣問道。

零眨了眨眼，眼底閃過淡淡的金色，“如果把北極點也算進來，連線末日派的地下堡壘和北冰洋上那個座標……剛好可以構成一個三角形，而第23號城市，就在這個三角形的中心。”

“沒錯。”布寧說，“也就是說，如果黑王真的復甦，在真正的諸神黃昏到來的那一刻，這裡會處於旋渦的中心……”

“但同時也說明，這個位置是麥卡倫計劃中極其重要的一環。”

零忽然想到了此前路明非提起過的在城市內部發現的巨型鍊金矩陣，“如果這是一個巨型鍊金矩陣的話，幾乎無法被摧毀……”

“可如果是這個巨型核反應爐爆炸了呢？”布寧挑了挑眉，指了指頭頂，“我不知道這樣會不會對麥卡倫的計劃產生影響，但這是目前我唯一能做到的事情。”

“布寧先生，你告訴我們這些情報……你有什麼訴求？”零問道。

布寧看了看一旁克里斯廷娜熟睡中的臉，說道：“或許現在還不明顯，但克里斯廷娜的基因是有缺陷的，她已經患上了漸凍症，很快，她就會從一個活蹦亂跳的少女，變成只能癱軟在病床上的怨婦。”

“我拍下來的這隻水蛭，已經提前餵養了我的血統，等那種能改寫她基因的血清析出後，我需要你們幫我注射進克里斯廷娜身體裡……”

“另外，這裡位於地下深處幾公里，理論上不會遭受核爆的衝擊，並且這裡有足夠生存的物資，甚至我專門在地下深處架設了網路電纜……在這裡你們可以生活很久很久，並且能聯絡你想聯絡的人……如果他還活著的話。”

“那你呢？”

布寧笑了笑，“上面的核反應堆需要人引爆不是麼？有且只有我能透過生物識別。”

“我答應你的要求，”零嘆了一口氣，看了看克里斯廷娜的方向，“我們會照顧好她，祝你……順利。”

“是祝我們順利……”布寧臉上的表情突然凝固。

“諸神的黃昏，已經被開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