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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4章 聖威

“至尊陛下~至尊陛下~橫刀立馬,隨風飄蕩的是什麼呀?咚咚咚呀嘞咚呀嘞呀~”

“那是奉天討逆征伐奚賊,宣誓大齊天命的旌旗,你不知道嗎?咚咚咚呀嘞咚呀嘞呀~”

齊人分成兩派,一派痛快飲酒,縱情高歌,另一派蓄勢待發,似乎還在戰場之上,兩派涇渭分明、互不干擾,巨大的割裂感讓燕都無法判斷哪邊才是齊人的真實想法。

堵在兩軍之間的庫莫奚俘虜們面露慘色,他們已經聞到了劍拔弩張的殺氣,無論誰勝誰負,他們都會跟隨敗方一起離開這個世界。

奚人的雙手與牙齒同頻打顫,今日的苦難已經夠多了,他們不住地祈禱著,希望上天能夠賜下奇蹟。

奇蹟發生了。

“可汗!”

高勱踱馬而出,面色漲紅,在馬上搖搖欲墜,數次險些落馬,引得身後計程車兵們哈哈大笑。

“既已戰勝,何不過來暢飲同慶啊?!”

高勱說著又舉起酒壺,肆無忌憚地大浮起來,這個距離,突厥人可隨時抬手向他射擊。

燕都眼珠轉動,在他的身側,些許騎手張起弓箭,嚴密的監視著突厥人的一舉一動。

鬱氣在燕都胸腔之間流轉,冥冥中有一股直覺,讓他把這個齊帝、自己的婿子、天下最年輕的皇帝給打敗或殺死。

這無關姻親,是獅王對新生幼獅本能的仇視,待他成長起來,那將會威脅到他們突厥。

而且他們和齊國也不是沒有過節,此前就曾經被齊軍所打敗過,如果在此俘虜齊帝,突厥的威勢會達到最高峰。

惟一阻止獅王的理由是對面的獅群也足夠強悍與龐大,一個沒弄好,反倒是自己報銷在這裡。

嫉妒、憤恨、讚許、恐懼……各種心思在燕都心中流轉,齊軍已經提防起自己來,輕易討不得好,即便勝利,回去都斤山的路上也可能會有變故,而且齊軍的報復必然猛烈至極。

還有許多地方可以擴張,突厥還沒積蓄出足以入主中原的力量,何必在這時候翻臉呢?

把那個奇怪而大膽的想法排出大腦,燕都只覺得自己真是瘋了,居然想這時候對齊帝下手。

更多的理性思維紛至沓來,不斷提醒燕都,他和齊國的利益關係已經深深繫結,難以驟解,藉助齊帝來要挾或可以逞威一時,但最後失去的卻是長期的好處。

於是燕都換上一副親切和藹的臉,高聲笑叫:“也好!就讓我嚐嚐中原的酒,與我們的馬奶酒有何不同!”

雙方的將領各自大笑,以庫莫奚的俘虜為界,互不越界。此前強搶俘虜的突厥人也被齊軍所釋放,被部中大人惡狠狠地訓斥,然後回到了隊伍中,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了。

高殷驅動坐騎,緩緩退回中軍,被層層疊疊的騎士所包圍,燕都再也無法窺見。

他們都有些悵然若失。

接下來的三天,兩支盟軍變得愈發禮貌起來,劃定了各自活動的範圍,突厥佔據了此前庫莫奚的牙庭,齊軍則在山道上紮營休憩,各自派出部隊去搜羅庫莫奚的逃人以及牛羊,同時清點此次的傷亡。

齊軍的五千百保鮮卑戰死了三百,七百受了不同程度的傷,算下來是有四百不能再繼續戰鬥,這點讓高殷肉疼之極。這麼好用的部隊,在此戰中損員十分之一。

這光是撫卹就是一大筆錢。

這些士兵是死於王事的,普通計程車兵月俸是半匹絹、三鬥米和一百錢,天策府兵是一匹絹、半石米和三百錢,而百保鮮卑則待遇更好,一個月五匹絹,二石米與千錢起,這還是起,偶爾高洋和高殷發賞賜,數目比這個也只高不低。

現在是最精銳的百保鮮卑陣亡,撫卹的力度也比其他士兵大得離譜,戰死的撫卹金是三十匹絹、十石米與萬錢,三百名百保鮮卑那就是九千匹絹、三千石米以及三百萬錢,可以說已經等於戰死了一個高敖曹的賞格。

而且天策府的規格是當年全給,後五年減半供給,即一個天策府士兵的撫卹金是當年的絹二十匹加上粟三十石,五年每年給絹十匹、粟十五石,共計七十匹絹、粟一百零五石。

百保鮮卑則全額供給,並連支十年,也就是一名百保鮮卑的全額撫卹金是三百匹絹、百石米與十萬錢,三百名那就是九萬匹絹、三萬石米和三千萬錢!

這還只是戰死的,那些受傷的,以及立了軍功的將士需要獎賞,比起這個數字只多不少!

明明是一場大勝仗,高殷卻在經濟上輸得悽慘無比,他現在只想把高洋挖出來抱著他痛哭!

爹啊,怪不得你後五年就不打仗了,贏了戰場輸掉底褲啊!

高殷的內心的確是在滴血,不單是為了撫卹金的大出血,同時也是為了這股強大的戰力。

百保鮮卑出身洛陽舊宿衛,自六坊之中選拔,難以補充,真是每打一個就少一個,從他們逆天級別的戰鬥力就可以看得出來有多強悍了,一千二跟著洋子大破三萬柔然軍,只死亡了兩百,跟著高殷打盡庫莫奚人,庫莫奚直接從一個正在崛起的民族被攔腰斬斷變成喪家之犬,而百保鮮卑僅傷亡近千。

高殷毫不懷疑,拿著這些士兵,萬人以上的軍隊都能被他們打出“百騎劫營”的效果,在他的眼中,死掉的這些不是普通計程車兵,而是三百名勇將,將來都是能夠去全國各地擔任各級軍官,為大齊控制領地的好武官。

假使一個武官能去擔任一州或一縣的鎮將和戍主,僅齊國就有一百零五州三百餘縣,把他們打入各地,能夠替高殷穩穩抓住當地的州郡兵力。隋朝一統後做的規劃是一百九十郡一千二百五十五縣,屆時傷老的百保鮮卑也有了歸處,去各地任職軍官,也自然會對高殷保持著無限忠誠。

這就有些類似明朝的衛所制了,如今折損三百,乍一聽到這個數字,高殷差點沒喘上氣來。

百保鮮卑的實力和戰意全都是用錢堆起來的,即便能填充,付出的成本也非常高昂,若不是最近的經濟政策實行得好,讓齊國多了鹽、酒等好幾大塊收入,光是這一戰就能把高殷到乾明十年為止的雄心壯志全部打斷,只想著在鄴都裡好好睡女人過日子!

難怪高洋登基之後,前五年南征北戰,後五年直接擺爛,估計也是每次作戰看到了數字傷亡,以及背後折射的成倍撫卹金,心頭肉痛得緊,把身體氣壞了。

他又不是很懂搞經濟,實在是受不了了,乾脆把這些錢留著修長城與享樂,才沒有再四處開戰。

打個庫莫奚都這樣子了,何況是周國呢?!

不過話又說了回來,庫莫奚和周國是不同的,攻下週國可以獲取土地與人口,就能擴大齊國的規模,收入也變得更多。

而庫莫奚是拿不到領地的,因為齊人現在還無法做到對漠北進行有效的統治,即便可以,要付出的人力和運輸力也是個天文數字,說難聽點,與其開發這種地方,還不如留在國內搞科技發明,哪怕是拿來蓋宮殿純享受,也比丟到草原被大風颳走舒服得多,至少能聽個響,讓妃嬪們喊兩句至尊大氣。

但攻打庫莫奚也不是沒有補充,首先大量的人口就可以充入幽州定州瀛州進行開墾,農耕時代人力就是國力,齊國的人口因此多了數萬戶;其次,這其中許多奚人都是壯年兵丁,既可以種地,將來也能作為兵源從中抽調,能耕能打,用途十分廣泛。

其後,庫莫奚經過這一役,基本上已經被打殘了,興許沒有滅族,但六部大敗,被齊軍俘虜過半人口,實力已經不足以作為一個國家存在,和老兄弟契丹差不多下場,即便能恢復元氣,那也是要在一百年後。

因此來自漠北的威脅基本已經解除,這也就意味著他們日後難以來打秋風,這部分的長城邊務就能夠輕鬆許多,遼東之民可以放心種地,接下來只要重點看護營丘方向的遼河,監視高麗人,遼東之地就能夠獲得一份安寧。

這就是此次出戰最大的意義,也是軍隊存在的唯一價值,保家衛國,讓人民安居樂業,然後給國家上繳充足的賦稅,國家才養得起軍隊,形成正向迴圈。

高殷個人的功名在其中,只是一朵不起眼的浪花,但由於是帝王泛起的漣漪,便註定要被人民銘刻在史書上。

“時漠北寒朔,胡塵蔽天,虜恃其驍騎,數為邊患。帝乃韜神機於九重,奮天威於萬里。旌旗所指,山川改容;鼓鼙所聞,草木皆兵。其料敵虛實也,若觀火於重帷;其制勝廟算也,如運籌於指掌。”

“及至橫野臨戎,分麾決戰。鐵甲映日,玄戈耀星。驅雷車於瀚海,揚飆騎於龍庭。斬名王以釁鼓,俘酋豪而獻俘。乃收兵振旅,凱歌入塞,邊民簞食壺漿,歡呼震野。”

“昔周宣伐獫狁,漢武擊匈奴,雖著勳於竹帛,猶疲民於轉餉。若夫太宗之徵,算無遺策而士不疲勞,賞不逾時而功皆核實。故能懸旌白狼之山,銘功玄菟之域。自茲厥後,氈裘之長,望塞門而叩顙;毳幕之酋,聞鼓聲而股慄。豈非聖主威德兼隆,文武並用,致此殊勳哉?《傳》曰:‘止戈為武’,太宗有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