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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黃子澄可真行,士子們是要造反吧?

貢院榜單的前方,此刻的張石頭被他的父親狠狠的抱著,這位趁機請假來看科舉榜的男人,此時簡直激動的不像樣子啊。

“石頭!我的兒啊!”

這位滿臉溝壑,雙手佈滿老繭的老軍戶,此時是從人群中瘋了一般的衝出來,撲到木榜前,他粗糙的手指顫抖著撫摸印有張石頭三個字的位置,那老淚也如決堤般湧出!

“厲害,我兒厲害啊!實務榜首!雙甲等第一!當真是給咱軍戶長臉了,給咱死去的兄弟們長臉了啊!這是祖宗顯靈!祖宗顯靈啊!”

他又猛地轉身,一把抱住早就呆立原地的兒子,手臂爆發的力氣是在這一抱下相當的驚人。

“石頭、石頭!爹,爹就是現在閉眼也值了!”

“爹,你這是什麼話啊?”

張石頭苦笑的拍了拍父親的背部,這一刻卻也在想此前經歷的一切,因為家中還有兄長承擔軍戶役,自己才能讀書考功名,期間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白眼。

但現在?

一切都值了!

“不至於,不至於的,爹,好日子還長著呢。”

此刻的這一幕,朱元璋走出暗處,在人群中看著這軍戶父子真情流露的一幕,嘴角難得地微微上揚。

這樸實的喜悅,讓他想起了鳳陽老家那些為了一季好收成就能高興半年的鄉親,他目光掃過實務榜上張石頭那三個字,又看了看經義榜末的黃子澄,心中對李魁、葉言這革新之舉其實又多了幾分認可。

然而,這短暫的溫情很快就被打破。

打破者也正是朱元璋先前看好計程車子黃子澄,那位被李魁貶斥,甚至還被預言若遇藩王之亂必將誤國的人。

只見黃子澄站在不遠處,臉色由白轉青。

他眼睜睜看著張石頭父子相擁而泣,看著那些八股文章不如自己,卻因這革新考核而榜上有名的寒門士子歡欣雀躍,甚至排名都在自己之前。

一股邪火猛地竄上心頭!

在黃子澄看來,自己名列經義榜末已是奇恥大辱,實務榜上更是無名!

而張石頭,一個軍戶子弟,還有那些匠戶出身的人,竟能高居實務榜首?

這簡直是將他黃子澄的臉面踩在泥裡!

“張石頭!”

黃子澄的突然一聲厲喝,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張石頭父子也停下動作,疑惑地看向他。

黃子澄說話卻絕不客氣!

“哼!你不過就是一介軍戶賤役之子!”黃子澄的聲音都因為激動而格外尖利,他指著張石頭,那手指都在顫抖,“你是僥倖識得幾樣地裡刨食的玩意兒,是在軍務策問上胡謅些道聽途說的匹夫之見,竟也能配登這實務甲等之首?還敢竟成這雙榜有名之人?可笑!”

黃子澄看都不看張石頭難看的表情,目光突然掃向周圍那些同樣因實務優異而上榜的寒門、匠戶子弟,語氣中這一下是完全充滿了赤裸裸的鄙夷和嫉恨。

“你們又憑什麼能登榜,甚至比我都高?!”

“想我黃子澄乃書香門第之人,是寒窗苦讀十數載,將四書五經爛熟於胸,詩賦文章皆都得大儒讚譽!而如今卻只得經義榜末,這實務榜上更無片名!?”

他突然一揮袖袍,整個人胸膛劇烈浮動下,說話那是完全不經大腦了。

“哼,在我看來,這科舉革新的考核,無外乎就是李魁、葉言那廝官吏胡作非為罷了!”

他幾步走到科舉的榜單前,一口氣說了他最不該說的話。

“就這等愚臣,他們弄出來的所謂的科舉革新,革的是什麼?我看革的是千年取士的正道!革的是聖賢文章的尊嚴!這根本不是取士,這就是胡鬧!”

“是李魁、葉言兩官為了標新立異,討好聖聽而弄出來的譁眾取寵之舉!他們矇蔽聖上,顛倒乾坤,辱沒斯文!陛下…陛下定是被他們一時蠱惑了!若依祖制,按八股文章取士,怎會容爾等卑賤之人玷汙此榜?!”

這話說的,完全把暗處的朱元璋都當傻子,意思他贊同改革,他在葉言未穿越前找不到人才當官,是他沒用好科舉?

而且此話幾乎等同於指責老朱這位當朝皇帝昏庸了!

黃子澄也不管那些,說話完全是越發激動!

“現在這結果,本人絕對不服!是如此革新下,竟讓爾等粗鄙之徒,靠著這些登不得大雅之堂的末技,踩在我等苦讀士子的頭上作威作福嗎?!”

張父聞言氣得渾身發抖,黝黑的臉膛更顯黑紅,額角青筋暴起!

“你!你這混賬東西!滿嘴噴糞!我兒子是憑真本事考的!李魁大人、葉言大人是真正為國為民的好官!是伯樂!你考不上是你沒本事,是你不懂實務!休在這裡狂吠,我們是粗鄙之徒不假,但你這也是在汙衊朝廷的新政,詆譭大人們的清譽,你又算什麼東西?!”

“本事?伯樂?清譽?”

黃子澄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發出一聲尖刻的嗤笑:“呵!你還知道自己是粗鄙之徒啊,但你說的李魁那廝?他雖是此次科舉主官不假,但你可知他早些時日在朝堂上狂悖犯上,頂撞了天子,被陛下早就打入了詔獄?!”

李魁那分身被打入詔獄的事不是秘密,但朱元璋並沒有大肆宣傳,黃子澄應該是從其他世家子弟嘴裡知曉的。

他此刻完全是借題發揮!

“就這樣的一人,一個目無君父、不知死活的狂徒!他算什麼伯樂?再說那葉言,朝間傳聞不過是個只會附庸其後的應聲蟲!他們現在弄出這等不倫不類的科舉,在我看來就是惑亂朝綱!”

“而且現在李魁那廝進了詔獄,這就是天理昭昭!我看這實務榜,連同你這賤役榜首之子,或者你,我看早晚都要被陛下清算掉!”

這不愧是古代的讀書人,未來的建文三傻掌權者之一呀。

這黃子澄說話也是一套一套的啊。

而且!

轟!

“李、李魁大人,他被打入詔獄了?”

黃子澄這惡毒話語中的關鍵資訊,瞬間被張石頭捕捉到,他原本因父親受辱而升騰的怒火瞬間被這訊息凍結,整個人如遭雷擊,僵立當場!

李魁大人入獄了?

他腦海裡還有從知曉對方存在那一天起的記憶。

那個在貢院門前為他仗義執言,喝退王秀才,給了他考試機會的李大人!

那個在考場之上,怒斥不識五穀的李景先,為寒門士子正名,字字句句都透著考官者必然要懂百姓疾苦的李大人!

那個以雷霆手段推行實務革新,為他們發了實務冊子讓大家的有公平的提前機會的李大人!

最關鍵的是……

正是他李魁的所作所為,今日才改變了他張石頭的命運,是給了他這等軍戶之家前所未有希望的恩人!

而那樣的人竟然被打入了詔獄?!

就因為……

直言進諫不成?!

張石頭原本想痛斥黃子澄言語的想法,此刻戛然而止,他現在沉浸中登榜中的喜悅也突然消散。

幾乎如同是被黃子澄的訊息驚的大夢初醒,在巨大的震驚下,他只在乎一件事!

“你、你說什麼?!”張石頭輕輕推開眼前怕自己衝動的父親,猛地一步踏前,雙眼瞬間變得赤紅,死死盯著黃子澄,“你說李魁大人他...他進了詔獄?!是什麼時候?!是因為什麼?!”

黃子澄就是個讀書人,他被張石頭這突如其來的武夫氣勢嚇了一跳,但看到對方眼中那近乎崩潰的痛苦和憤怒,心中反而升起一股扭曲的快意。

“哼!當然是因為幾天前的早朝,你看看最近的告示……那王大人說了正道的話,讓寶鈔問題得以改善,讓稅收問題得以清點,但你和你父親嘴裡伯樂的李魁那廝呢?”

黃子澄壓根也不知道李魁、王彥都是一個人的分身,他此時就是藉機抨擊對方。

“他李魁就是一個目無君上的人,就是一個狂悖至極的瘋子!據說他在朝廷上竟敢當庭指責陛下寶鈔之策為禍國殃民之策,還口出糊窗紙這等大逆不道之言!是以觸怒天顏,當場就被陛下降旨打入詔獄!此等狂徒,完全就是自尋死路!我看他這次,是在劫難逃了!哈哈,而你們這些現在靠他爬上榜的泥腿子,我看也得意不了多久了!”

說著此話,黃子澄也不忘記他此次發怒而出的目的。

他猛地回頭看向那些不通實務,大多是世家子弟計程車子們。

“諸位同窗!諸位飽讀詩書計程車子們!你們看看!現在仔細看看這兩份榜單!”他抬手又用力拍打著實務榜和經義榜,“這經義文章,千年取士之圭臬!如今竟被置於何地?!一個不通聖賢微言大義的軍戶賤役,竟能憑所謂實務高踞榜首!而我等寒窗苦讀,皓首窮經,卻只能屈居末流,甚至榜上無名!這公平嗎?這合理嗎?!這不是胡鬧,是什麼?!”

他的話語精準地刺中了那些落榜或排名不佳的世家士子心中最敏感的不甘和怨憤。

“黃兄……”

“黃兄說的對啊!”

“不公平!”

“不合理!”

“正是如此啊!”黃子澄一看大家如此配合,那更是激動的手舞足蹈的講話,“如此不公平、不合理的科舉新政,其結果就是打著革新的旗號,實則是在顛覆祖宗法度,是在羞辱我等士林清譽!把我們這些真正能當官的人,踢了出去……這算什麼東西!”

“而且,我黃子澄今日就敢斷言,那革新此科舉的主官,李魁那廝就是一個矇蔽聖上、結黨營私,打壓我等的劣人!他們就是為了自己那點標新立異的虛名,不惜毀了朝廷取士的根基,斷了我等讀書人前程之人!”

他越說越激動,手臂都開始劇烈揮舞!

“而如今李魁倒臺,此乃天意!正說明這所謂科舉新政完全不得人心,是真正在禍國殃民!而陛下聖明,定已看清其中弊病!我等豈能坐視此等荒謬之事繼續下去,任由這汙濁榜單辱沒斯文,斷送我等前途?!諸位!我輩飽學之士,豈能忍氣吞聲?!”

黃子澄猛地指向京城深處,指向那象徵著皇權和朝廷威嚴的方向!

“我們要讓陛下聽到真正的聲音!聽到天下士子的冤苦!我們要去敲響登聞鼓!我們要聯名上書!我們要向陛下泣血陳情,痛陳此革新科舉之弊,揭露李魁、葉言之私心,懇請陛下撥亂反正,廢此實務取士之荒唐新政,復我經義取士之煌煌正道!讓真正的才學之士,能堂堂正正立於朝堂!”

“這才是我大明江山社稷之福!這才是為天下讀書人討一個公道!諸位,可敢隨我一同前往?!”

這番極具煽動性的言論,如同火星濺入了乾燥的柴堆!

那些本就心懷不滿的世家子弟和部分落榜士子,被黃子澄描繪的新政不公、前程被毀、為士林討公道的悲情所激!

又聽到李魁倒臺、陛下或已動疑的暗示,再加上黃子澄自身榜樣的帶頭作用,那是瞬間點燃了他們的情緒!

“黃兄說得沒錯!!”

“此等荒唐取士,我等不服!”

“走!去敲登聞鼓!向陛下討個說法!”

“復我經義正道!還我士林清白!”

“同去!同去!”

群情激憤,尤其是那些實務榜無名、經義榜又排名靠後計程車子,更是義憤填膺,紛紛響應黃子澄的號召,簇擁著他就要向登聞鼓的方向湧去!

場面眼看就要失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