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公子坐在客棧的大堂裡,耐心地等待著。
他身後的二十名血袍宗師,如同二十尊沉默的雕像,散發出的氣機,將整個客棧籠罩。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
他臉上的耐心,也正在一點一滴地被消磨殆盡。
他緩緩抬起頭,目光穿過大堂,落在了後院之中。
那裡,李陽留下的一百多名化境手下,背靠著牆壁,手持兵刃,組成了一個奇特的方陣。
血公子的嘴角,勾起一抹森寒的殘暴。
既然正主遲遲不歸,那就先殺了這些螻蟻,用他們的血,來洗刷這條街道,迎接李陽的歸來。
客棧之外,安平鎮的陰影裡,藏著無數雙眼睛。
各方勢力的探子,聞風而來看熱鬧的江湖客,將此地圍得水洩不通。
夜風中,竊竊私語聲,如同梗咽風聲飄蕩。
“聽說了嗎?太子為了請動血魔教,下了血本了。”
“何止是血本,簡直是喪心病狂!他居然把自己那個才十四歲的親妹妹,許給了血魔教那個快八十歲的老教主!”
“什麼?!”
“我的天,那可是個花季少女,嫁給一個行將就木的老怪物……這太子,為了皇位,連臉都不要了!”
一陣陣倒吸涼氣的聲音,在黑暗中此起彼伏。
無數人心中,對那位高高在上的太子,生出了極度的鄙夷。
就連那些躲在暗處的探子聽了,都不由得感慨,最是無情帝王家。
自己的親妹妹,最終卻淪為籌碼。
為了太子的皇位,要嫁給一個行將就木的老東西。
可這些都不是他們能左右的,所有人也只是靜靜的看著。
……
客棧後院。
那一百多名化境武者,已經感受到了從大堂內傳來的,那毫不掩飾的森然殺意。
他們知道,自己估計死定了。
可他們的臉上,沒有絲毫的恐懼。
“兄弟們,怕嗎?”
一名獨臂漢子,用僅剩的左手,握緊了手中的鋼刀。
“怕個鳥!”
他身旁的人啐了一口血沫:“當年要不是公子,老子早就餓死在亂葬崗了,這條命,本就是公子給的!”
“沒錯!能跟著公子走到今天,值了!”
“咱們這些人,哪個不是從死人堆裡被公子拉出來的?今日,就讓這幫血魔教的雜碎看看,咱們沒給公子丟人!”
嗆啷!
刀劍出鞘的聲音,在寂靜的後院中,顯得格外刺耳。
他們沒有想過逃跑,也沒有想過求饒。
他們只是握緊了手中的兵器,打算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朝著那不可戰勝的敵人,揮出自己最強的一刀。
一股難言的悲壯,在人群中瀰漫開來。
血公子感受到了這股氣息。
他站起身,緩步走到了後院的門口。
看著那些明明弱小如螻蟻,卻敢於對他亮出兵刃的化境武者,他那張妖異的臉上,竟露出了一絲奇異的神色。
他不得不承認,在收攏人心這一方面,他不如李陽。
他的人,是畏懼他,是恐懼他。
而李陽的這些人,是真的願意為他去死。
“罷了。”
血公子輕聲開口,聲音裡帶著一絲莫名的情緒。
“為了成全你們的忠誠,我決定,親手送你們上路,一個不留!”
他緩緩抬起了手。
那二十名宗師,身上血氣翻湧,只等他手掌落下,便要將這後院,化作一片血肉屠場。
就在此時。
嗒!嗒!嗒!
一陣清脆而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打破了安平鎮詭異的寧靜。
血公子落下的手,猛然一頓。
後院中,所有準備赴死的化境武者,全都渾身一震,猛地抬頭,朝著客棧外望去。
那一張張本已絕望的臉上,瞬間被激動所取代。
“是公子!”
“公子回來了!”
街道的盡頭,十幾騎快馬,如同一道黑色的閃電,衝破夜色,停在了客棧門前。
為首的,正是李陽。
淵海劍客與鬼影,一左一右,護衛在他身側。
趙一刀與徐衛等人,緊隨其後。
所有隱藏在暗處的探子和江湖客,全都屏住了呼吸。
他們的目光,很快就落在了李陽身後一個陌生的身影上。
那人身形高大,揹負著一杆用黑布包裹的沉重長槍,頭上戴著一頂壓得很低的斗笠,看不清面容,只是沉默地跟在李陽身後,如同一座移動的鐵塔。
“又多了一個人?”
“看氣息,似乎也是個高手,可那又如何?”
“血公子的威名,誰人不知?他手下那二十名宗師,足以拖住淵海劍客和那個鬼影了。”
“沒了兩個半步大宗師的庇護,李陽一個區區宗師初期,在血公子面前,跟一隻螞蟻有什麼區別?”
“他回來,就是送死!”
所有人的心中,都得出了同一個結論。
李陽,必死無疑。
血公子緩緩走出客棧,他看著馬背上的李陽,臉上露出一抹譏諷的笑容。
“我以為你已經拋棄了你的這些忠犬,獨自逃命去了。”
“沒想到,你居然還真的敢回來。”
李陽翻身下馬,神色平靜地看著他,彷彿在看一個死人。
“我從不會放棄任何一個人。”
他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傳入了在場每一個人的耳中。
“公子!”
後院中,那名獨臂漢子雙目赤紅,聲音哽咽地朝著外面大吼。
“公子確實從未放棄過我們任何一個人!”
“當初在京城,陸軒兄弟為了大哥行刺太子,被困城中!公子為了救他,甚至放棄了從玄虎關脫困的唯一機會,帶著我們,重返京城!”
此言一出,滿場皆驚。
就連血公子,那張妖異的臉上,都閃過了一抹震撼。
他知道李陽是從京城逃出來的。
卻不知道,這其中,竟還有這等曲折。
為了一個手下,放棄脫困的機會,重返龍潭虎穴?
這是何等的魄力,又是何等的愚蠢!
李陽卻像是沒聽到那名手下的話。
他只是平靜地看著血公子,淡淡說道:“我之所以離開,是去見一位友人。”
他側過身,讓出了身後的位置。
“我的這位友人,聽說了你的名頭。”
“他說,想試試看,能不能親手……摘下你的頭顱。”
剎那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個始終低著頭,揹負著黑色長槍的神秘身影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