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歡迎故地重遊，尊貴的客人。”

贊日普笑容滿面，心裡卻忍不住譏諷。

一個六百多年的割據政權，也敢放到現在吹噓嗎？

他還敢說自己的血脈源於曾經的吐蕃國主松贊干布呢。

慕容複利落地下了馬，緩緩走至贊日普面前，卻被帳前的部族勇士攔住去路。

“唉，讓他過來。”

贊日普笑著揮揮手。

他並不覺得，一個懦弱的漢人能給他造成多大威脅。

他在意的，是如何對待這群數百人的隊伍。

“請問客人領著商隊來此，是準備與我青渠部貿易嗎？可惜我青渠部地少人稀，可沒有足夠的錢財。”

贊日普眼神裡帶著貪婪。

他膽子很大，甚至敢冒充西夏人，在青唐城一脈劫掠西域往來中原的商隊。

而他帳下的這些奴隸，也有不少是從商隊裡俘獲來的。每一次的劫掠，都可以給贊日普帶來鉅額的金銀財富。

“我來這裡準備問你要個奴隸，開個價吧。”

慕容復同樣抱以微笑，指著正在安撫姐姐的拉增道。

“這個奴隸可不便宜，他可是我們青渠部最厲害的訓雕手。”

贊日普厭惡地看了眼低著頭默然不語的拉增，背叛主人的獒犬，就失去了價值。

“起碼得值五百兩。”

他玩味地伸出五根指頭。

風波惡雖然聽不太懂吐蕃語，卻看懂了這貪得無厭的表情。當即便要拔刀怒喝，卻被慕容復伸手攔住。

只見錦衣公子面色不變地道：“可以。五百兩就五百兩。”

“不不不，那只是訓雕手該有的價格。除此以外，拉增還是我第五位妻子的親弟弟，作為妻族，我將來準備大用他的。”

贊日普話鋒一轉，又道：“你買走了他，就等於買走了我青渠部將來的左膀右臂。至少要再加上，白銀五千兩。”

他再度試探地伸出右手，五根指頭晃了晃。

拉增聽著兩人的對話渾身一怔，再看著懷裡傷痕累累的姐姐，只得將殘存的希冀全都寄託在這位錦衣公子身上。

誰料慕容復只是沉思一會兒，便點頭道：“可以。”

這次輪到贊日普錯愕了，願意花費五千五百兩銀子買一個奴隸，這商人在漢地究竟什麼來頭。

可貪心不足的贊日普仍舊不打算放過這筆一錘子買賣，接著道：“其實他的姐姐，也不是不可以……”

“我一併買下了，合白銀一萬兩，也可以用等價的細鹽或茶葉支付。”

慕容復微笑地道。

扎西貢布適時遞上那盒茶葉，贊日普同樣伸手碾了一小撮丟進嘴裡嚐了嚐。

“哈哈哈，客人真是爽快，來請進賬一敘，今日咱們不醉不歸。”

嘗完，贊日普笑著拍拍手，熱情地喚出妻妾侍女，引著慕容復和他身後幾位侍從進入自己寬闊的主帳內。

旋即貼在自己親信的耳朵旁低語幾句：

“速去給附近的隴逋、青歸、勝宗三部的頭領報信，就說我贊日普有要事找他們相商。

叫他們帶上本部精銳人馬過來，辦好了大家一塊發財吃肉。”

“公子爺，我見這青渠部首領貪得無厭，只怕此事會另生波折。”

包不同見慕容復坐在帳內次座，安之若素地欣賞著贊日普安排的，融合當地特色的儺面舞。

排在這個節目後的吐蕃少女金珠睜著黑寶石般的眸子，踮著腳尖好奇打量這位年輕貴客。

金珠父親普布是青渠部的副首領，也是贊日普手底大將。

去年贊日普為了拉攏普布，又或是覬覦金珠這位青渠部這顆最亮的明珠，特意向普布求娶他女兒金珠成為自己第九位妻子。

並揚言等到了金珠十八歲那年的藏曆四月十五，也就是藏傳佛教裡，傳言佛陀誕生、成道、涅槃三期同慶的薩噶達瓦節，再與她舉行一場盛大的婚禮。

屆時，糌粑、青稞炒麵、酥油茶、乳酪、牛羊肉等美食會不限量供應三天三夜，贊日普要讓部落所有人都為他和金珠的婚禮祈福。

可金珠看著面前正襟危坐的錦衣公子，似乎覺得，即便是想象裡那樣盛大的婚禮也不如和眼前這個男人並肩而行。

只見慕容復放下酒杯，朝包不同揮了揮手，示意他附耳過來，然後冷酷地笑道：

“可問題是，我們出來做生意，貌似也沒有帶合適的本錢吶。”

包不同一怔。

對啊，他們這趟就是為了收服或者屠殺金剛門而來。

除了帶點乾糧和路上泡的茶葉，根本沒帶交易的貨物，甚至那馬車箱子裡裝著的全是重甲和兵器。

“吩咐下去，今晚所有人甲不離身，刀不離手。

無論如何，咱們今夜都要做一場無本買賣。

待會兒若是發生什麼，三哥你便和風四哥務必帶人守住帳門。”

慕容復又道。

“可是公子爺，這青渠部內，似乎精壯也不多，也就與江湖有名的金剛門相當。”包不同想不明白。

“順路解決的事。”

慕容復擺了擺衣袍，輕輕一笑。

倘若不是射落金雕後的一系列緣法，他還真未必會產生就地收服一個吐蕃部落的想法。

只是如今，在青唐城附近多點人手也好。

至少，還能幫著搜尋曾經慕容氏先祖在滅國前所埋藏的燕國寶藏。

他有七成以上把握認定這寶藏就埋在青海高原一代。

“哈哈哈，慕容公子久候。”

待到明月高懸，身旁託著美酒烤肉進出的美姬換了一輪又一輪。

贊日普才大笑著掀開帳簾，帶著三位年紀都在四十左右，目光精悍，衣著華麗的部落首領踏步而來。

帳篷內青渠部的從屬、美姬和奴隸看見這三位頭領一齊到來，都不由面露惶恐之色。

金珠也是緊張地攥緊小手，她聽阿爸說過。

青渠和隴逋、青歸、勝宗四部一道，加起來部眾足有萬餘人，幾乎把控了扎陵湖一代的商道。

他們不僅會收來往商隊的過路費，甚至在盯上某一批貨物後，還會扮作西夏人或金國人前去劫殺。

由於近兩年蒙古給這兩國的威脅過大，以及青海地區的吐蕃四部聯起手來勉強算股不錯的勢力，才沒有引來佔據青唐城的西夏兵。

慕容復坐在位置上，看著幾人臉上隱隱露出不懷好意的笑，手上把玩著切肉的短刀，慢悠悠地道：

“贊日普大哥來的如此晚，必須得賠罪啊。”

“這不是給兄弟又帶來三位我吐蕃的貴主嘛。這位是勝宗部頭領扎木措，這位是青歸部頭領東贊，還有這位，隴逋部首領乞兒買。”

贊日普笑呵呵地伸出手為他引薦。

“至於讓兄弟久候多時，我心裡也過意不去，便按漢人的說法，先自罰三杯。”

贊日普看著眼前的肥羊，不由心情顫快，蠻橫搶過身旁姬妾託舉著的酒水，仰頭便喝。

就在他脖頸仰起的一瞬間，一把匕首猛地擲出，刺入贊日普的右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