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太和殿上,看著偌大的宮殿,眾人的心情是複雜的。
朱慈烺還記得,上一次來這裡的時候,他還是站在下面的,這一次,他已經是這裡的主人了。
皇宮,早就空了。
就連太監和宮女都跑了,偌大的紫禁城,現在只有他們寥寥數十人在這裡。
朱慈烺順著臺階,拾級而上,來到了龍椅前。
他的腦海中,出現了源於這個身體的記憶。
他看到了一副畫面,一位英武的皇帝坐在龍椅上,威嚴的目光下,是藏不住的疲憊。
朱由檢是個好皇帝,他勵精圖治,希望扶社稷於暨倒。
可惜,他徒有救國之志,卻無救國之才啊。
身邊,又無人可用,時時還要與各黨派鬥爭,一不小心,即便是皇帝,也難逃一死。
或許,這世上真的有氣運一說吧。
大明風光了兩百多年,這一回,是轉到大清的頭上了。
我弱彼強,自是難以應對。
如此爛局,只有那應運而生之人才能拯救。
比如光武帝劉秀,比如岳飛,比如冠軍侯霍去病,比如大明的于謙於少保。
這些人,都是在國家危在旦夕之時出現的,他們似乎生而知之,生來便是帶著使命來的,生來就是要創造奇蹟的。
可惜,歷朝歷代,這樣阻止大廈傾覆的天選之人,又有幾人呢?
大明的于謙,以一己之力,為大明續命兩百年,還是落得一個慘死的下場。
或許,翻閱史籍,朱由檢也曾無數次為於少保感到惋惜,為明英宗的荒唐感到憤怒。
他或許,也希望,國難當頭,也能有一個他的于謙。
可惜,他沒等到。
對他來說,最悲哀的,或許便是有救國的心,卻沒救國的力吧。
有人說,朱由檢是一個蠢蛋,因為自己一系列的舉措,讓還能苟延殘喘的大明帝國,直接完蛋了。
但也不得承認,他亦是一個值得敬佩的人,一位值得敬佩的皇帝。
一切的一切,只是命運作弄。
似乎,冥冥中有一雙手,操縱著歷史,讓大明滅國。
三十年不理朝政的神宗,沉迷修仙讓紅丸毒死的光宗,沉迷木匠活不理朝政,讓閹黨與外戚聯合坑死的熹宗。
這麼多年下來,這麼多代荒唐的皇帝,終於將一個強大的帝國搞垮了。
到了本不可能繼位的朱由檢繼位的時候,已經是一片爛攤子。
國內形勢,其實和東漢末年十常侍禍亂朝綱慶幸差不多。
與漢靈帝漢獻帝比起來,朱由檢至少消滅了閹黨,收回了皇權。
只可惜,明朝的滅亡,不是因為滿清的崛起,而是因為內部的腐壞。
自崇年元年開始,北方大旱,赤地千里,寸草不生。
到崇禎五年饑荒,崇禎六年水災,崇禎七年又因蝗災鬧饑荒,崇禎八年,西鄉旱災略陽水災,九年又是旱災又是蝗災,崇禎十年顆粒無收,自崇禎十一年到十四年,又是旱災、澇災、水災扎堆兒來。
大明本來就窮,這麼不喘息的折騰,百姓活不下去,只能造反。
細細想來,他或許也有一位救世之臣。
那位,曾一炮轟死了努爾哈赤。
有他在,後金不敢前進一步。
只可惜,朱由檢沒能認出這位救世之臣,還因離間計殺了他。
或許有時候,他也會後悔,會覺得,自己和那趙構也沒什麼兩樣。
只可惜,悔之晚矣。
“陛下,陛下?”白寧見朱慈烺久久失神,在一旁輕聲呼喚。
至此,朱慈烺才回過神來。
他搖搖頭,知道自己是聯想太多了。
他心裡默默對自己說道:“大明的氣運還在,我便是大明的劉秀。大明的命,由我來續,大明的輝煌,由我來締造。”
朱慈烺默默唸著,慢慢走到了皇座前。
他撫摸著這堅硬的座椅,他知道,這椅子坐著並不舒服,但卻有無數人想要坐這個位置。
可已經坐上的人,就是想下來,也很難安全的下來了。
新王容得下一個臣子,卻容不下一個舊王。
朱慈烺捋捋衣袖,緩緩坐了下來。
就在他剛坐下的時候,似乎感到身後咔噠一聲,似乎是碰到了什麼東西。
唰唰唰!
一時間,自房樑上,上百枚箭矢朝著皇座射了下來。
同時,在皇座的正上方,竟然不知何時掛了一把碩大的斷頭刀,筆直的朝著皇座劈來。
這厚重的刀身,讓人毫不懷疑它會把坐在上面的人連同皇座一起劈碎。
“皇上!”
“陛下!”
眾人連忙驚呼,反應快的趕忙衝到近前想要去幫忙擋箭。
但天子皇座,尋常人如何可近?
你若是上去了,你是安的什麼心?
只有白寧,作為皇帝的貼身太監,一直侍奉在左右。
當他發現危險的時候,趕忙用身體幫朱慈烺去擋那些飛來的箭矢。
但他剛撲上前,便感到一股巨力將他推飛出去。
叮叮噹噹!
接連不斷的金鐵交擊之聲傳來,那節奏彷彿是在放鞭炮。
“陛下!”
眾人驚呼,許多人的眼淚已經急出來了。
他們玩命兒的往前奔,明知道敢不上的,但還是不甘心。
他們不甘心一位明主就此隕落,他們不甘心大明的氣運就此終結。
但那種悲憤的情緒還沒有醞釀多久,他們就愣住了。
因為預想中的皇帝陛下被打成篩子的畫面並沒有出現。
那些箭矢射在朱慈烺的身上,就像打在了鐵器上,紛紛被彈開。
而射向他腦袋的,也只見他輕輕一偏頭,便能剛好躲開,好似提早就知道一樣。
至於那一把比皇座還寬大的斷頭斧,竟然直接被朱慈烺抓在了手裡。
他的手竟然還沒有斷,只見他微微一使勁,那鐵器便佈滿了裂紋,他隨手將其一丟,至少數百斤重的斷頭斧,竟極速飛向一側牆壁,狠狠的紮在了牆上,一面牆都是蛛網般的裂紋,看起來十分可怖。
咕咚~
現場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咽口水的聲音。
他們都被眼前的這一幕驚呆了。
有人甚至還咬了一下舌尖,以此來判斷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嘶!——
疼!
不是做夢!
他們揉揉眼,根本不敢相信自己做看到了,有人甚至懷疑是不是自己瘋了。
“陛下,陛下!”
早先被推出去的白寧,此時已經起身,跌跌撞撞的朝朱慈烺奔去。
“陛下,您沒事兒吧?”
朱慈烺搖搖頭,將白寧扶起,問道:“傷的怎麼樣?”
“啊?”白寧只顧著關心朱慈烺,一時竟沒意識到皇帝這句話竟是在關心他,反應過來後,白寧老淚縱橫,“陛下,老臣,老臣無礙。”
“剛才事態緊急,容不得思索,莫把你摔壞了就好,不然,我就沒有長輩了。”
“陛下······”白寧發自內心的感動,其洋溢的情感,已經不能用語言來表達了。
“好了,朕無礙,你一會兒找軍醫看一下,莫要留下暗疾。”
“是,多謝陛下。”
此時,一眾人也圍了上來,出於關心,也顧不上私自登上來是否暨越了。
“陛下,您怎麼樣?”
“朕無礙,都下去吧,我們出去說。”
“是。”眾人神色一震,來回四周巡視起來,生怕哪裡還有暗器。
······
剛一出金鑾殿,左路驃騎將軍陸拾遺便憤恨的罵道:“該死的清狗,端的如此歹毒,走都走了,竟然還留下如此黑手!”
“陛下,臣肯定調動十萬,不,五萬兵馬,直逼銀川,取了那玄燁的狗頭!”
“陛下,此事交給我,我只需兩萬兵馬即可!”
一眾人,因此等事,又爭吵起來。
隨後呂青霍恩一馬當先,直接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陛下,是臣等失職,使陛下陷入險境,還請陛下責罰!”
“還請陛下責罰!”
二人一跪,其他人也接二連三的趕忙跪下。
朱慈烺沒理這茬,攙著一瘸一拐的白寧往臺階下走,待其走遠,一道雄渾的聲音,彷彿是在眾人耳邊響起:“將此事告知天下,讓吳三桂率兵攻打銀川,活捉玄燁,為朕報仇。”
諸將心中疑惑,不知為何這事不讓他們去,卻又不敢問,只能應聲作答:“是,微臣領命。”
朱慈烺剛走不遠,一名年輕將軍小跑著追了上去,關切道:“陛下,此處恐怕還有危機,讓末將跟著您,保護您的安全吧。”
朱慈烺扭過來,平淡的看了他一眼,隨後也沒說話,繼續往前走。
那將軍還要跟上,卻讓霍恩拽住了。
“副帥,你抓我作甚,我要保護陛下。”
霍恩一陣無語,嘆了口氣道:“就陛下那刀槍不入,力大無窮的,需要你保護嗎?”
“這······”那將軍想到了之前看到的一幕,咕咚嚥了口口水,感慨道:“陛下,這是何等神力?”
霍恩搖搖頭:“陛下不想讓你跟著的時候就別跟著,不要自作聰明。記住,今日之事,只說清廷心思歹毒,不說陛下無恙。”
“這······哦!”年輕將軍一拍腦門,恍然大悟,“這是讓世人以為陛下遇害,將那些居心不良的人揪出來!”
霍恩點點頭,道:“你知道就行,不要亂傳,管住自己的嘴。”
“明白,明白,我的嘴最嚴實了。”
眾人隨行,在紫禁城裡一路調整悲憤情緒,準備開始一場影帝級的表演。
“話說,陛下這麼能打,那刀槍不入,單手接斧,就算項羽在世恐怕都比不了。你說陛下,是不是一個人就能打回來啊?”
“我也這麼覺得,看來還是白人雞賊,早早就發現了陛下的強大,這麼多年,教會都發展那麼大了。不行,等我回去,我也要加入教會,我過去只拜關二爺,以後只拜咱陛下。”
“行了,情緒醞釀一下,該表演了。”呂青呵斥了一句,隨後瞬間擺出了一副殺氣四溢的悲憤表情。
眾人看著他瞬間的表情變化,微微一驚,頗感佩服。
······
大明打下了京城,但同一天,便傳出皇帝遇襲的訊息。
據傳,金鑾殿上,忽然射出數百枚弩箭,箭箭射往龍椅,皇帝朱慈烺,身中數十箭。
一時間,群情激憤,大明數十萬大軍,兵臣京師。
同時,以吳三桂為首的幾位反叛軍領袖出面,表示悲憤之情。
平西王吳三桂與明軍會晤後,表示願率領大軍,兵壓銀川,娶玄燁項上人頭,為獻慜皇帝報仇。
次日,以平西王為首的叛軍勢力,浩浩蕩蕩的開始往銀川開赴,直逼清廷新都。
各地清廷勢力,不得不撤軍回援。
各地起義軍勢力,藉機奪城,風頭一時無兩。
而清廷勢力,似乎已經只能被壓縮到銀川退守,一切,似乎已成定局。
但是在形式一片大好的時候,多地起義軍勢力,竟然開始固守,不再繼續北上。
正在吳三桂兵陳銀川的時候,蜀川的霍德陽,湖南的隗思忠,安徽的杜清,竟然紛紛稱王。
在這幾人的帶頭下,一些有實力的,也給自己封了王。
緊跟著,自清廷那邊,玄燁竟向幾大起義軍勢力送去了聖旨,表示願意承認他們的地位。
沒幾日,那幾個自封的王,便帶著大軍,也開始往銀川進發了。
但他們不是去打清廷的,而是去打吳三桂的。
這種外敵未除,內部先亂的情況,著實讓人恨的牙癢癢。
但其中原因幾何,明白人自是清楚。
無非是清廷派出的使者曉之以理,威逼利誘,結合局勢,告訴他們封王之後,吳三桂打完清廷一定會去剿滅他們。
不如協助清廷,除了吳三桂,屆時,那幾位異性王的位置都是他們的,封地也是他們的。
清政府,願意承認他們的地位,有聖旨在,他們的地位就是合法的。
並且,幾大勢力,還打出了清繳國賊的旗號,對吳三桂等人的勢力,發起了進攻。
因此,吳三桂等人沿路打下的城池,因為分兵的緣故,被逐一擊破。
本來單方面的圍堵,現在反而被人反圍堵了。
吳三桂恨得牙癢癢,顧不得清廷,只得先退守,準備先剿滅起義軍。
他要走,滿清的軍隊只是佯裝追擊,並沒有深追。
吳三桂以為他們不敢追,便洋洋得意。
但就在他和起義軍打的火熱的時候,探馬來報,滿清大軍出動,已將其包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