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後,吳三桂才放下雙手,雙眼紅紅的,已經是淚流滿面。
他眯著眼,咧著嘴,形貌誇張道:“這些年,世人都罵我吳三桂投清,恨不得降下一個天雷劈死我。過去,我心裡苦,沒人能懂。現在,我值了,因為,陛下懂我啊!”
信上大致意思是說:吳將軍這些年辛苦了,朕知道你反的不是大明,是李自成。當年事不可為,錯不在你。現在,朕願意跟你一起,滅了大清,與將軍共治天下,還江山安寧,四海昇平。
其實,並沒有太多內容。
但吳三桂已經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了。
他的話不多,只是不斷的訴說這些年的苦楚,以及先帝對他的愛護。
說著,又開始痛苦,說想念先帝,怪自己當年沒有跟先帝一起去。
霍恩在旁邊安慰,湊得近了,他卻聞到了一股蔥味兒。
他有些想笑。
本來還以為是吳三桂演技好,太投入了,原來是讓蔥給辣的。
看他眼睛紅那樣兒,恐怕一會兒都得腫了。
“這些年,陛下時常跟我提起吳將軍。他說,當初您要是在京城守著,大明就亂不了。可惜,這大明,只有一個吳三桂。”
“陛下當真這麼說?”吳三桂一臉受寵若驚。
“嗯。”霍恩點點頭,“這些年,陛下一直在分析天下局勢。他認為,一個王朝的興衰是歷史的輪迴,是必然的。當一種模式時間久了,就一定會糜爛,必須要尋求新的發展模式,以開創下一個盛世。所以,休養生息十八年,陛下才攜大軍歸來,願與吳將軍一起,開創下一個盛世。”
吳三桂一臉慨然,點點頭道:“陛下能有如此胸襟,實在令吳某佩服,清廷器量,遠遠不及。”
“如今,我大明軍隊,多在南方沿海地區作戰。本欲穩紮穩打,但聽聞清廷要對將軍動手,便派我來提醒將軍,並告知將軍,莫懼清廷。將軍背後,還有整個大明。天下,是大明的天下,還輪不到清廷做主。”
“多謝陛下擔心老臣,只是不知,霍將軍,嗯······吳某也不知當問不當問。”吳三桂欲言又止。
“吳將軍但說無妨。”
“我只想問,陛下此次歸來,帶來多少人馬?”
霍恩一笑,他就知道吳三桂肯定要擔心這個問題。
沒有兵馬的皇帝就是個棋子,只有兵多將廣的皇帝,才是真皇帝。
曹操曾經也是大漢忠良,可到了後來,不還是放不下麼。若是獻帝當初,能有二十萬自己的本部兵馬,諸侯之亂也不會發生。
霍恩不假思索,伸出了兩根手指。
“兩萬?”
霍恩搖搖頭,道:“正規軍二十萬,另外各地響應的起義軍,至少也有十數萬之眾。”
“嘶!——”吳三桂倒吸一口冷氣。
在他看來,一個被迫東躲西藏的小皇帝,能聚攏幾萬散兵遊勇就不錯了,可按霍恩所說,竟然是二十萬正規軍。起義軍雖然戰鬥力差一些,可所能起到的作用,往往不比正規軍來的小。
其實,霍恩還是遮著說了,若全面開戰,大明能拿出數百萬正規軍。畢竟所有人都是服過兵役的,都算預備役,若有需要,急訓三個月,就可以投入戰場。
不過大明國需要運轉,而且戰況沒那麼激烈,用不著到那一步。
此次從大明出兵,共五十萬之眾,路上分兵幾處,餘下的,也還有四十萬。
四十萬精兵,贏下這場戰爭,幾乎不是什麼問題。
但打仗,目的就是為了贏。
若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那就失去了打仗的意義。
一個優秀的統帥,不只是正面戰場厲害,他還會使用側面戰場來增大自己的優勢。
比如,讓敵人內鬥。
因為之前的計謀,漢將漢官在清廷中過的更加艱難,怨聲載道。
後,清廷又對幾大漢人異性王出手,定然會引起反抗。
本來在正常的歷史走向中,這些動亂雖然引起了一些麻煩,卻並沒有動搖到清廷的地位。
可現在,可不同了。
因為這一切的幕後,多了一個非常有實力的推手。
朱慈烺本來可以仗著科技與武力優勢,強行出手。
但他要的,可不是一個支離破碎的大明,而是一個眾望所歸的大明。
所以,他需要花費一些時間來造勢。
本來,時間這東西,對他而言太重要了,一天都耗不起。
可現在不同了,自打有了通訊衛星,他可以派往全球的將官幾乎同步交流。
再也不用像過去一樣,有什麼事,都要坐幾個月的船了,一來一回,耽擱的時間太多。
有了資訊的同步,加上高層的絕對效忠,他完全可以遠端操控這場戰爭。
之所以本人來到這裡指揮戰鬥,一方面是因為有些時候需要他出面以確定歸來的真實性。
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如此歷史性的戰爭,必須要他御駕親征,如此,才像樣。
這是復國之戰,馬虎不得,打,必須要打的漂漂亮亮的。
“吳將軍莫非不信?”霍恩問道。
“不不不,孤必然是信的,只是······軍國大事,還是馬虎不得。”
霍恩從衣服裡,拿出一顆手雷放到了桌上。
“這是······?”吳三桂看著這個巴掌大小的黑色金屬物體,也不知道是個什麼,還以為是什麼裝飾品,便將其拿到手裡把玩。
“這是送給將軍的禮物,若是將軍出兵,這個小球,我可以給你一萬枚。”
“呵呵,一個小球,有什麼用。”吳三桂搖搖頭。
霍恩笑笑,道:“如果你拔下上面的那個拉環,咱們兩個,都會死。”
“······”
“這是炸彈,是威力增強許多倍的炸彈,攜帶方便,使用也方便,只需要輕輕一拉,便能炸掉一間房子。”
“這······真的有如此神奇?”
“將軍可選一個地方,試一試。”
“好,我們去演武場。”
二人起身,兜兜轉轉,來到一個寬闊的廣場。
這裡王府外圍的一處地方,佔地數十畝,常年有軍隊把手。
“來,就瞄準那棟房子,若是能將其炸燬······”吳三桂想了一下,也沒想到該說什麼便揮揮手,“炸一下看看。”
“好。”
隨後,霍恩將手雷上的拉環拉下,頭在鎧甲上磕了一下,隨後朝著五十米外的那間房子就丟了過去。
霍恩的投彈技術很好,五十米的距離,完全可以做到百發百中。
只見手雷準確的打破了窗戶,飛到了屋子裡。
約一秒鐘後,只聽一聲震耳欲聾的爆響,那間房屋,轟然倒塌。
見到這一幕,吳三桂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那什麼,霍將軍啊,你剛才說,這個······這個炸彈,能給我多少?”
“一萬枚。”霍恩又說,“陛下說,若吳將軍能逼清廷退位,華北地區,盡歸將軍。”
“好,既然陛下已經如此大度,老臣也必須拿出自己的誠意了。”
吳三桂哈哈大笑,看起來十分開心。
當晚,他請霍恩一行人一同飲宴,通宵達旦。
果然,這世上沒有什麼買賣是談不成的,只有價格到不到位而已
手雷,不算是什麼很高科技的產物,炸藥這東西,也是早就有了。
可這樣高濃度的炸藥,更便攜的小型炸彈,卻是這些人見都沒有見過的。
一萬枚手雷,已經很清楚的表現出了大明的實力。
反清,肯定是要反的,本來,幾個異性王最後都會因此而死。
可有了朱慈烺治下大明的加入,結果就不一定了。
有了兩方勢力博弈,他們這幾個異性王反而可以在中間撈好處。
一萬枚手雷,就是給他們提供火力支援,用他們的人,打清廷的人。
武器這東西,大明還有很多,更高階的武器也多的是。
可有些東西能給,有些東西,就不能給了。
不然的話,回頭就是成為己方消滅敵人的阻礙。
如果讓自己的武器殺了自己的人,那遊戲,就不好玩了。
吳三桂請霍恩在鳳鳴山留了七天,盛情款待。
其實,還有其他的目的。
一個,是為了等那一萬枚手雷。
一個,則是為了展示自己的武力。
這一日,他領著霍恩來到一處高臺,此時已是天黑。
吳三桂命屬下兵丁擂鼓。
不多時,遠處,便有火光出現。
然後,有了更多。
片刻時間,入目所及,幾乎全都是密密麻麻的火點。
隨即,震耳欲聾的呼號聲響起:
“王爺萬歲!大明萬歲!”
“王爺萬歲!大明萬歲!”
“王爺萬歲!大明萬歲!”
“王爺萬歲!大明萬歲!”
“······”
漫山遍野的呼號聲,簡直就是四面八方各個方向湧來的,震耳欲聾,似乎哪裡都是人。
吳三桂笑呵呵的拍著霍恩的肩膀,笑道:“霍將軍,孤這軍容如何?”
霍恩心中其實很想吐槽。
您這目的效能不能再強一點?
哪有人驗兵大晚上驗的,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點火為兵,一個火把就是一個兵,可一個兵,卻可以點好多把火把。
趁著夜色看不清楚,便營造出無盡兵海。
此處,是一個盆地,聲音比較聚攏。
一兩個人影響不大,但數萬人一起喊,這聲音就聚攏起來,營造出數十萬兵馬的效果。
吳三桂,這是在示威,在展示自己的力量,好為以後的牟利做打算。
口頭承諾,他當然不信,他不信朱慈烺有二十萬人,但積攢十幾二十萬的起義軍,不成問題。
他不希望以後的天下格局,是這一塊兒那兒一塊兒,他的野心很大,要的土地,也很多。
如此,便不能示弱。
你說你有二十萬大軍?
好,那我便給你看看,我這兵海無邊。
多少人,你自己算去吧。
這回,霍恩也明白了,多留他待七天的目的是什麼。
就是為了今天的閱兵,進行準備。
現在目的答道了,他想,自己,或許也快要走了。
霍恩露出一臉驚駭的表情,震撼道:“兵似兵山,將似將海,無邊無際,無窮無盡。這······怕是有百萬大軍吧!?”
吳三桂笑笑,沒有說話。
或許,他還多少要點兒臉吧。
“走,城裡罪春閣又來了一名舞姬,據說美豔無雙,我命人將她帶來了。今晚,就讓她好好陪陪霍老弟,哈哈哈。”
······
一夜無書。
次日,在吳三桂的再三挽留下,霍恩與其隨行隊伍,踏上了歸程。
這些天,在這兒光是吃吃喝喝,作息不規律,一個個肚子上的肉都多了幾斤。
這種肆意的感覺雖然舒服,可對已經習慣了自律的他們來說,反倒有一種負罪感和危機感。
吳三桂也交給了霍恩一封信函,請他與陛下問好。
另外,吳三桂還專門安排了三輛大馬車給他們。
霍恩以影響路程為由要拒絕,但吳三桂卻一定要讓他們帶上。
這三輛大馬車,有兩輛是貨運車,上面裝滿了金銀財寶。
有一輛是客車,專門載人的,看規格,應能坐五六人,就是在裡面睡覺都可以。
可他們有十幾人,若是送來乘坐,顯然不夠。
送都送了,吳三桂不至於那麼小氣。
所以,必然內有乾坤。
因為有馬車影響速度,眾人花了半個月的時間,才離開雲南。
路上,隨行親兵曾多次調侃:“副帥,一路勞頓,您要不去馬車裡休息休息吧。”
霍恩忘不了親兵們說這話時的表情,在此之前,他很難形容猥瑣這個詞。
但這些天,一直有人很形象的演示著這兩個字。
為此,霍恩沒有說話,只是將誰說了什麼都記在心裡的小本本上,盤算著回去以後怎麼收拾他們。
馬車上。
一名美豔動人的妙齡女子坐在裡面,一路愁眉不展。
倒不是因為馬車顛簸,也不是因為對未來感到迷茫。
做這一行的,總歸是吃青春飯的,能有個好人家娶了,那是造化。
她愁的是,明明一夜春情,為何這一路上,他都不來看自己一眼。
難道,是自己沒有魅力了?
還是,男人變心,便如此之快麼?
一夜便膩了?
她撩開簾子,往窗外看去,看著那道偉岸的身影,不僅小聲罵了一句:“呸,渣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