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夜白對於這個人世最後的記憶,是他的沈鹿義無反顧地跑進了白茫茫的雪色中,她穿著素白的小麾,素黑的頭髮披散著,背影決絕。
寧夜白在閉上眼睛的時候還在想,他的小鹿真好看,簡直就是他的絕世無雙。他只是覺得很遺憾,因為他再也看不見她了。
如果......如果可以重來的話,我多希望,我們之間的年月可以不要那麼蹉跎,不要那麼遺憾......
寧夜白醒來的時候,有陽光從窗簾的縫隙中流瀉進來。窗外墨綠色的枝葉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他皺了皺眉,有些不適應這樣強烈的光,微微忪怔。只是下一刻,他陡然想到了什麼,整個人都僵住了。
他明明記得,他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
年輕的私人護士正在除錯滴管,見他醒來,語氣驚喜:“寧先生,你醒啦?”
“我為什麼會在這裡?”他開口的時候,語氣沙啞,帶著幾分難以置信。
小護士微微詫異:“寧先生,您昨天為了接小姐放學,淋了雨,所以發燒了。”
寧夜白的手心有一層細細密密的汗水,他暫時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
他緩和了呼吸,語氣帶上了幾分小心翼翼:“現在是什麼年份?”
小護士詫然,但是還是如實回答:“現在是2005年。”
2005年,果然,他是真的重生了。
2005年,這一年,沈鹿十四歲,寧夜白二十四歲。
一切的一切都還沒有脫軌,沈鹿同他,還沒有到山窮水盡的地步。
那麼現在,重來一次,我們之間的故事,究竟能不能推翻重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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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鹿今天在學校裡收到了一封情書,她原本覺得不屑,畢竟信中言語浮誇,字跡也算不上賞心悅目。
可是到最後,她卻鬼使神差地將情書塞進了書包裡。
給那個人看看吧,他看了,會......說些什麼呢?
“沈鹿,今天放學要一起走嗎?”同桌的女孩子小枳表面熱心地問著,心頭卻有了一些自己的計較。
她與沈鹿認識了這麼久,一次都沒有去過她家,心裡面多多少少都有一些好奇。她看沈鹿平時的打扮不像是尋常人家的女孩子,可是她卻從來沒有聽說過,她是哪戶人家的小姐。
沈鹿聞言眨了眨眼,道:“好的呀,那你等我一下,我收拾一下書包。”
“好,我家裡的車子應該也已經等在外面了。”小枳見她答應,有一些興奮地說。
沈鹿在走出教室門口的時候,撥通了寧夜白的電話。
電話只是短促地響了一下,便被接通了。
沈鹿聽著電話裡有些急促的呼吸,微微不解:“寧夜白,你怎麼了?”
“......鹿鹿。”聲音像是橫亙了許多時光時候,留下了微微的蒼涼。
沈鹿不知道他發生了什麼。
她看了一眼一旁小枳探究的眼神,輕咳了一聲,道:“我今天和我的同學一起回去,你不用過來接我了。”
寧夜白聽見她的聲音,徹徹底底亂了呼吸,他在許久的沉默除錯後,淡淡地說:“好。”
已經聽不出半分端倪,平靜沉穩。
沈鹿沒有多想,結束通話了電話。
車上,小枳歪著頭,好奇地發問:“沈鹿,你是寧家人啊?”
她剛剛才知道,沈鹿住在寧家。城西寧家,多麼了不得的人物。可是沈鹿明明姓沈,是一個和寧家毫不相干的姓氏。那麼她和寧家,究竟是什麼關係。
沈鹿愣了愣,臉上的笑容淡了一些:“我不是。”
“那你為什麼會住在寧家呀?”
“因為......我在意的人在那裡。”沈鹿看著窗外的風景,語調輕微。
車子停在了寧家宅院的門口。
小枳看見有一個面容英俊的男人站在一背景的藤蘿前,一襲西裝,冷漠凌厲的長相,只是帶著笑意,顯得溫柔了幾分。
沈鹿開啟車門,臨走的時候同她道別:“謝謝你送我回來。”
小枳微笑:“不客氣。”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心頭有一些說不出的情緒。
小枳看見沈鹿下車時候,毫不猶豫地拉住了那個男人的手,仰著頭笑著對他說什麼。
而男人亦是莞爾,眼角眉梢是幾乎藏不住的深情。偏偏沈鹿一點都沒有察覺,依舊是沒心沒肺地笑著。
那個男人是城西寧家的家主。
小枳聽父母提起過很多次,可這是她第一次見到了本尊。這個男人的氣質惑人,能夠很輕易的吸引人的注意力和視線。
車子緩緩發動,小枳坐在車裡,心頭有極為濃烈的嫉妒劃過。沈鹿那個傻子,怎麼就能這麼幸運......
寧夜白牽著沈鹿的手走到大廳,天知道他是怎麼剋制住心頭的悸動。明明心跳幾乎失控,可是卻要維持著不動聲色的表情。
“寧夜白,我們去書房吧,我有東西要給你看。”沈鹿衝他眨了眨眼,一臉的神秘。
前世的這個時候,沈鹿遞給了他一封情書。
他那個時候是怎麼說的?
他說:“我對鹿鹿,就是家人的喜歡。”
他說:“鹿鹿,你以後長大了,會遇到自己喜歡的人。”
簡直不能更違心,那是他和沈鹿的關係質變的起源。
如今重來一次,他一定不要再重蹈覆轍......
書房裡,沈鹿將情書用書包裡翻出來,遞給寧夜白的時候,眸色清澈,可是能看得出裡面的急切。
她問他:“寧夜白,你對我是什麼樣的喜歡?”
和前世一模一樣。
寧夜白從來都沒有奢望過什麼,只是在這一刻,卻真的是發自肺腑的希望,重來一次,上天真的可以把那個無憂無慮的沈鹿還給他。
他還有什麼可以顧忌的呢?除了沈鹿,他什麼都不要,也什麼都不想去管。他只想好好的照顧她,除此以外,再也別無它想。
“等鹿鹿再長大一點,我就告訴你。”他撫著她柔順的發,這麼回答。
這一天晚上,青春稚氣的少女在他的懷裡,笑得眉眼彎彎。她軟軟糯糯地說:“寧夜白,那我等你告訴我。”
他們之間的感情,糾結、扭曲,可是又有誰能說,不是真切美好的?
夜色如水,昏暗的書房裡,有什麼東西開始悄然滋長、一點點脫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