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水,昏暗的書房裡,有什麼東西開始悄然滋長、一點點脫軌。
沈鹿第二天早晨醒來的時候,看見床頭有一盒糖果。
甜甜的酒心,摻雜有那麼一點點的苦味。
沈鹿揣了兩顆放在口袋裡,拎著書包便下樓了。
她在最後一層樓梯的地方,看見寧夜白站在下面,兩相對視,均是不由自主地笑了。
沈鹿抿了抿唇,聲音輕輕的:“你站在這裡幹什麼呀?”
“我在等你啊。”他晃了晃手上的便當盒,語氣帶笑:“現在在家裡吃早餐肯定是來不及了,我把早餐打包好了,我們可以去車上吃。”
沈鹿驚訝:“你前兩天不是和我說,以後你只來接我放學,上學的時候讓我自己過去?”
前兩天,那是前世的寧夜白。那個時候的他,已經發現了自己對沈鹿感情的變質,因此打算漸漸疏遠她。可是如今的自己,重活一世,早就明白了什麼是最重要的。
他不想去糾結他順從自己的心意,會付出怎樣的代價。可是卻明白,倘若傷害了沈鹿,到了最後,代價才是他真的不能承受的痛苦......
沈鹿察覺到了寧夜白的變化,她本就敏感,身邊最為親近的,也不過就是一個寧夜白而已。因此他一點點的變化,對於她來說都是明顯的。
車內,她咬著飯糰,直勾勾地看著他。
寧夜白莞爾:“怎麼這麼看著我?”
“寧夜白,我覺得你變了。”她的語氣篤定。
寧夜白臉上的笑容淡了一些,眸色微漾,其中的意味複雜:“我哪裡變了?”
“從我昨天回來了以後,你就變得特別溫柔。還有啊......”沈鹿從口袋裡拿出糖果:“你之前明明說,不許我再吃這個糖果了。”
寧夜白看著她手心裡的糖,許久,緩緩開口:“可是我現在覺得,吃一些都沒什麼不好。鹿鹿,如果你喜歡的話,什麼都好。”
“以後,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生氣就生氣,不開心了不用笑,有什麼委屈都告訴我。”他抬起頭看她,墨色的眸子,深不見底的幽深:“鹿鹿,以後你負責無法無天的快樂,就好。”
沈鹿只覺得他的眼神叫人看不出情緒,她不知道他緣何突然就變了性情。只是這席話,太動聽了,她幾乎是潸然。
沈鹿從來都是笑著的,哪怕在很難過的時候,對外也保持著一張笑臉。她習慣性地偽裝著自己,時間久了,竟然不知道自己上一次真切的開懷,究竟是什麼時候。
寧夜白溫熱的掌心覆上她的臉,他看著她眼底的水光,好輕的開口:“鹿鹿,對不起,這幾年,我讓你受委屈了。”
“沒有受委屈。”她勉強扯出一抹笑容,很快地回答著,只是語氣顫抖。
怎麼能不委屈呢?
隻身一人留在寧夜白的身邊,除了他以為,沒有人在乎自己。她原本可以像一個普普通通的少女一樣,無憂無慮地長大。可是在寧家這個關係複雜的地方,保留一份單純爛漫,談何容易。她一直都在,被迫成長。
她以為,寧夜白不知道。或者說,她以為,寧夜白並不在意。可是今天他同自己說,對不起。
她搖了搖頭,又很認真地重複了一遍:“寧夜白,真的一點都不委屈。”
他看著她,指尖摩挲著她的髮際,姿態繾綣地下了保證:“以後不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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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在教室,沈鹿一直不自覺地傻笑著。她想著寧夜白的話,心跳不由自主地越來越急促。
她時不時地看著手錶,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放學。
放學了,就能見到他了。
她想看看他,雖然今天早上的時候,他們才剛剛見過。
“沈鹿,昨天那個在門口等你的人,是寧夜白嗎?”是小枳的聲音。
她的問題將沈鹿的心稍稍拉回了一些,她微怔,笑著道:“是的呀。”
“你和寧夜白......是什麼關係?”小枳沒有發現,她問這句話的時候,語氣中帶著輕微的嫉妒。但是她掩飾的很好,加上沒有攻擊性的可愛面容,讓人很難新生警惕。
沈鹿不知怎麼,在這樣的問題裡紅了臉。
是什麼關係?
如果是以前的沈鹿,那麼哪怕心中有異樣,她也會毫不猶豫地說:“當然是親人。”
可是今天,她一點都不想這樣說。她在微微的沉吟後,笑意加深,說:“他說他會照顧我。”
模稜兩可的答案。
親人之間可以互相照顧,可是......別的關係似乎也是可以的。
她抱著這個小小的紕漏,竟然有些自得的快樂在心口縈繞著。
小枳的臉色微變,笑意也裝不下去了,她起身,找了個藉口:“我去個洗手間。”
沈鹿不疑有它,道:“好。”
不一會兒,第一節課的上課鈴聲就響了。
班主任張老師用手臂夾著文案,臉色嚴肅地走了進來。張老師今年已經年近五十,多年教書育人,讓他的身上有一種不威自怒的威嚴感,班裡的學生都很怕他。
班主任站在講臺上,環視了一下在座的學生,才慢悠悠地開口:“各位同學,運動會馬上就要開始了。這是你們高中第一次運動會,也是我們班第一次集體活動,我希望大家都可以踴躍參加!”
講臺下,眾人聞言,都有些興奮地開始交頭接耳。
沈鹿用手肘碰了碰小枳,道:“你打算報什麼呀?”
小枳撇嘴,有些不屑一顧地說:“這有什麼好參加的?無聊。”
“可是我覺得很好玩呀。”沈鹿不假思索地說。
對方嗤笑,卻仍舊語氣天真地說:“你要是覺得好玩,你就報名呀。”
“我體育不好,只能給大家送送水了。”沈鹿搖了搖頭。她說到這裡,有一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運動會的報名進展的很順利,只是到了女子三千米的時候,原本積極踴躍的眾人,都不說話了。
班主任見眾人這個態度,心下明白,不由得拍了拍講臺,語重心長地開口:“同學們,現在是你們為班集體做貢獻的時候了,這個三千米的結果不重要,但是咱們一定要參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