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你不用再擔心我了。”
回程路上，車停在樓下，江醫生先被送了回去。
裴宋和傅懷下了車。
將單獨的空間留給她們姐妹。
能再聽到蘭箏說話，梁織又驚又喜，可聽到她提出自己要離開去留學，一時不知該哭還是笑。
“你一個人能照顧好自己嗎？我……”
一個人嗎？
蘭箏無所謂地苦笑，“姐姐，我不是一直以來都是一個人嗎？”
一個人和姨媽出國，陪她嫁人，成為斯沉的奴隸，掙扎求生，回國後更是連家都沒回便被一個人送去了舟水灣，當籠絡霍旭東的工具。
現在擔心她一個人，實在是太晚了些。
“蘭箏，是姐姐不好。”
意識到這一走或許再也見不到她，梁織淚流滿面，抓著蘭箏的手不肯放開，“之前是姐姐不好，只能讓你去出賣自己換取梁家的太平，但現在不一樣了。”
“我也不一樣了。”
她再也不是那個需要依靠家人、愛人生存的小女孩兒了。
梁織忽然哽住，喉嚨痠痛，“那旭東呢？你就真的對他一點感情也沒有?還是說你要跟著傅懷離開？”
有過那個人的孩子。
和他發生過最激烈的爭執，要說一點感情沒有，那是無求無慾的人才做得到的事。
但這份感情裡，還是恨意居多。
何況他們之間，本就沒有以後。
“我不和任何人走，這次只有我一個人。”
第一次是和姨媽，後來遇到斯沉，第二次是在許楹的監視下過活，沒有一天自由，唯有現在，是最後的機會。
*
電梯門叮了聲開啟。
蘭箏沉默著走出去，到家門口，開門。
又側身。
表情從容冷靜，沒有要讓傅懷進去的意思，外頭天色已暗，月色從走廊的視窗掉到地板上，閃爍著微涼的光線。
傅懷又露出了孩子般怕被拋棄，又隱忍不發的表情。
“送我到這裡就可以了。”
對他，蘭箏拿出了為數不多的溫柔，抬手給他整理領口，又撫著他的下巴，他像小米一樣喜歡蹭著蘭箏的手掌心，很軟，也溫暖。
整個人都顯露出了非比尋常的眷戀。
好像下一秒就會落淚。
“別趕我走，我可以不要家裡的一切，只和你在一起。”
“你可以，但你姐姐呢？”
蘭箏是討厭傅紋，討厭她和許楹一樣的傲慢無禮，但站在旁觀者的角度上，傅紋是個好姐姐，對傅懷掏心掏肺。
昨晚她的電話便打到了蘭箏手機上。
為了這個讓人操碎心的弟弟，她放下了恩怨，在那頭苦苦哀求蘭箏勸傅懷回來，家裡雙親不能失去這個兒子。
還妥協著說出：“如果你愛他，我會盡量向家裡求情，讓你們結婚。可如果你不愛他，就放他回來好嗎？”
這是將姿態都放低了。
連蘭箏勾引凌靖，破壞他們婚約的罪她都不計較了。
足以見得傅懷這個弟弟，在傅紋眼裡，在傅家，有多重要，儘管有不捨，蘭箏卻不能霸佔著不放。
“回去吧，算我替你姐姐求你的，好嗎？”
*
在上山之前霍旭東聯絡過二叔，沒有允許他進廟裡，而是相約在了山腰上的茶館。
父親去世，母親改嫁。
在霍家最波動的那陣子，二叔選擇上山修行，再不問霍家的種種。
幼年的霍旭東還記得當時姑媽被氣得在家裡砸東西，砸完又坐在一地狼藉裡捂著臉哭，他拿著紙巾去安慰，被一把抱進懷裡聽著姑媽哭訴道：“旭東，霍家以後只有你了。”
就是這句話，禁錮了霍旭東。
姑媽要他和梁織訂婚，他答應，要他做的工作，他從不拒絕，連設計梁織斷腿，他都沒有說什麼。
只因他親眼看著姑媽是怎樣憑藉一己之力讓霍家東山再起。
其中的辛苦。
除了他，沒人懂。
但在蘭箏的事上，霍旭東不能再稀裡糊塗了，他很清楚自己想要和她在一起，是一輩子那種，和梁織不一樣。
為此。
他必須來問清楚梁家和小姑的事。
黎珠要他來問二叔，他一刻都不敢耽擱，第二天便趕到了山上，在素齋館裡等到午後，原以為二叔不會來了，起身要走時，門又被推開。
記憶裡他的樣子早模糊了，二十多年過去，意氣風發的人鬢邊有了白霜，俊朗的面容也被幾條細紋覆蓋，穿著最樸素的衣服走到面前時，多少有些泯滅眾人。
霍旭東愣了半分，又連忙起身鞠躬。
“二叔。”
“旭東嗎？”
二十年沒下山，沒見人。
二叔反應遲鈍了些，是年紀所致，霍旭東走到他身後拉開椅子，“您坐。”
“沒想到還有人會來看我。”
這些年談起二叔，霍文君總是氣得牙癢癢，好幾次咒他早點死在山上，連梁琦這個養子在旁都不好說些什麼。
“怎麼會呢，梁琦一直很想來看您。”
只不過一面是霍文君的阻攔，一面是二叔的婉拒，才牽絆住了他的步伐。
在他對面坐下，霍旭東泡了杯茶遞去，兒時的記憶是零碎的，但也記得二叔抱過自己，一家子關係很好，父親母親，小姑都還在。
幸福圓滿，家庭富裕。
但隨著小姑的死，便全部分崩離析了。
二叔指尖摩挲著杯子上，若有所思，“你來見我，應該不只是想要看我那麼簡單，是家裡出了什麼事嗎？”
“不是。”
霍旭東冷靜自持，泰然自若，“我來是想問小姑的死……”
話沒說完。
那杯熱茶便落了地。
*
霍文君延遲得到了霍旭東上山的訊息。
得知是黎珠教唆。
沒忍住，打了電話過去理論，“你究竟安的什麼心？你沒事讓旭東去見那個老不死的幹什麼？”
“是旭東自己要見。”
在這件事上，黎珠早就看開了，既然霍旭東沒能娶了許楹，坐上高位，那就讓他娶個喜歡的，也好過落個和他父親一樣的下場。
“他沒事要見霍青升幹什麼？！”
說不是黎珠教唆的。
她一個字也不信。
“當然是弄清楚他小姑真正的死因，然後和解蘭箏在一起，這你還不明白嗎？”
霍文君睜大眼睛，“……你這是什麼意思？”
藏了這麼多年的秘密。
黎珠不想再藏了，“等旭東下山後，讓他親自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