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水匯聚到下巴,順流到白皙的脖頸,染髒了乾淨的綠裙子。
許擎和第一排坐著的霍旭東一起起身。
一杯酒倒完。
傅懷猛地摔了酒杯,唇色慘白,眼神痛苦,像是掙扎了許久才選擇走過來給蘭箏難堪,可真的將酒潑了上去,卻半點報復的快感都沒有。
看著她被眾人指責,揣測,用下流的笑裹挾。
他比蘭箏要難受千百倍,呼吸都上不來。
可卻許擎及時將西裝外套搭在了她的肩上,在看到臺上螢幕裡的東西,他竟然還願意伸出援手。
但對蘭箏來說。
這又是另一種凌遲。
被自己傷害過的人找了過來,傷害過自己的人給她披上外套。
這算什麼?
實在過於可笑了。
揮動手臂,蘭箏將那件外套揮落在地,沒有接受好意,就如同現在的傅懷不可能接受她的好意一樣。
現在這個場合。
佈滿了受害者和被害者。
蘭箏無暇去分析自己扮演的是什麼角色,只想儘快在這些陌生人數落的目光中逃離,可腳步已經僵硬,試圖邁動,卻無法從傅懷複雜神色裡抽離。
手腕突然被抓住。
霍旭東身上的氣味清涼熟悉,他行動迅速,乾脆利落,直接推開傅懷,拽著渾身麻木的蘭箏要走,另一隻手卻又被許擎拉住。
“你幹什麼?”
“帶她走,看不出來?”
從剛才他們的反應霍旭東就看出來了,蘭箏完全不知道許擎的真實身份,是剛才,前幾分鐘才知道的。
她的恨意從來就沒有消失。
而是不清楚眼前的人是她憎恨的物件,還有螢幕上那些東西,理智的人一看就知道一部分是偽造出來的。
而他們這些知道內情的人。
很容易就能猜到是許楹所為,恨蘭箏恨到這個地步的人,只有她了。
“我要帶蘭箏走。”
霍旭東直接道出她的名字,反而讓許擎不明所以,“……什麼蘭箏?”
他看向她。
像是在尋求答案。
“你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就帶到這裡來,真是夠招笑的。”
察覺到掌心裡蘭箏的面板已經冰涼,霍旭東沒有再等,直接推掉許擎的手,給他致命一擊,現在在場的幾個人。
傅懷給了蘭箏難堪,許擎成了蘭箏的仇人。
只有他。
可以拯救蘭箏於水深火熱了。
這一次,他是救世主,掌握了主動權。
“許先生的記性還真是夠差的。”霍旭東諷刺,“派人兩次去要她的命,竟然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嗎?”
眼前許擎眸色緊了緊。
難以置信地看向地上的西服外套和蘭箏沉默的背影,原來是她?
竟然是她……
那隻拉著她的手,不知不覺鬆開了。
有了機會。
霍旭東扯著蘭箏在眾目睽睽之下出去。
哪怕被汙衊,質疑。
甚至被媒體爆出和一個私生活混亂的女人不清不楚也毫不在意。
*
走出會場,找到車子。
霍旭東開啟車門,要將人塞進車裡,蘭箏坐在位置上,連安全帶都不知道系,坐到駕駛位上,霍旭東繞過去給蘭箏繫上。
“我送你回去,什麼都別想,這裡的事情我會封鎖,不用擔心。”
蘭箏呆坐著,月光倒映在臉上,襯出她蒼白的膚色,唇瓣有著很小幅度的抖動,冷汗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浸溼了鬢角的發。
“蘭箏?”
霍旭東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那對明亮的眼珠子暗淡了下去,也停止了轉動,眨眼都變得緩慢。
握住她的肩膀。
“蘭箏,你怎麼了?說句話,別嚇唬我!”
還是不吭聲。
像是宕機了。
果然是場上那一樁樁一件件嚇到了她。
“我先送你回去。”
啟動車子,快步往公寓趕去,四十分鐘的路程只花了一半時間便抵達目的地,停好車,霍旭東解開安全帶繞過去將車門開啟。
蘭箏還保持著剛才的姿勢臉色,像是反應不過來了。
將人打橫抱起上了樓,借蘭箏的指紋開門,將人放開沙發上,她眨了眨眼,側過身體,將臉埋進了抱枕裡。
“好些了沒有?”
霍旭東卑微地趴在沙發邊,伸手輕撥蘭箏的發,看到她的腰鏈,想要伸手取下,可才觸到她便彈坐了起來。
眼睛變得無比仇視,彷彿他再逾越一寸,她就會拿到和他拼命。
“我只是想幫你把鏈子取下來,這麼戴著睡不舒服。”
腰鏈……
蘭箏渾身僵了下。
是許擎送的。
去之前有多甜蜜,現在再看便有多驚悚。
沒等霍旭東再解釋,蘭箏忽然像瘋了一樣將鏈條解下來,可因為慌亂,憤怒,情緒交織,找不到釦子,她又急又慌,拼命去拽鏈條。
那麼堅硬的東西從手掌裡滑過。
速度加上材質,磨得掌心皮肉灼燒疼。
看不得蘭箏這種自殘行為。
霍旭東按住她的手,“夠了,許擎送的東西就讓你反應這麼大?回來路上你是在為自己被造謠,被那麼多人看到那些骯髒的偽造東西難過焦灼,還是在為許擎的真實身份傷心感慨?!”
以為她是遭受了打擊痛苦,結果竟然是因為這種事情。
霍旭東無法接受,他站起來,單膝跪在沙發上,將蘭箏瘦小的身體困在角落,和抱枕擠在一起,“你想解開是吧?我幫你!”
他的力氣可比蘭箏大得多。
拽著最細的一側,手一用力便將鏈條拽斷,珠寶墜在了地上,和地板碰撞出叮鈴聲,清脆地敲醒了蘭箏的思緒。
看著已經斷掉的腰鏈,她又像是不捨,開始發洩般捶打著霍旭東的胸口,眼淚流了一臉,精緻的妝容糊在面板上,又醜又滑稽。
“他給的一條破鏈子就讓你這麼在意?”
霍旭東繼續火上澆油,直接將鏈子往邊上一甩,“這麼在意怎麼不告訴他真實名字?你也知道自己的以前拿不出手?”
想要反駁,駁斥
蘭箏的憤怒來源太多,許楹用這種下作的手段報復自己,身邊相處成朋友的男人不僅是她的叔叔,還是傷害她,害死她孩子的共犯,連傅懷都在場往她頭上潑酒。
太多太多的事情交織。
讓她怎麼能不激動。
抓住霍旭東的領子,蘭箏撲上去,分明有好多想說的話,可一張嘴,熟悉的舌根發麻僵硬感再次重現。
她張著唇,發出咿呀聲。
和霍旭東對視一眼,猛地意識到什麼,淚水一瞬滑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