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烈的驚悚之下,楚岸都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回頭。
對了……我可以當自己在夢遊……
腳下步子沒停,楚岸沒聽到身後人的話似的,緩緩往前走。
“……楚岸?”那人的聲音明顯遲疑了,“是你嗎?”
腳步聲響了起來,那人鉗住了他的手臂,將他轉過了身。
楚岸認出那是隔壁房的主治醫師,姓周,他們見面只有兩三次,他沒想到這人竟然能認出自己。
“……夢遊嗎……”周醫師喃喃,手指卻不由自主的撫上了楚岸的臉頰,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什麼失而復得的珍寶。
那一刻楚岸心中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眼前黑影驟然落下,唇上被一個溫軟的物事給吻住了。
本能的想反抗,楚岸卻倏然想起自己在裝夢遊,硬生生把反抗的衝動遏制了下去,做出一副茫然的樣子。
草……這病院裡還真沒一個正常人!
然而這人越來越放肆的動作讓楚岸不由得覺得奇怪,他怎麼不記得和這人見過幾面?
“嗯……”
感覺出他的手都要探進衣服了,楚岸從喉間發出了一點承受不住似的呻吟。
這聲音終於讓這個周醫生回過了神,他倏然回神似的,看著楚岸被吻得有點破皮的嘴唇,眼中浮現了一絲悔恨。
“……楚岸?”周醫生看著他,誘哄一般,“我帶你回病房……好嗎?”
楚岸不動,內心卻在想:我要是能動,第一時間先給你踹個半身不遂!這輩子不能人道!臭流氓!
反正他都是精神病了,踹個人也沒毛病。
“果然是夢遊麼……”周醫生繼續喃喃,“好吧……那我們走吧,我帶你回病房……”
楚岸滿心憤懣的跟著他的腳步走,完全沒注意到這人竟然也是避開了監控角的,沒有一個攝像頭將他們今晚的行為錄入進去。
後來,張齊被繩之以法,這座精神病院也被取締。
他被華鏡扶著出來的時候,無數媒體的燈光映在了他的身上。
隨之而來的是各方源源不斷的問題。
“你好請問你就是楚岸嗎?”
“這名字有點耳熟啊……”
“請問是什麼使你決定潛入這座病院揭發張齊的呢?”
“楚岸!楚岸!”
……
長期黑暗壓抑的環境和無人訴說的孤獨已經完全將楚岸變了一個人。
他不再喜歡說話,不像五年前那樣享受所有人的目光。
他的臉色變得很蒼白,身形消瘦,手臂上有著無數數不盡的針孔。
有的是強迫鎮定的藥劑,有的是張齊在他身上實驗某種新藥留下的痕跡,也有一些是電擊。
目光掃過了面前茫茫的人海,楚岸的表情陰鬱至極,內心卻泛起疑惑:
他是不是……忘了什麼人呢?
是不是該有一個人站在那裡等他的呢?
楚岸也不記得了。
但這一天,他抬起手遮了遮有些微涼的日光,突然扭頭問華鏡,“今天……是幾月幾號了?”
無錯書吧怎麼這太陽照在身上感受不到溫度呢。
“三月十九。”華鏡一邊低聲說,一邊護著他往車裡走,“正是春天……楚岸,你用五年,換來了無數人好的開頭……這是值得的。”
值得……是啊,這是值得的。
楚岸收回看太陽的目光,心想:
安憫,你的十八歲,開始了。
他被華鏡扶著上了車,因此也沒看到人群之外,有一人撐著傘,站在那裡。
他穿著薄大衣,明明沒有下雨卻撐著傘。
那是顧釋舟。
……
一個月後,一切都塵埃落定,一直配合著警方調查的楚岸終於有了空,被華鏡安排在了他名下的一處房產裡。
強行理智了一個月的情緒在只剩他一個人之時,驟然反撲著,像一頭惡獸直接吞噬了他的一切理智。
深夜裡。
轟的一聲將面前的水杯甩開了來,面色蒼白的楚岸穿著睡衣,表情憤恨的看著那堆藥丸。
那是醫生開給他安神的。
他的意識在說那是好的藥,他們是在對你好,可本能卻讓他的喉嚨泛起噁心。
他想起那些針頭,想起一言不合就被一個人關在完全黑暗的空間裡,想起張齊被捕前如魔鬼一般的瘋笑:
“你以為你是英雄嗎……不,你已經被毀了,你失去了一切,從此再也不會得到安眠——”
我失去了一切嗎?
楚岸茫然的看著滿是空寂,忽然爬到了陽臺邊。
——真的是爬。
黑暗的空間讓他分不清如今身在何處,只以為自己還在病院的幽閉室裡。
他知道出口在何處,他瘋了一般爬向那裡,讓他們放他出去。
可是沒有人會理會。
因為那是他反抗的懲罰。
這座房子的視野很好,他可以從高臺之上看到深夜裡的萬家燈火,看到對面有一家三口在甜蜜的吃晚飯。
“……亮的地方真好啊。”
楚岸小聲的喃喃,“好久……沒見過……這麼美的夜景了……”
他呆愣了不知多久,突然低頭,看向了底下穿湧的車流。
那些燈光就像是吸引人進入的漩渦,楚岸不自覺的被吸引了,他站上了陽臺——
縱身一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