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正好,霍家小妹招呼著又來家裡做客的小姐妹。
許是前半輩子,過得太寡淡無聊了,霍小妹如今很是喜歡和這群小姑娘聚在一起。聒噪些,也無所謂。添些人氣,終歸是好的。
外間熱鬧,內間冷清。顧氏在桌案前低頭檢視信件,聽到外頭嘈雜的聲音,不由蹙眉。
湘玉這孩子自上次病癒後,就變了不少。以前嫻靜,如今倒越發愛往人群裡湊,也不知是好還是壞。俗世熱鬧,人心反覆,守不住分寸,只怕到時她不能像以前那般輕鬆。罷了,兒孫自有兒孫福。
信紙上可見言簡意賅,同以往一樣,循規蹈矩地寫著常事。只是,阿良那孩子,還是太年輕了。若他長於他父親膝下,怕會比如今更穩重出彩。
遠在文城,霍良端坐於廂房,觀察著四周。正尋思間,房門“吱呀”一聲地開了。一名小廝微縮身子,瞟了一眼內間,麻利地鑽了進來。
只見,那人穿著不合身的赭色外衣,疊穿品綠內襯,臉上敷著脂粉,長相比一般的姑娘家還俊俏。走近時,他還被過長的衣襬絆了一下,手不小心磕到高腳架,險些碰倒架子上的空空如也的花瓶。那人下意識往上瞄了一眼霍良,見他正襟危坐後鬆了一口氣,揉了揉手肘。
林府也是大戶人家,據說林老將軍治家嚴謹,府中規矩甚嚴厲,沒想到府中還有如此滑稽活潑之人。但一想到那位林家小姐行事的風格,霍良倒有些瞭然。
只是當下脫身要緊,霍良雙手作揖,溫和說道:“這位小哥,在下還有事在身,勞煩你轉告主家人,在下不能在此處逗留,還請放行。”
那小廝被霍良的舉動嚇了一跳,後退了半步,十分為難:“我只是個小廝,遞個話怕是難。公子是大小姐請回來的客人,就安心在這住幾天吧。”
霍良眼神轉沉,佯裝發怒道:“堂堂林府,豈有強請人做客的道理。”
“公子息怒。小姐也是歡喜公子,才請公子回府做客。”
雖然年紀大了一些。小廝默默在心裡補了一句。
小廝語出驚人,差點讓霍良輕笑起來。見一面,就喜歡上?這小廝扯謊扯得也太假。況且他如今易容過的長相可不是十八、二十的長相。
若是其他人,怕是以為這小廝是在羞辱人。
據他所知,這林家大小姐雖行事荒唐,但也是個聰慧機警之人。這手下之人怎麼這麼笨呢?
霍良也不多作搭理,直接往門口走去。小廝連忙拉住他,急忙說道:“公子,這府中是不能亂走的”
霍良冷臉甩開他的手,一把推開門。果然,這院子裡守著幾個奴僕,外頭還站著兩個身強力壯的家僕。
見霍良出來了,兩個奴僕上前攔截,面無表情地說道:“小姐交代公子不能離開房間半步。公子還是回房吧,不然小的們只能使用蠻力了。”
“公子我們回屋吧。”小廝趕緊抓住霍良衣袖,往回拉。
霍良順勢被他拉他回房,如今鬧也鬧了,該想想下一步該怎麼辦?雖然他對付院裡那些人綽綽有餘,但是暗地裡的人還在看著,他不想過多暴露自己。
他本意就是佯裝成來文城求學的書生,會個三腳貓的功夫挺正常的,但會武功就太打眼了。
林府原也是他要來探訪的地方,但如今他提前進了林府,還是這般“光明正大”,到底是“天助我也”,還是有人有意為之?
這林家大小姐當街綁人確實符合傳聞中的性情,蠻橫不講理,肆意妄為,但......
而那位小廝像是沒心眼一般,一邊倒茶斟水,一邊絮絮叨叨:“小的叫一心,一心一意的一心。公子若是有什麼需要的儘管喚我。公子是外鄉人吧?其實林府挺好的,公子待在這就不用愁吃愁穿的,還省下一筆住客棧和租房的錢,挺好的。大小姐雖然有時做事張揚了一點,但其實人挺好的。像西苑那位......”
來了。說到西苑的時候,一心慌張地捂住嘴,全然不顧臉上的香粉。
雖然覺得挺無趣的,霍良還是意思意思一下,接過話茬:“西苑那位怎麼了?”
“哈?什麼西苑?”一心不自然地撓了撓腦袋,轉移話題:“公子怕是聽錯了。”
故意吊人胃口的事,若他是釣魚的人,自然玩得熟練。但若他是被釣的魚,感覺就不太好了。
霍良也不搭理他,閉目養神。現在看來,來日方長呀。無論是否有人在做陷阱,他只需要耐心等待就好了,反正他是不會做那條“願者上釣”的魚。
至於另一頭,林家二爺回到家,就氣勢洶洶地找林翩鴻算賬:“孽子,你怎麼敢當街綁人!那個秦樓楚館的玩意兒就算了,這次連讀書人都綁,你這是要掀天了不成!”
“父親慎言。”林翩鴻冷了眼,繼而不輕不重地陳述:“我不過是見那個外地來的書生獨自一人,憐他孤苦伶仃,才請他來林府做客。”
“一個有手有腳的書生,哪來的孤苦伶仃。況且,這也叫“請”?”林二爺質問道。
一旁看戲的陳氏和林翠翡暗暗幸災樂禍,打算逮著機會就火上添油。
林翩鴻抱手站立,無所謂地說道:“我又沒有找人把那書生五花大綁。全城的人都看見了,他是自行跟著我的人走的。”
若是霍良在這,也會驚歎這林家大小姐顛倒黑白的功夫。
“你!”林二爺氣得吹鬍子瞪眼。
“翩鴻呀,雖然曉得你不喜歡與你父親相處,但你何必氣你父親呢?這次是你做過了,當向你父親認錯呀。”陳氏四兩撥千斤地在一旁拱火。
聞言,林二爺火氣更重,直說道:“這孽子向來無法無天,你不必浪費口舌來同她講理。林翩鴻,從今日起罰你跪祠堂三天,禁足一月。”
又是這一套,林翩鴻覺得無趣極了,但見到三妹那壓不住的開心,玩心頓起,在林二爺面前故作可憐地說:“你又為了這些小事罰我,自從我娘去世後,你就沒關心過我。小白菜,地裡黃呀,八九歲沒了娘......”
“夠了!你給我滾回房好好反省。”林二爺頭隱隱作疼,揚了揚手,打發林翩鴻走,不再提懲罰的事。
林翡翠見到林翩鴻毫髮無傷地走了,憤憤不平,揉了揉手帕,不甘地開口說道:“父親,姐姐這樣做,我怕下人們嚼舌根說父親管不了姐姐。”
“林府什麼時候由得下人來說主子的不是了。”林二爺不耐煩地走開了,拋下一句,“不守分寸的下人,發賣了就是了。”
待所有人離開後,林翡翠氣得直跺腳,手中的帕子被絞了又絞。
她就曉得父親偏心。每每長姐犯錯,他哪次不是上心得不行?但只要長姐稍微示弱一下下,父親他永遠都能輕輕放過,整得他好似只有長姐一個寶貝女兒。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