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祺將手邊的柴火掰斷,然後丟進火堆中,火堆中,迸出點點的火星,發出劈劈啪啪的聲響。
搖曳的火光照亮的範圍內,還有一個人,滿身的泥濘,原本華貴的衣服被扯出好多個破洞,如今就像披著幾匹破布。
原本按照林騫和柳濱遠的意思,衛伯瑜需留在他們手中,作為威脅衛焯奚的利器。但蕭祺提出要帶他一道去西境,理由是否則難以讓衛焯奚相信,衛伯瑜真的在自己手裡。柳濱遠於是提出砍下一隻手送給衛焯奚,也被蕭祺斷然拒絕。最終是柳清雪做下的決定,要與蕭祺同行的她同意帶上衛伯瑜,以她和蕭祺的地位,林騫和柳濱遠再怎麼反對也是枉然。
衛伯瑜盯著火光,活動著手腕,摸了摸手腕上的勒痕,輕輕問:“不用把在下捆起來麼?蕭公子也可以省心些。”
“捆你本就只是為了讓林騫他們安心。你不會逃,也不必多這個形式。”
“何以見得?”衛伯瑜露出一個笑容。
擺弄著火堆的蕭祺抬起眼,越過火光望向衛伯瑜,說道:“在這荒郊野嶺,以你的身手,孤身一人只會死得更快。”
衛伯瑜咧開嘴,似乎很是開心的樣子。
忽然一股風自上而下襲來,猛然拍擊著地面。火堆的火焰就像風中的破布,扭動兩下之後便熄滅。
柳清雪在原地沉默了片刻,才訕訕地說道:“抱歉。”
“無妨。”蕭祺舉起手,內力催動之下,食指上燃起一點火焰,他把手遞到火堆上,就要再次將其點燃。
“不必急著生火。有發現。”柳清雪打斷蕭祺的動作。
蕭祺抬起頭,與柳清雪四目相對:“是有左雲衣的下落了麼?”
“我們現在距離蕭亦瀾指示的位置只有十多里地,即便我們離開南疆以來的這些日子他們有所移動也不會太遠。我剛剛往他指示的方向又探了五六里地,發現了你提到的那種淡藍色的,飄在空中的紙鳶。”
“尋風鳶。”蕭祺喃喃地說道。“這東西只認天地靈氣,辨不清敵友,左雲衣很可能誤以為有威脅靠近,我們得趕快找到她。”
柳清雪點點頭,又扭頭看向衛伯瑜:“我最多能托起一人,要帶兩位,怕是有些吃力。”
衛伯瑜適時地笑了笑:“二位快去快回吧,若二位不放心,把我捆在樹上便是。有火光在,短時間內也不會有野獸侵擾。”
柳清雪和蕭祺對視一眼,互相微微點頭。蕭祺於是隨手抄起丟到一旁的繩子,將衛伯瑜連著一棵樹一道捆上。他特意沒有捆得很緊,雖掙脫不開,也不至於勒住他。
蕭祺和柳清雪並不多話,柳清雪身後藍白色閃耀,風神翼浮現而出。自從她吸收了法術本源之後,這風神翼的顏色反而更淡了,巨大的十字羽翼近乎透明,也更為凝練,只在羽毛邊緣勾勒著一絲藍白色。
她熟練地托住蕭祺腋下,振翅而起。
二人一路向北方飛去,蕭祺原本以為在漆黑的夜裡,淡藍色的紙鳶飛在空中應該特別顯眼,但他一望之下,並未看到絲毫尋風鳶的蹤跡。但他想想便也理解,若尋風鳶這麼惹人注目,使用人便成了靶子,料想凌法閣的物件不該如此累贅。
柳清雪似乎心中早有方向,擁有本源之力的她,現在對於能量的感知甚至已勝過蕭祺,她帶著蕭祺從低空掠過,在叢林裡高低飛舞,在縱橫交錯的樹枝間穿梭。蕭祺不由得感嘆柳清雪飛行技巧已大有長進,已不遜色於天生雙翼的翼族人,單論速度甚至勝過不少。
“之前那個小玩意兒應該察覺到我了。“柳清雪眯著眼睛,在黑暗中搜尋著,”以左姑娘的謹慎,應該在暗中撤退了。你之前有和她商定用什麼辦法通知她麼?”
蕭祺微微皺了眉:“沒有,知會她倒是簡單,不是也難以避免把我們自己的位置暴露。要是周圍有其他人可能會有些麻煩。”
他扭過頭,看向託著自己的柳清雪,露出垂詢的目光,柳清雪目光仍望著前方黑漆漆的叢林,露出一個淺淺的笑意:“無妨。我們這一路上的麻煩應該也不會少。”
蕭祺扭過頭,也咧開了嘴巴。的確如此,如今柳清雪吸納了法術本源,實力大進,以他二人的實力,除非是凌法閣閣主或者痊癒的魏松寒親臨,否則二人聯手,確實無需再忌憚誰。
他於是右手握拳,然後向前推出,整個過程行雲流水,不見他有什麼蓄勢的動作,一個橙紅色的光球便從他掌心飛出,向前方半空中飛去。光球飛到一半便炸裂開,彷彿一個巨大的煙花,橙紅色的光電向四周散開。
“可以了,就此落地吧。”
柳清雪和蕭祺原地落下,二人默契地靜默而立,等待著有人現身。
但這個等待的時間稍微超出了二人的意料,四下寂靜無聲,只有月夜的黑影在風中搖曳。終於久到二人開始擔心衛伯瑜那邊是否會有狀況時,一枚淡藍色的紙鳶終於姍姍來遲,同時,蕭祺和柳清雪還捕捉到樹林裡窸窣的聲響,像是有人撥開茂密的草叢靠近。
一個嬌小的身影從黑暗中現身,顯得有些狼狽,正是左雲衣。
她臉上還沾染著血汙,在蒼白的臉色上更為驚心動魄。她臉上沒有絲毫笑意,邁步前去將懸浮在空中的尋風鳶捏碎。
“好久不見。”左雲衣撥出一口氣,似乎有些慶幸。再見到本人之前,她也沒有放下心來。
“左姑娘受傷了?”柳清雪看著她臉上驚心動魄的血汙,微微皺眉問道。
左雲衣隨手在臉上摸了摸,使臉上的顏色勻了些,讓蒼白的臉上多了份血色:“我倒是還行,只是姓段那老頭受了些傷。”
“段前輩人呢?”蕭祺問。
“你們來得不巧,他今天早晨就一個人走掉了。我問他去哪也不說,只讓我提醒柳姑娘,說答應他的事可要做到。”左雲衣皺著眉頭說。
柳清雪點了點頭:“他傷的重麼?”
“反正他以肉體凡軀硬接了辛眾庭的一招,以此為代價重創了辛眾庭。雖然他一直在逞強,但我覺得他不會好受。”左雲衣表情有些悶悶不樂,一方面是為沒有擊殺辛眾庭而遺憾,同時她也很討厭欠別人人情,何況是一個脾氣這麼古怪的糟老頭。
“此刻擔心他未免太晚了些,還有正事要做。接下來要面對的,可是比辛眾庭更為強大的敵人。”
“不錯。”蕭祺微微點頭表示讚許,“你沒事便好,段前輩我們暫時也幫不上什麼。下一個目的地,便是沙疆城了。”
柳清雪感受到蕭祺身上升騰起的殺意,她不免有些擔憂:“故地重遊,你似乎有很多想辦的事。”
蕭祺聞言,壓制住心中的殺意,重歸冷靜。他輕輕撥出一口氣,說道:“我有預感,沙疆城內會有大事發生。衛焯奚也一定正快馬加鞭趕往沙疆城。
“怕是不止哦。”左雲衣嘴角微微抽動,“凌法閣可不會袖手旁觀。從這幫傢伙相助衛焯奚起,便已經加入了這盤棋局,不是想脫身就能脫身的。”
“對此倒不必太擔心。”蕭祺說道,“南疆一戰,蘇震戰死,魏松寒狼狽而逃。這位天字號長老,對於我們以不是難以面對的威脅,尤其是柳姑娘已吸食了法術本源。”
左雲衣挑了挑眉,驚喜的神情溢於言表。柳清雪吸納了法術本源瞞不過她,但是感受柳清雪周身的氣息她便猜了出來,但蘇震戰死對她卻是件痛快的事情。心底隱隱有一絲報仇的快感,以及渴望鮮血的衝動,彷彿在一片乾涸中流淌而出的一陣清流,滋潤著她的心。
“這麼說,怕是凌樓也要出場了,還有那些個老傢伙。”左雲衣露出一個厲色盡顯的笑,“越來越有趣了。”
“既然如此,稍作休整便儘早出發吧。”蕭祺回頭往來時的方向望去,“在此之前,還有一人同行,我們得先去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