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能打仗的將領，都一定會選鋒。
所謂選鋒，便是把軍隊裡最精銳計程車卒選出來。
當年北邙山一戰的時候，王世充親自帶領兩萬精銳出城迎戰，秦王李世民則是率領千餘玄甲軍提前抵達戰場。
——秦王選精銳千餘騎，皆皂衣玄甲，分為左右隊，使秦叔寶、程知節、尉遲敬德、翟長孫分將之。
四名騎將，都是當時悍將，皆稱萬人敵。
包括其將主秦王在內，每戰必親率玄甲衝鋒。
無錯書吧王鎮到今日依舊認為自己遠遠比不上秦王。
但跟著自己南征北戰的神策軍，本身等同於是用半個大唐的賦稅經營起來的軍隊，兵源基本上只有關隴一帶的良家子，後續又補充了一部份北方邊軍精銳。
錢糧，兵甲，全都用了海量的資源去補給和配備，從無短缺。
這樣選出來的軍隊，不可能會弱。
而李世民當年只能在父親兄弟和外部重重環境掣肘的情況下，利用手頭僅有的資源去“選鋒”，卻依舊能把當時同樣堪稱雄主同樣是次次親自上陣率軍衝殺的王世充打到縮卵不出。
王鎮真的很慶幸在自己對面的，不是那個掛壁。
說實話，他對李隆基其實也有些敬佩，人家被自己折騰了這麼多次，居然還能折騰出一支江淮軍跟著他來打洛陽。
後者在戰略上雖然冒險到極致，可仍舊錶現出李隆基相當線上的素養，因為洛陽的漕運一斷，就等於王鎮的命根子被他捏在手裡了。
“退路，體面，我都已經給你了。”
王鎮手裡握著旗幟，眼裡倒映出遠處正在不斷鋪開的江淮軍，龐大的兵力只有全面鋪開，人數優勢才能徹底發揮出來。
他卻沒有半點在意的樣子，當眼裡倒映出遠處那面迎風飄蕩的旗纛時，
王鎮仍在自言自語。
“你......不想要？”
軍旗，開始舉起。
黑甲將領手持旌旗，一人一騎，迎著遠方從左到右望不到盡頭的層層軍陣，開始緩緩前進。
在他身後，馬蹄踩著石板而過的清脆聲響，開始接連不斷地響起。
成千上萬的騎兵開始出城，他們對面那些看似密不透風的軍陣視若無睹，伴隨著最前方那道黑甲的前進，萬千匹戰馬在這時候開始跟著他不斷加速。
面甲底下，無數眼眸之中開始浮現出狂熱的神采。
......
“弓弩手，放箭！”
某處嘶啞的吼聲立刻點燃了整個戰局。
作為守城方卻主動出城越過護城河的神策軍騎兵，並沒有傻乎乎地從正面頂著箭雨和軍陣硬衝，而是在沒有任何命令的情況下，開始默契的逼近江淮軍側翼。
江淮軍的軍陣確實很“雄厚”，但前提是他們的兵力足夠多，哪怕是翻山越嶺抵達洛陽城外的時候，這個優勢依舊存在。
王鎮在開戰之前就和其他將領談過。
在戰場上，除了精銳軍隊，在短短片刻之間的遭遇戰中，普通軍隊根本無法迅速結陣對敵，而在他們選擇鋪開兵力的時候，就等於主動把自己最混亂最脆弱的那一處地方暴露給敵人。
李隆基在上戰場前，心情極為緊張，因為這是他第一次正兒八經的率軍出征。
但他又很激動，因為自己比起大唐之前那幾位“天子”，才算是真正站在了祖宗的身後。
你們沒做過的事，我做到了！
你們不敢做的事，我也做到了！
可就在這時候，如同無數驚雷轟擊在大地上，地面開始轟鳴起來，敵軍的騎兵開始衝擊了。
李隆基曾經很多次站在神策軍的軍陣中，在親兵的保護下看著王鎮率軍衝鋒。
但只有今天，他才真正意識到王鎮很多次感慨“騎兵衝陣太好用了”這句話裡所包含的意思。
今日，他站在神策軍的對面。
他開始感受到以往那些敵軍所面臨的恐懼。
部分在開戰前還氣勢如虹的江淮軍，在那些黑甲騎兵開始埋頭衝鋒的瞬間，士氣幾乎是同時被一巴掌砸到了最低。
而洛陽城的城門裡面，仍舊不斷地有黑甲騎兵衝出城門，騎著戰馬一路狂奔匯入隊形之中，咆哮著衝鋒。
“大王，大王......您快去避一避吧！”
李隆基一言不發，呆呆地看著前方。
戰場很大，那些黑甲騎兵就算是分開了佇列，也有不少騎兵硬生生捱了兩輪箭雨的傾瀉，在戰爭中養成的高度紀律性使得騎兵的隊形始終沒有散開，精良的甲冑讓大部分士卒自始至終無視箭矢穿鑿。
在戰場兩翼，兩軍已經開始交鋒，江淮軍前隊仍舊有大量的長矛和臨時佈置的拒馬，但隨著前排的黑甲騎兵開始墜馬，更多的同袍從他們身上碾壓而出，開始鑿入軍陣之中。
江淮軍的軍陣很密集，神策軍往往衝潰了一個軍陣之後，往前跑了幾十步，就又要面臨下一個軍陣。
接連不斷的長矛和箭矢，接連不斷的軍陣。
左翼，葛福順領著千餘名騎兵再度鑿穿面前的軍陣，但後方依舊是面露恐懼卻沒有散開的江淮軍。
葛福順啐了一聲，他摘下被箭矢貫穿的面甲，額頭上的血流入眼中，彷彿眼眸都猩紅起來。
“神策軍！”
他抬起左手。
在他身後，不斷地有黑甲騎兵從破破爛爛的軍陣之中穿鑿而出，匯聚在他身後。
咆哮和廝殺的聲音在戰場的一處又一處軍陣中響起，葛福順沒有搭理面前沉浸在恐懼中的江淮軍，而是策馬轉身，用自己滿是鮮血的臉，看向身後成百上千的黑甲騎兵。
“大王有令！”
他朝著旁邊指了指，猛然落下手。
“殺！”
無數黑甲騎兵高舉兵刃。
“殺！”
山呼海嘯般的聲浪轟擊在面前的江淮軍軍陣上，隨後而來的，還有根本沒有任何頹勢的黑色浪潮。
葛福順舉起馬槊，指著面前的軍陣，嘶吼道：
“隨我......破陣！”
滾滾兵潮湧動。
江淮軍的軍陣，從東到西，開始一個接一個的潰散。
而就在此刻，兩軍的前軍才堪堪相遇。
王鎮手握馬槊，帶著身後千餘名神策軍嫡系鐵騎，轟然撞上了李隆基的前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