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眼中閃過一絲明顯的無措，是那種遲到溜進教室被當場抓包的感覺。
他咬咬牙，還打算辯解什麼。
“再偽裝下去也沒用，我們已經不會把你當成隊友來看了，何必呢。”方辰輕描淡寫補了一句。
這句話像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007張著嘴，掙扎好久，最後洩氣般笑了笑，在眾人緊張的注視下，緩緩吐出一句話。
“我確實跟你們一樣都是玩家。”
“還在狡——”
“但不同的是，我是怪異遊戲的第一批玩家。”
此話一出，人群齊刷刷抽了口氣，就連嚴宣也將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等等，怎麼每個字都我認得，但連起來就是聽不明白呢。”張鵬反覆琢磨道，“第一批？你們這遊戲時間這麼長的嗎。”
“那你現在……”孟柒言吞吞吐吐，猶豫半天還是把那句是人是鬼給憋了回去。
“人不人鬼不鬼的唄。”007倒是挺豁達，一眼看穿。
卸去偽裝後，他渾身上下都透著種與世界融為一體的平靜，連語調都失去了起伏。
沒有敵意、沒有善意，甚至是沒有感情，宛如一潭死水。
簡直像換了個人。
“你維持這種狀態多久了？”劉天源也是頭回見到如此異常的情況，探究的神色暴露無遺。
“多久？在這個空間沒有時間概念，我只記得，我是1960年被拉進來的。”
輕飄飄的回答直接在心砸了個大窟窿。
無法言狀的詭異和驚愕攫住喉嚨，全場震驚得說不出一句話。
難怪不知道周星馳，難怪說村裡還沒通網，在那個落後的年代，星爺都還沒出生。
見無人搭理，這個看起來只有二十出頭的男子伸手在眾人面前晃了晃，“怎麼感覺你們比我還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張鵬好半天才回過神，忽然畏手畏腳起來，猶豫道：“那是不是還得尊稱你一句前輩。”
“倒也不必。”
“不過【障】這麼早就潛伏進來了嗎……我還以為是最近這十幾年才開始的。”軍人唏噓不已。
“確實，我也感覺近期遊戲開啟次數越發頻繁了，甚至還出現了一些自稱是【深潛者】的人。”
方辰默默聽著他們的對話，一臉複雜，眉頭從剛開始就沒舒展過。
不過存在即合理，他像當初接受詭異遊戲般迅速接受了007這號存在，只是還有很多需要求證的疑問。
“你們那輪遊戲輸了嗎？為什麼能一直留到現在？”
按理說在副本中無論輸贏，遊戲一旦結束都會被強制傳送回現實，不過死亡的人精神會受到侵染，最後也是死路一條。
大家像眾星捧月般圍在007身邊，屏息凝神，不放過任何一句話。
看這架勢，要是不交代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他恐怕半步也無法離開。
“也好，很久沒跟人敞開心扉的聊天了。”
007輕輕舒了一口氣，哈出的白煙向上飄散，氤氳到眼睛裡，形成了一團凝固不散的霧氣。
他呆滯凝望前方，好像透過這層薄霧看到了極為久遠的過去。
“我本來應該死在1960年的第一場怪異遊戲裡，那時我們隊一共七個人，結果到最後只剩下了我。”
“都以為自己走投無路了，直到聽到一個聲音。”
“這是【障】首次入侵世界，初來乍到，祂打算選擇我作為落腳點，以此瞭解人類的認知和習性，模擬人類思維進行副本合成。”
“說白了就是一種同化，一種‘實現間接永生’的幌子。我十分牴觸，甚至抱著與其這樣不如去死的想法準備自殘。”
“可作為交換，【障】開出了一個能讓我活著回到現實的條件。”
“只要遊戲藍本搭建成功，無論過了多久都祂可以放我回去，且永遠不會再被拉進怪異中。”
孟柒言不可思議地插嘴，“但你來自上個世紀五十年代，這都21世紀了，怎麼回去？遊戲是精神的掠奪，又不是把實實在在的肉體拉進來。”
“確實如此。”007垂下眼，眸光意味不明，“你聽過有些人大病一場後，就跟換了一個人、換了個性格一樣嗎？”
——“俗稱奪舍。”
空氣中傳來吞嚥口水的聲音，眾人隱約猜了個大概。
“雖然身體不是你的，但只要記憶和思想是就好。”
“確切地說，【障】開出的條件是如果我能幫助它，讓一輪遊戲的參賽玩家全軍覆沒，擴大侵染，它就允諾我在這些玩家裡隨便挑選一箇中意的，精神佔據肉體，從而得到生還的機會。”
小阮頭皮發麻，艱難道：“那你現在還留在這裡，是為什麼？”
“還能有為什麼。”方辰接腔，“無非兩種情況，第一，【障】不遵守約定，欺騙了你。第二，你所有參與的遊戲裡，沒有一場是因為你而全軍覆沒的。”
說完，他瞥了眼007，“你屬於哪種？”
對方淡淡一笑，“後者吧。【障】必須遵守約定，違反規則和約定反而會削弱祂的力量。”
“不應該啊。以你的能力，想造成全員陣亡的局面應該不難，何況還有冒充隊友這種先天優勢。”
“怎麼不難？尤其是最近的玩家，一個比一個離譜，甚至還有組隊專門過來刷本挑戰的，還真把這當成一個遊戲在闖關了，對，說得就是那些自稱【深潛者】的人。”
孟柒言尷尬地絞著大拇指，面色閃過一絲不自然，其餘人也跟著咳了幾下。
方辰望著陸玲玲的屍體，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隨後將視線抽回，“是麼？你真有使出全力嗎？”
“廢話，活命的機會能不珍惜嗎，可真了，比珍珠還真。”
“但我怎麼覺得，你只是還沒做好跟【障】同流合汙的準備罷了。”
話音剛落，原本還風淡雲輕的007明顯呼吸快了一拍，隨後很快轉為了釋然。
“你是第二個這麼跟我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