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

謝金導演的《牧馬人》終於上映。

而一經問世，就將全國觀眾的視線給吸引了過來。

無論是導演謝金，還是編劇顧明。

這兩個名字在國內電影行業都是鼎鼎大名。

二人合作的電影，也早已被期待已久。

單單在京城，首周觀影人次就突破百萬，並且引起了媒體和大眾廣泛的討論——‘如何愛國’。

畢竟片中被打入佑派的許靈均，毅然放棄前往美利堅生活的機會，留下來建設祖國。

這讓許多有想法出國的人心中開始動搖。

只是身為編劇的顧明居於幕後，並未居功，也未露面。

反而在京城怡然自得，偶爾還回趟春城，跟家裡人團聚一番。

他在等東瀛那邊的反饋。

《挪威的森林》在東瀛火得一塌糊塗。

別看東瀛從六十年代就不如高度發達的資本主義社會，但經濟快速發展的同時，大眾的精神危機也在與日俱增。

準確來說，就是精神世界和物質世界的失衡。

高壓的資本下，人們被異化。

而這本小說，恰恰是講述人們要如何在孤獨生活中自我救贖，正擊中當代東瀛年輕人的心坎。

一時間風靡整個東瀛。

連帶著顧明的其他作品銷量同樣被帶動。

《那人那山那狗》成為當月海外作品銷售榜第一，《故鄉的原風景》更是響徹於各個電視臺。

最關鍵的是這兩部作品，是不分男女老少都能感受到其中情感。

但東瀛的那幾家電影公司，卻相當沉得住氣。

只是電話中聯絡華文公司。

可眼看11月要過去，這些人有些按捺不住了。

……

11月30日。

京城。

清華和北大的學生高舉著【團結起來，振興華夏】的橫幅，在大街上穿梭。

華夏男排今天在世界盃亞大區預選賽中戰勝了高麗，讓關注這個賽事的國民都為之振奮。

剛改革開放之際，任何一個國際賽事的勝利，都能讓國民為之歡呼。

顧明看著一張張洋溢著朝氣的面孔，語氣感慨：“可惜我當初沒考上，不然現在應該也是其中一員。”

“你現在要是想上的話，我相信全國任何一所大學都不會拒絕。”秦平在一旁說道。

“不一樣。”

顧明搖頭，考上去和非正規途徑入校，完全是兩種感覺。

秦平也不再糾結這塊，開口道：“小日子那邊，好幾家電影公司，我感覺快坐不住了，估摸著這兩天就得來京談判，你怎麼想的？”

“誰出價高，就賣給誰，當然儘量朝分成去談。”顧明沉聲道。

“我聽說有人想來摘桃子了，還有人向上面打報告，以買斷價最好，並且以友情價給東瀛那邊。”秦平說道。

“呵，這桃子摘完，這樹我就砍了。”

顧明笑了笑，“我巴不得有人把我這攤子給接過去，正好回春城頤養天年，順便伺候伺候君子蘭。”

沒錯，如今春城已然興起了君子蘭之風。

只是距離著名的君子蘭熱還有兩年的光景。

他不指望靠這玩意兒發財，但家裡養幾盆養養眼也無所謂。

“行，你這挺好，年紀不大，心態比我還穩。”

秦平的心放回肚子裡，有顧明這個態度，誰來都不好使。

所有人都清楚，華文公司的核心只有一個。

那就是顧明本人。

就像這次東瀛之行，老實說部裡沒一個人看好，連廖公過問了一次，都安慰了一句失敗是成功之母。

偏生顧明就是靠自身的硬實力，把局勢給扭轉了。

到東瀛，臨時創作的一本小說引發全國熱潮。

這要不是他切切實實得到來自東瀛本土的訊息，根本不帶相信的。

而同樣的情況，也在香江上演過一遍。

《阿飛正傳》的熱度，到現在還沒消退。

兩人邊說邊溜達著回了公司。

剛回到辦公駐地。

就見前臺小妹見到二人一臉興奮。

“顧老師，秦組長，方才有兩位自稱是東瀛東映會社的人來了，我剛引他們兩個在接待室等候。”

本來是該按總經理稱呼。

秦平是總經理，顧明則是副的。

但架不住兩人都覺得x總的稱呼按在自己身上太彆扭，其他人也同樣如此。

剛改革開放，風氣遠遠沒有後來的開放。

“哈哈，我說什麼來著，說曹操曹操到。”秦平樂道。

“曹操要是知道你拿他來形容小日子，得從墓裡面爬出來找你。”顧明笑道。

雖然明面上是提倡中日友好，但民間大家該幹嘛還是幹嘛。

就像1972年，華夏和東瀛恢復邦交。

周公當年給小日子的致詞是‘一衣帶水的鄰居’。

聽起來很友善。

可如果瞭解歷史就知道，其中殺氣十足。

《南史·陳紀下》記載：“隋文帝謂僕射高熲曰：‘我為百姓父母，豈可限一衣帶水不拯之乎？”

翻譯過來就是“作為百姓的父母，難道就因為這一條衣帶一樣狹窄的長江，就不去拯救對面的百姓嗎？”

東瀛那邊也有高人，回了個‘吳越同舟’。

記載於《孫子·九地》：“夫吳人與越人相惡也，當其同舟而濟，遇風，其相救也如左右手。”

可以理解為華夏與東瀛有舊怨，但同遭危難之際還是會互相幫忙。

但要是危難過後呢？

嘿嘿，這就看各人的理解了。

進了接待室。

東映會社到來的人員，其中一位赫然便是那日接待過顧明和魯小威的那位。

後者看到二人進來。

二話不說，直接就是一個一百二十度鞠躬。

“顧先生，我為我先前對您的態度致歉，請求您的原諒。”這名助理喊道。

嚯，原來是會說中文吶。

顧明挑了挑眉毛，饒有興致地看著彎腰的對方。

既沒有原諒，也沒有說不原諒。

就是靜靜地看著。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這人始終彎著腰，額頭已然有汗水沁出。

顧明太瞭解小東瀛了，別看表面恭敬非常，心裡不知道憋著多大壞呢。

“如果你跑到華夏，就為了說這些，那我們就沒談下去的必要了。”

顧明看著對方不緊不慢道。

這名小東瀛連忙直起身子：“我們是為了《那人那山那狗》的引進而來，這部電影我們社長看了以後，覺得非常欣賞……”

“然後呢？我要聽條件。”顧明道。

“我們願意出十萬美金買斷。”小東瀛說道。

“秦組長，我那還有點事，這兒交給你了。”

顧明二話不說扭頭就走。

“咳咳，我也有事，你們二位稍等，我再找個人來接待你們。”秦平連忙跟上步伐。

十萬美金就想買斷，失心瘋了吧？

此一時彼一時了。

這倆貨報價絲毫看不見誠意。

那名小東瀛見到二人反應一愣，不對啊，這個價格他特意打探過。

放在如今的華夏已經不算低了。

他甚至有聯絡過華夏本地的官府人員，對方信誓旦旦表示沒有哪個部門能擋得住十萬美金一部電影版權的誘惑。

但偏偏就遇見了兩個不吃這一套的。

畢竟華文公司是負責過《棋王》版權的售賣，以及《包青天》等劇。

早已不是對國際市場價毫無瞭解的人。

“顧桑，還能談……”

“換個人再談，你我不喜歡。”

顧明扭頭輕笑一句，瞬間讓這個小東瀛臉色煞白。

如果對方的評價傳回本土，以他的身份，在會社內部絕對會被邊緣化。

可沒等他說什麼，兩人就消失在視線內。

再看去，換成了兩名膀大腰圓，看起來凶神惡煞的傢伙。

其中一位連眉毛都沒有，笑一下他們就膽顫。

這人就是計春華，在出演過《少林寺》後，由於形象問題，回去以後沒有單位接收。

在顧明得知情況後，就收歸到麾下。

反正以華文公司的資源，再加上對方的形象，以後不缺反派角色出演。

東映會社的到來只是開始。

接下來數天時間。

東寶會社、松竹會社、角川映畫、日活會社，全都派代表來到京城試圖談判。

整個東瀛五大電影公司全到。

其中角川映畫跟他們還有淵源，總公司是角川書店。

1976年的時候，角川書店成立了‘角川影業’，發展迅猛。

隨著《挪威的森林》在東瀛的火熱。

以及這五家電影公司代表的到來。

終於國內有媒體注意到了。

一時間關於顧明新作火爆東瀛的訊息，瞬間引爆國內。

想想看，之前男排幹翻高麗，就已讓人心振奮。

更何況是發展更繁榮的東瀛，後者如今在世界經濟體制中，排名第二。

儘管還沒到最巔峰時，整個東京的房價能買下整個美利堅。

但也是毫無疑問的發達國家。

再加上國內對東瀛複雜的情感，痛揍過小老弟，也被小老弟找機會偷襲騎在脖子上一回。

顧明能俘獲東瀛書迷的成就，對於國民來說不亞於打了一針強心劑。

最弔詭的是香江。

得知這一訊息後，《阿飛正傳》賣得更火了。

本來不太吃香的《那人那山那狗》，聽說東瀛火爆，頓時賣得脫銷。

香江文壇乾脆一片死寂。

他們面對內地，可以安慰自己發展更好，更有錢。

可得知顧明拿下了東瀛市場，就再也找不到任何理由。

……

某海。

院子裡，廖公心情極好地吃了塊點心。

他自身體不好後，吃什麼都沒胃口。

今日卻是吃嘛嘛香。

無他，顧明太給他爭面子了。

“你真是給了我一個大大的驚喜，我原以為文化輸出要講究個緩慢進行，集體力量，一個陣地一個陣地地佔領。”

“沒想到你小子成了趙子龍，七進七出，一個人就殺出了一片天啊。”

廖公對徐銘豎起大拇指，“不光是我高興，連帶著好多個老夥計也高興得很。”

“你給咱們國家對外形象增添了不少光彩，誰說華夏文化落後，這不照樣行嘛。”

很多人不清楚八零年代初，國內面對開放後繁榮的海外發達國家，許多民眾有多麼自卑。

我們勒緊褲腰帶發展國家，錢都用到修煉內功上去了，別說跟海外發達國家比。

連泰國都能俯視我們的生活水平。

所以一些體育賽事能取得勝利，是舉國沸騰的一件事。

太需要自信了。

物質匱乏，精神不能再匱乏。

這也是為何這月16日，華夏女排第三屆世界盃首次奪冠後，女排精神響徹全國。

華夏女排的勝利，讓民眾知道團結就是力量，集體力量是強大的。

但終歸差了一口氣。

而顧明這次連下兩城，鎮香江，壓東瀛。

把這口氣給補上了。

“咱們國家文化落後跟國力是密切相關，等華夏什麼時候有一百艘航空母艦，全世界都得跟著學華夏話。”顧明笑道。

“還一百艘，什麼時候有第一艘，我就心滿意足了。”廖公笑了起來。

在他看來，起碼要五十年起步。

“不會太久，最多二十年。”顧明認真道。

廖公感受到顧明的認真，一愣，悠悠嘆道：“那我九泉下也含笑了。”

“不說這些，你們華文公司那部《那人那山那狗》打算怎麼安排？我最近收到不少同志的彙報，多家東瀛公司都對這部電影感興趣啊。”

顧明聞言嗤笑一聲：“那幫人就想著賤賣，總想著咱們吃點虧，換點人情，未來能多佔便宜，這在我看來就是崽賣爺田心不疼。”

“這片子不是他們拍出來的，他們賣起來肯定不含糊。”

若不是他一直壓著，估計早就被這幫人虧本甩賣了。

“我知道你們有情緒，放心吧，只要我還活著，誰的手也插不進華文。”

廖公語氣堅定，他跟顧明的信任是建立在對方一次次做事得力下。

自然心中天平傾斜向對方。

“《那人那山那狗》的條件，是在為《少林寺》打基礎，也是為日後公司其他作品向東瀛售賣做鋪墊。”

“如果賤賣，東瀛那邊可不會多在乎，相反，他們捨得下本錢，才會想方設法從這部電影上找補回來，反而會加大投入。”

顧明冷靜地為廖公分析解釋著，“如今五家東瀛電影公司齊聚京城，他們天然不可能結成聯盟，這也就意味著我們有機會撬動更大利益。”

“我們還在抻著這幾家，預計再有一週，就能有定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