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被留到了長城。
跟著內部員工,將片場和各個籌備間轉了一遍。
大漲一番見識後。
有了想法。
“麻煩幫我轉告廖董,我大概有點思路了,不過需要的時間可能有點久。”顧明說道。
“明白,我們公司的編劇一個精心製作的劇本起碼也需要半年的時間。”長城影視員工說道。
他沒說按照香江編劇的速度,一個月都能拿出一個劇本來。
而顧明也沒說,他所說有點久的時間,也沒超過一個月。
畢竟他要在前往西柏林之前,儘量創作完,不耽擱正事。
沒錯,入圍西柏林的訊息,他已經從秦平那裡得知了。
不過他沒讓後者大肆宣傳。
一個是短片競賽單元,比不上主競賽單元那麼矚目,另一個也是想憋一憋。
得獎了再大吹大擂都行。
萬一沒得獎,豈不是尷尬了。
至於香江媒體,一直想炒作他和倪框的恩怨。
後者也在報紙上揮灑筆墨,還登上香江採訪節目對顧明的作品進行大肆點評和抨擊。
一幫香江文人跟著搖旗助威。
只是輿論越大,《少林寺傳奇》和《暗算》賣得就越火。
顧明卻始終沒有露面回應的意思。
讓不少人覺得是不是慫了,稍微懂點行的人,覺著應該是內地那邊制止。
但真正瞭解內情的人,都知道顧明此刻正在酒店裡閉關創作。
哪有心情去管這些是非。
在他看來,莫說香江文壇,就是整個香江都不在他的眼界範圍。
從始至終,他的目標都是將華夏文化推向整個世界。
香江不過是跳板。
新聯董事長辦公室。
《文匯報》《大公報》等總編匯聚於此。
他們本來想著有顧明這麼個生猛新力量加入,能幫左派媒體搖一搖大旗,重振榮光。
沒想到對方突然啞火了。
任由倪框帶著香江文人如何諷刺都不帶回應。
這就讓他們很難受了。
畢竟戰火波及到他們身上,他們想回懟,當事人不在也顯得心虛啊。
“你們的訴求我明白,顧同志有他自己的安排和想法,我當然要尊重他的意思。”
廖一源語氣緩慢,說道:“說到底,還是你們定力不足,些許口舌爭論有什麼意義呢?市場份額搶回來才最重要。”
“讓那些年輕的讀者願意購買我們的刊物,看我們的電影,才是我們這些人的使命。”
如果沒有人看他們的作品,就算他們再使出渾身解數傳播思想,也毫無作用。
那樣他們存在的意義也將變得毫無價值。
“廖董說的是,是我們著相了。”
《大公報》總編回過味來,“其實倪框這麼大反應也未嘗不是件好事,給顧作家帶去不少的關注,這對我們擴大影響有很大幫助。”
顧明一人的露頭,是會帶來連鎖效應。
看過他的作品,讀者就會對其他內地作家感興趣,有了第一個突破口,再慢慢擴大影響就容易多了。
“也是,我們跟倪框那牙尖嘴利的人打嘴仗,才是以己之短攻敵長,不如把力量集中在宣傳顧生的作品上。”《文匯報》總編附和。
“這就對了,尤其是《少林寺傳奇》,張鑫炎那邊已經殺青,馬上要回來了,到時候《少林寺》這部電影,或許會成為新組建公司的頭炮。”廖一源沉聲道。
對於新聯、長城等公司組建新一家機構的事情,內部人員多少都有耳聞。
主要是這幾家左派影視公司發展得舉步維艱,分散下去只會更落寞,不如合為一體,興許還能把力量集中起來。
咚咚!
門外敲響。
那名負責跟顧明聯絡的工作人員走入。
“廖董,顧老師吩咐我把這份稿子交給您。”工作人員道。
“噢,拿過來。”
廖一源挑眉,他當然知道顧明正在閉門寫作的事情。
只是一時間不太敢相信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對方就已經搞掂。
興許是開篇的初稿,讓自己幫忙給點建議。
廖一源如是想著,接過對方遞來的稿件,第一頁便寫著《阿飛正傳》。
這個名字不禁讓他聯想起《阿Q正傳》來。
莫非是顧明寫了一篇諷刺倪框的小說?
廖一源生出興趣,翻開稿子,向後看去。
而在他身後,一眾主編也湊過來看著,他們對於出身內地的顧明在香江能寫出怎樣的文章感興趣。
【阿飛的高中成績很不理想(劃掉)】
【我聽別人說,這世界上有一種鳥是沒有腳的,塌可以一直地飛呀飛,飛得累了便在風裡睡覺,這種鳥兒一輩子可以下地一次,那一次就是它死的時候……】
廖一源看不懂劃掉的第一句,但第二句便令他有了看下去的慾望。
尤其是當他看到阿飛是土生土長香江人。
發覺顧明是要寫一部關於香江60年代的故事後。
眾人都深吸了一口氣。
這傢伙很有勇氣啊,他們看得出來這是顧明對倪框一種意想不到的反擊方式。
他要用香江人的故事,去擊敗香江文人。
說通俗點,就是用你的功夫打敗你。
最是直接,也最是羞辱。
文字風格是他們熟悉的畫面感極強,每次看對方的文章就像在品讀一部電影。
而其中破碎的敘事和特立獨行的人物,都讓在場眾人感受到它的文藝性和思想性。
嘖,這是要炫技。
廖一源想起什麼,抬頭看向工作人員:“顧同志人呢?”
“走了,他說要回國準備去參加西柏林電影節。”工作人員補充道。
眾人聞言,頓時面面相覷,他們好像對這位內地作家的認知依舊很缺乏。
……
京城。
顧明看到好久未見的李蓮傑等人。
《少林寺》劇組殺青回京了。
“張導呢?”
“在外面,馬上過來。”
“行,你這在嵩山上練得挺黑啊。”
顧明打量著李蓮傑,變得精壯不少。
李蓮傑摸摸後腦勺:“正常,就是太陽曬了點,不過比我在體校的日子好多了。”
可不是嘛,不用天天訓練,作為主演伙食也管夠,還有錢發。
最關鍵的是演戲這行當他喜歡。
“對了,你的工作關係是掛在體育局是吧?”顧明問道。
“是。”李蓮傑點頭。
顧明想起對方前世故意受傷尋求退役的做法。
猶豫一下,開口道:“你想不想在演員這個職業上多發展?”
“想。”李蓮傑立馬來了精神。
“這樣,回頭我讓秦組長試著能不能把你工作關係給轉到我這小組來,你自己也得使使力氣,態度表現出來。”顧明沉聲道。
等到《少林寺》在海外上映後,李蓮傑這個主演也會跟著大火。
任由對方走前世的老路,那完全浪費了這份榮譽和前途。
不如握在他手裡,好歹能發揮更大作用。
“好嘞。”
李蓮傑重重點頭,巴不得早日跟著顧明混。
說著,張鑫炎從外走了進來。
“呵呵,我可聽說你在香江大出風頭,連倪框都罵了。”張鑫炎笑道。
“那貨該罵。”顧明簡單回應。
先不提自己啥事沒做,對方就逮著他噴。
就說這廝的過往經歷,就值得他那一罵。
他跟對方私人矛盾不大,純粹立場不同。
“這話不錯,也就我不在,不然也得幫幫場子。”
張鑫炎一副沒看到熱鬧的遺憾,又道:“可惜你回來太早,不然等我回香江,還能盡一盡地主之誼。”
“沒辦法,我有要緊事要做。”
顧明笑了笑,“我之前拍那短片入圍了西柏林電影節,不去不行。”
張鑫炎愣了下,反應過來頓時開懷大笑:“好啊你這是突然放了個大響,一出手就有。”
從威尼斯到西柏林。
這兩個國際著名電影節,是不知道多少導演的聖地。
尤其華夏電影,連邊都很少碰到。
偏偏到了顧明這兒,是一出手就能入圍。
這就有點人比人氣死人了。
“拿獎就是響,不拿獎就不值一提,何況只是短片競賽單元。”顧明搖頭道。
“話不能這麼說,入圍也是一種認可,怎麼其他人的電影沒入圍?”
張鑫炎一拍手,“短片只是開始,起碼你給其他華夏影人做了一個好榜樣。”
萬事開頭難,對方最大的功績就是開了一個頭。
剩下自有其他華夏影人奮力往裡闖。
國人通常都有一個念頭。
別人不做的事情,肯定有原因,我也不做。
別人能做的事情,憑什麼我就做不成?
所以但凡一條路走通,這條路很快就被走成大道。
“但願吧,倒是你回去以後還有的忙,《少林寺》早點剪完上映,對我們小組的工作也是幫助。”
顧明笑著道:“沒有具體的成績,我們也不好取信於人。”
“一步步來,起碼現在有你們在努力,有句話怎麼說來著,厚積薄發。”張鑫炎說道。
“是這個理。”
顧明點點頭,爾後笑道:“正好,趁著你還有功夫,給我的雜誌寫篇《少林寺》的拍攝感受。”
他還沒忘記自己《起點》這個雜誌呢。
有他《少林寺傳奇》的基礎,這本雜誌在國內也算是打響了名聲。
到現在,哪怕沒有他的稿件,也能支撐起整個刊物。
算是走入了自給自足的境界。
……
1月30日。
顧明輕車熟路讓秦平送自己到了機場。
臨走前,跟對方交代道:“李蓮傑那邊的工作關係,儘量給調到咱們小組,他的作用不亞於一柄利劍,我認為會成為小組名牌之一。”
若等到《少林寺》的影響力出來,再想調動對方就難多了。
“明白,那邊的關係好打點。”秦平笑道。
這事別人辦或許難,可換作他的話,就簡單多了。
真要論起來,他級別或許比主管李蓮傑的幹部要高得多。
“成,家裡就交給你了,我去去就回。”顧明道。
“等你捧杯回來啊。”秦平道。
“呵,那玩意兒就沒獎盃,頂多給個獎狀。”
顧明笑了笑,擺擺手朝機場走去。
而在他登上飛機的途中。
《阿飛正傳》這本書已經被文匯出版社給印刷出來,擺在了香江各個書店的門頭以及報攤。
在這些書店和報攤眼中,根本沒有什麼左派之分,誰能賣得出去,讓他們賺錢,誰就是爺。
以顧明眼下的熱度,那自然就是新爺。
更不要說,左派媒體統一口徑,將這部小說吹得天花亂墜,早就引起了廣大香江讀者的好奇。
他們也想看看,能評價倪框‘時無英雄,使豎子成名’的內地作家,能寫出什麼東西。
一經擺出,立刻銷售一空。
頗有洛陽紙貴的意思。
“老闆,來本《阿飛正傳》。”
“賣完啦,明天興許會送來新一批,趕早吧。”
“你手裡拿的是什麼?”
四眼看著老闆手裡捧著的書,質問道。
“撲街,我也是文化人來的,看個書怎麼了?”報刊廳老闆眼睛一瞪,罵罵咧咧道。
“火氣那麼大,媳婦跑了啊。”四眼嘟囔道。
“你再講,我打爛你嘴。”老闆作勢起身。
四眼向後退兩步,笑道:“老熟人了,開個玩笑而已,這本書怎麼樣?阿飛正傳,聽起來就比《少林寺傳奇》遜。”
“不是一種型別,講的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
老闆感慨一聲:“你這麼小的年紀,看也看不明白,別浪費錢了。”
“別瞧不起人啊,我老豆說我隨他,是高材生的料子。”四眼不滿。
“你老豆以為我不認識啊,年輕時也是吊毛一個,給給給,這本借你看了,看完記得給我送回來。”老闆把書塞給四眼。
後者也講究,放下零錢:“就當租書了。”
他拿走書後,翻開第一頁,嘴裡唸叨著:“有一種鳥是沒有腳的,淦,瞎掰啊。”
老闆只覺得好糠餵了豬一般,搖了搖頭收起零錢。
該說不說,就這本書出來,他竟覺得倪框那廝壓根沒資格跟顧明相提並論。
他們再娛樂至死,也知道廁所讀物和課堂上唸的東西,不是一回事。
一時間,整個香江掀起了‘阿飛熱’。
用香江媒體的話來講,或許香江人人都是阿飛。
都有著同樣的身份焦慮。
他們是誰。
這是殖民地歷史帶去的矛盾和思考。
至於倪框?
那一幫人在看到書後,早就啞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