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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3章 刑場百態

三日之後,汴梁外城西水門附近,汴河南岸。

此地名為西水刑場,乃是汴梁城砍頭的主要場所之一。

自大宋建國以來,這裡被砍頭而死的罪犯無數。

經年累月下來,有了事來這兒看熱鬧的不少。

但是一到了傍晚至深夜時分,汴梁城百姓都心照不宣地繞道走。

大晚上陰風陣陣的,那感覺誰經歷過誰都心裡清楚。

冷風吹得一哆唆都是其次,主要是覺得總有人在哭一般。

經過一定的過場之後,刑部提刑司核對無誤,確認了高坎人頭落地的下場。

又因為是皇帝親口發的話,在烏紗帽搖搖欲墜的情況下,相關官員辦事都很利索。

要不是說了得三日之後,他們都想當時就把高坎給咔嚓了。

高俅家的倒黴玩意兒,愣是給他們添上麻煩了。

確定了高坎的死期之後,西水刑場要砍頭的事兒直接傳開了。

來的百姓不知道有多少,一個兩個的臉上都帶著興奮之色。

砍一般的賊人不足以調動百姓如此濃厚的興趣,實在是被砍頭的名聲太大。

高衙內啊,為非作歹在整個汴梁城都是出了名的。

以前百姓都聽說這高衙內的父親是太尉高俅,以為這王八蛋得活不知道多少年呢。

現在聽說高衙內突然要被砍頭了,全都過來圍觀了。

其結果就是,整個西水刑場被圍得水洩不通。

用人山人海來形容,毫不誇張。

知道的都知道這是在砍頭,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前世什麼大明星開演唱會呢。

江丘站在附近酒樓的窗邊,心中默默吐槽。

也不知道這後邊擠著的都是做什麼的,前面那麼多人擋著,連響都聽不到吧。

儘管心中吐槽不斷,江丘升騰而起的淡淡喜意也同樣明顯。

他武功練成過後,每每做事都是隨心所欲。

最近也是如此,看到魯智深與林沖結交一二。

發現林沖不對自己胃口,也就自然而然斷了來往,就當做是萍水相逢。

這高衙內招惹了李清露,本就是死有餘辜。

再加上江丘對他的厭惡,高衙內不死一次實在是難以收場。

現在看到百姓也都是這樣的亢奮表現,就說明江丘做的也沒錯。

大家都希望高衙內去死,說明高衙內這波死的很有價值。

“師叔祖,你一直在那晃悠不累嗎。

時辰還沒到呢,先坐下來吃點東西。”

李清露一臉睡眼惺忪,作夜下棋下上了頭。

江丘也沒什麼事做,兩人半夜秉燭下棋。

五子棋一道,江丘總算也是能和李清露殺個難解難分了。

就是盡興之後,睡得太晚。

現在已經將近午時,李清露卻還是一副沒有睡夠的樣子。

作夜的精力消耗,可見一斑。

用李清露自己的話說,一覺醒來面板都覺得沒有以前水潤了。

後邊站著的綠華半眯著眼睛,小腦袋一點點地低下去,而後又強撐著抬起來。

江丘與李清露玩的爽快,她就不一樣了。

作夜秉燭夜遊裡,秉燭的就是她。

從入夜殺到天矇矇亮,她都記不清換了幾根蠟燭了。

“這家燒雞不錯。”

江丘應聲坐下,接過李清露遞來的燒雞仔細品味,嘴中給了一聲讚歎。

只能說不愧是汴梁城的酒樓,比起其他地方好吃得不是一星半點兒。

作夜殺棋結束,唯一不感覺睏倦的就是江丘自己了。

功力深厚就是這樣的,不眠不休小意思。

“那可不是說,來了這汴梁城我也就最愛這一家的燒雞。”

李清露吃得斯文,但是咀嚼速度卻是極快的。

在吞嚥的縫隙,抽空回了江丘一句話。

只能說李清露的形象與江丘以前認知裡那個夢姑不能說是毫不相干,只能說是大有不同。

任性,愛玩,不笨。

作為一個公主來說,這樣已經相當可以了。

有著李秋水的寵愛在身上,李清露這樣的作為都已經是相當收斂的了。

“清露你還真是個老實孩子,來了汴梁城除了玩就是吃啊。”

江丘的吐槽讓李清露不服氣,當即一挺胸,停下手裡動作回應道:

“哪有,人家不是還順手為民除害了嗎?

不過殺一個衙內,能讓這麼多人放下手裡事情過來圍觀,還真是讓我有些意想不到。”

李清露從窗邊微微探頭,只覺得樓下數之不盡的人潮太過可怕。

不過是殺個頭而已,至於這麼多人來圍觀嗎?

這麼多的百姓,停下了手上的事情,就不怕耽誤自己掙錢麼?

不是她說,放在西夏,這麼多人拿來造反都夠了。

“這你就不懂了,吃瓜群眾是這樣的。”

江丘搖搖頭,指著已經被帶出來的高坎輕聲說道。

“紈絝年年有,但是像他一樣的,已經能歸為垃圾了。

有他老子罩著,這些年不知道害了多少人家。

過來的基本上都是底層百姓,就算沒被他欺負過,也自然而然地會有同理心。

他死了,不亞於汴梁城的百姓多過了個年。”

確實是如此,因為一年到頭只有過年的時候,高衙內不會出來晃盪。

李清露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同理心這詞有點陌生,但一點都不妨礙她理解。

“師叔祖,你說那高俅會不會來劫法場。

最近我聽人說高俅身有隱疾,高坎暗地裡好像是他親生兒子來著。

這要是死了親兒子,他還不得瘋啊。”

李清露頗有一種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感覺,滿心希望高俅表演個帶著禁軍劫法場。

“呵呵。”

江丘用關愛智障的眼神看著李清露,直把李清露看得不自在,臉頰都有些泛紅了。

“師叔祖,你這麼看著我做什麼?”

李清露的扭捏樣子讓江丘更覺好笑,傻孩子,腦子裡都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你桌上的情報你是一點不帶看的啊?”

“什麼情報。”

李清露呆愣了一下,最近幾天下棋上癮,不是拉著江丘就是拉著綠華。

情報什麼的,已經不屬於她腦子裡能想到的東西了。

“前幾天,那皇帝下旨之後,急著和高俅撇清關係的一個接一個。

高俅現在自身難保,哪裡有精力來管高坎的事兒?

你借他幾個膽子,他都不敢亂來。

最多,就是在邊上看著了。”

人群裡,一身富家翁打扮的高俅,看到被推出來,一臉悽慘茫然的高坎,心中怒火中燒。

原本只是覺得被打臉,現在是真正氣的吐血了。

他們老高家,斷子絕孫了。

高俅雙拳緊握,一個沒忍住就差點衝上去了。

還是旁邊同樣一身便服的周昂眼疾手快,拉住了高俅,小聲說道:

“太尉大人,官家的話,不能違背啊。

衙內已經這樣了,你就算把他救下來也做不了什麼了。”

周昂是清楚記得的,高坎已經蛋碎,活下來了也只是一個今後不能人道的廢物了。

高俅雙眼發紅,扭過頭看著勸說自己的周昂。

欲要擇人而噬的眼神看得周昂都下意識退了一步,但一想高俅打不過自己,還是又回到了正常的狀態。

置身於攘攘人群,高俅也意識到不能在這裡發飆。

高坎剛出了事,那些人就急著與他兩不相干了。

他要是再犯渾,恐怕宋徽宗馬上就要把他拿下了。

在周昂的勸告下,他還是平息了怒火,但是血壓還是時不時的升高。

因為周圍全是百姓對他們父子的唾罵聲,幾乎都不帶重樣的。

“天殺的高衙內,死得好啊!”

“狗孃養的高衙內,那高俅也是個畜生,養出個小畜生來。”

“蒼天開了眼了,把小畜生帶走了,什麼時候把高俅那老畜生帶走吧。”

……

對高俅來說的汙言穢語,直接就是被說個不停。

魔音灌耳之下,高俅耷拉著臉,順帶著把自己臉上的偽裝扶正一些。

這些個刁民,要是知道他在這裡,指不定要做出什麼事來。

明明就是一群泥腿子,合該被他們欺負才對。

他才沒有錯,這世上本就是這樣的。

當年他做混混的時候,哪裡少吃過半分苦?

周昂聽著百姓的謾罵,心中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他也是有過為民請命想法的,但是為了爬的更高,只能攀附高俅這種人。

幫高坎處理首尾,那也不是一次兩次的事了。

現在被這些百姓的聲音集中轟炸,他有些懷疑自己了。

自己這樣的,就算爬到高處又算個什麼。

等到哪天被人拋棄,然後清算之日一樣和高坎這樣被明正典刑嗎。

另一處人群裡,身形高大的林沖帶著林娘子看著即將被砍頭的高衙內一臉複雜。

“娘子,你說我是不是太窩囊了?”

看著笑容滿面的林娘子,林沖心中愧疚得很。

要是當日江丘沒有出手,他最後大機率也就是將自家夫人救下。

其他兩個女子,大概是不會管的。

更別提,像現在這樣讓高衙內伏法砍頭了,

高衙內以前做的噁心事他不是不知道,但是也只能各掃門前雪。

事後討公道的事,他是想都沒想過。

當時,他都想過教訓了高衙內,與自家夫人亡命天涯了。

唯獨沒有想過,要和高衙內做個生死一搏。

明明,他的武功高強,比高衙內厲害太多。

“夫君你怎麼窩囊了,在我心裡,你永遠是個大丈夫。”

察覺到林沖情緒不對,林娘子溫言細語地安慰,趴在林沖胸口上享受溫存。

林沖喃喃自語道:

“大丈夫,我配嗎?”

不提林沖在此如何苦笑自責,另一邊魯智深帶著收下的二十幾號潑皮也過來圍觀了。

因為魯智深領頭,一眾潑皮又都氣質獨特。

圍觀的百姓下意識都離得他們遠遠的,生怕招惹了什麼不該招惹的。

也幸賴這原因,魯智深帶著二十幾號潑皮擠到了前面。

從位置來講,這叫做貴賓席。

魯智深沒什麼動靜,那些潑皮就已經大呼小叫起來了。

“大哥,你看,那邊真是高衙內?”

“廢話,這還能有假?

就他那個挫樣,燒成灰我都認得出來。”

“當真?”

“自然,要是假的,老子頭擰下來給你當夜壺用。”

……

吵吵鬧鬧的潑皮讓張三李四用手勢住了嘴,他們倆現在是魯智深的兩個大弟子。

威望比之以往,更甚一籌。

別問為什麼大弟子有兩個,問就是魯智深任性。

他們讓潑皮們住嘴,也是瞧見了魯智深面色不對勁。

要是魯智深發了火,他們全都沒有好果子吃。

“行了,出來吵吵鬧鬧的作甚,淨給灑家丟臉。”

魯智深還是一樣的暴脾氣,一嗓子下去,不光潑皮們再也不敢說話。

旁邊的百姓也一樣噤若寒蟬,不敢有動靜出來。

就連上邊坐著的監斬官也不由得側目看過來,心中嘖嘖稱奇。

哪裡來的大和尚,怎麼這樣一副兇悍樣子。

看起來,竟是比禁軍裡的將軍還要嗓門更大些一樣。

“你們都給灑家看好了,這個姓高的賊廝鳥就是你們的榜樣。

要是敢和他一樣胡作非為的,灑家就先清理門戶,都不用來這刑場上丟臉,聽到沒有。”

魯智深銅鈴大的眼睛瞪著一眾潑皮,讓人除了點頭都不敢有其他動作。

前兩天魯智深龍象般若功初成,拔了個垂楊柳助助興。

他們是全都見著了的,垂楊柳都拔的起來,清理他們不要太簡單。

“師父你儘管放心,咱們這些人以前最多也就是做些小偷小摸。

攔路搶劫的勾當我們都不敢做,哪裡敢學這高衙內。”

還是張三膽子最大,笑嘻嘻地打著圓場。

但是他說的也卻是不假,偷菜的命哪裡搞得出強搶民女的事來。

高衙內有高俅那樣的太尉父親做靠山,他們有個屁。

現在有靠山了,但是靠山先處理了自己的機率更大些,就更不敢亂來了。

再有,高衙內那樣大的靠山都翻車了,他們怎麼敢學著做混賬事。

他們可都聽說了,自從高衙內出了事,汴梁城其他的紈絝可是安分了不止一點。

“能這樣最好,灑家現在話已經放在這裡了。

爾等若是當作耳旁風,灑家日後不客氣的時候可莫要求饒。”

魯智深臉色稍緩,他這番話也是警告之意更多一些。

他雖然自己也是犯下殺人罪的,但是這調戲民女的他打心眼裡看不起。

其中原理,大概和大牢裡面,採花賊地位最低差不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