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麓躺在實驗床上，看著頭頂的燈光。都說人死之前會有走馬燈一樣的回憶。那她的走馬燈可真有些無趣。

電子門滴的一聲開啟，孫蘅走了進來。“準備好了嗎？”

“嗯。”

“不要害怕。就跟安樂死一樣，沒有痛苦的。”

“孫蘅。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

“你說。”

“之前我在你手上，你有那麼多時間和機會像現在一樣消滅我。為什麼你沒有？反而和鴻煜斗的那麼兇。”

“為什麼心理病是最難治癒的？因為人的心理是瞬息萬變，而且不受他人控制的。我可以選擇強行催眠你。就像當初我對夏梔那樣，將她“關禁閉”。但只要這個人格還有一絲求生的意念，她就遲早會突破我設的禁錮。只是時間或長或短而已。如果想要她痊癒，我只能讓你們自願放棄求生。”

從容赴死可不是件簡單的事情，孫蘅為此沒少下功夫。

白麓輕笑。“小寒遇見你這麼為她籌謀的人，是她的幸運。我以前挺討厭你的，覺得你城府太深。但既然大家都是為了所愛之人，各憑本事，我願賭服輸。小寒是我們幾個中心思最簡單純良的那個。你要好好待她。”

孫蘅沒有接她的話，白麓也不在意了。安詳的閉上眼睛，她感覺到有冰涼的針頭扎進手臂裡，那一刻所有感官都無限放大。她幾乎可以聽見自己血液流動的聲音。然後意思越來越模糊。

有一束光從頭頂上射下來。她看見自己朝著白光裡走，以一個第三人的視角。她好像聽見孫蘅在她耳邊說了一句什麼。

“對不起。我不是為了小寒。”

什麼？白麓聽清楚這句話後還想再追問，但白光已經將她渾身籠罩住。她不能動也不能說話。整個人像進了一個蛋殼，周遭的一切歸於混沌，她也逐漸失去了最後一絲意識。

溫小寒醒來的時候，四周一片漆黑。她下意識去摸自己的後腦勺，從舞臺上摔下來的時候，她是頭先著地，鮮血直流。可現在頭上毫髮無損，只隱隱感覺有些發麻。

她好像記得醫生對她下了病危通知書，整個病房的人都忙得像陀螺一樣。然後突然一個瞬間，所有人的動作都停止。像被施了魔法一樣的，一點點化作煙霧飄散。

那時候她在想，一定是她快死了，產生了幻覺。

她還記得那時孫蘅趴在她耳邊同她說：“小寒，別怕。”

對了。孫蘅。

“孫蘅！”她叫了出聲。

“嗯？”孫蘅拉開了夜燈，四周湧進了光亮。她看清楚了自己正躺在孫蘅的臥室裡。“怎麼？又做噩夢了？”

是了。是一場夢。她想起來了。自從三個月前甦醒，心理學家孫蘅就跟她解釋了之前發生的一切都是為了給她治病而建立的虛擬現實世界。現在她身體裡的其他三個人格已經都被消除了，她以後可以像個正常人一樣生活。

雖然難以接受，但在孫蘅一點一滴的教導下。她也慢慢接受了現實。

從醫學院出來後，她開始追求孫蘅，和孫蘅從一對幻想戀人變成了現實生活中的戀人除了經常做夢夢迴在鏡面世界裡發生的事情以外，她現在已經和正常人無異。

“又夢見從舞臺上摔下來的事了。”溫小寒揉著後腦勺，好像那裡真的有一個疤一樣。

“不怕，都是假的。”孫蘅將她摟過來。

“我到現在還不知道是誰把升降臺弄壞的。會是誰想要我死呢？”溫小寒喃喃自語，孫蘅沒有回答她，似乎又陷入了沉睡。

溫小寒兀自嘆了一口氣，手探出被窩扯滅了檯燈。

直到她均勻的呼吸聲傳出來，孫蘅才睜開眼。看了她一會，小心翼翼的把手從她脖子底下抽出來，起身去陽臺上打電話。

“找到了嗎？好的。馬上幫我訂飛XJ的機票。”電話是打給徐管家的，他託了私家偵探去查傅平生在XJ還有沒有什麼親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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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平生本人，配偶，女兒，女婿和孫女現都已去世。當年在顧永年和顧四月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也變成了秘密被帶進墳墓。

孫蘅回頭，看到溫小寒就站在身後。長髮披肩，猶如鬼魅。“嚇我一跳。怎麼又醒了？”

“你要去XJ？”

“是我們。”孫蘅拉起溫小寒的手將她扯到了近前。“你不想查清你父親的死因和這些年被囚的始末嗎？”

溫小寒猶豫了。其實她一點也不記得關於自己真正的父親母親的事，都是孫蘅一點點告訴給她聽的。所以對於過去的種種究竟是因何而起，她並不是那麼在意。對她而言更重要的是未來。

“我不想再追究那些痛苦的過去了。阿蘅，算了吧。行嗎？”

“不行！”孫蘅突然一拍桌子，嚇得溫小寒一顫。

她沒想到孫蘅會如此著緊這件事。“阿蘅……”

“對不起。是我太過了。”孫蘅取下眼鏡，捏了捏鼻樑。“我只是不願意讓真相就此蒙塵。”

溫小寒向他靠近一步，環住他的腰。“那就按你說的做吧。”

本來就是無可無不可的事情，既然孫蘅什麼都為她著想，她還有什麼可抱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