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在黑暗中疾馳,車燈劈開夜色,但我總覺得外面的世界變得不對勁了。
風越來越大,山路兩旁的樹林沙沙作響,彷彿有無數人躲在樹後竊竊私語。
我看了眼副駕駛座上的李逵,他安靜地閉著眼睛,呼吸平穩。
但我需要一個地方停下來,冷靜下來。
前方不遠處有個服務區,亮著幾盞昏黃的路燈。
我把車緩緩停進去,四周空無一人,只有風吹過金屬棚頂發出的吱呀聲。
下車之後,我摸了摸右手小指,還是彎的,骨頭裡傳來陣陣刺痛。
我從揹包裡翻出銅錢劍,它泛著幽光,似乎還殘留著某種不乾淨的氣息。
我深吸一口氣,用劍尖輕輕劃開掌心。
血珠瞬間滲出,滴落在一張空白的紙頁上,那是生死簿的殘頁。
原本潔白的紙面開始泛起微光,接著,血跡遊走成字:
“雙生契需陰陽同滅,守門人需輪迴重啟。”
我愣住了,心跳猛然加快。
這行字像是直擊靈魂,讓我腦海中一陣暈眩。
忽然,一道熟悉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要徹底斬斷……”聲音輕柔卻帶著一絲哀傷,我猛地回頭,看見一個虛影從那些血字中浮現出來。
是閻研的殘魂!
她臉色蒼白,眼神透著疲憊和堅定。
“大壯,這不是普通的契約,我們被綁在一起太久了。”
我看著她,喉嚨有些乾澀:“你一直都知道這些?”
她點頭,卻沒有解釋太多:“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我們要找到那個祭壇。”
我沒有再問,因為她的眼神告訴我,時間不多了。
我收起生死簿,發動引擎,車子再次駛入黑夜。
一路上,我的腦海裡不斷浮現出一些模糊的畫面:
一座破敗的古廟,地面上佈滿了複雜的陣圖,還有一個穿著西裝的女人坐在副駕駛上,安靜地看著窗外。
我不認識她,但那種熟悉的氣息,讓我心頭一緊。
車子穿過一段顛簸的山路,終於抵達了一片廢墟。
這裡曾經是一個古老的祭壇,如今只剩下半塌的石柱和碎裂的地磚。
月光照在廢墟上,卻不是銀白,而是血紅。
我下了車,抬頭望去,整個天空都被染成了詭異的紅色。
而就在這時,腳下的地磚突然亮了起來。
一條條紋路開始發光,像是被啟用了一樣。
我蹲下仔細看,才發現這些地磚拼出的是一個巨大的圖案,一個完整的輪迴陣圖!
陣眼處,有一個孩子的虛影在嬉戲,笑聲清脆,卻讓人脊背發涼。
我站在原地,心跳如擂鼓。
“來了。”閻研的殘魂低聲說。
話音剛落,地面震動了一下,緊接著,一個身影從地底緩緩升起。
是他!那個青年李逵!
他的右眼閃爍著金色的光芒,而我左眼竟然也同時泛起相同的光澤。
他盯著我,嘴角揚起一抹冷笑,“這次,我不會讓你替我死。”
我愣住,腦袋裡轟的一聲炸開,畫面接踵而至。
一輛飛馳的卡車衝來,我毫不猶豫地衝上去,將一個人推開,自己卻被撞飛。
副駕駛座上,坐著一個穿西裝的女人,竟然是閻研!
我瞪大雙眼,幾乎無法呼吸。
記憶碎片像潮水般湧來,那些我本該遺忘的過往,此刻清晰得可怕。
我和閻研竟然不是第一次捲入這場因果。
我們之間的契約,早在二十年前就種下了種子。
“大壯!”閻研的殘魂急切地喊了一聲。
我回過神來,青年李逵的身影已經逼近,空氣中瀰漫著一股血腥氣。
“雙生契必須終結。”我喃喃自語,掏出那張生死簿。
它開始自行懸浮起來,血跡從紙上飄起,彷彿被什麼力量牽引著,緩緩朝陣眼方向飄去。
閻研的殘魂神情驟變,她猛地撲向我和青年李逵之間,嘶吼著伸出手,試圖撕開我們的咽喉。
金色與黑色的血液,在空中交匯。
這一刻我猛地閉上眼,卻什麼都阻止不了。
閻研的殘魂在嘶吼,青年李逵的身影越來越近。
而那張生死簿已經不再是一張紙,它像有了生命一般,在空中翻飛。
血跡如同絲線般牽引著我和他的血液——金色與黑色交織在一起,緩緩流向陣眼中央。
“住手!”我大喊,但聲音像是被什麼東西吞噬了,聽不到自己的迴響。
地面開始劇烈震動,祭壇上的陣圖亮得刺眼,彷彿要將整個夜空撕裂。
閻研撲向我們之間,她的手指像利爪一樣抓向我和青年李逵的咽喉。
但我能感覺到她的力量正在被什麼抽離,她的身體開始變得透明,彷彿隨時都會消散在這片血光之中。
“你們必須一起……”她咬牙說著,聲音斷斷續續,“才能結束這一切……”
我喉嚨一緊,感覺一股熱.流從頸間湧出,不是疼痛,而是某種更深層次的東西。
記憶、情感、執念,全都隨著血液被吸走。
青年李逵的眼神變了,不再是冷漠和殺意,而是痛苦與釋然。
他嘴角微微揚起,像是終於等到了這一刻。
“結束了。”他說道。
下一秒,金色與黑色的血液徹底交匯,陣眼中爆發出一道耀眼的紅光,整個世界彷彿都被染成了血色。
黑影從四面八方湧來,它們尖叫著,扭曲著,彷彿被這股力量灼燒得痛苦不堪。
那些曾纏繞在我夢境中的低語聲、哭喊聲、求饒聲,都在這一刻化作尖銳的哀嚎。
我看見自己和青年李逵的身體在紅光中逐漸融合,骨骼重組,皮肉交融。
最後竟變成了一個蜷縮在陣圖中心的嬰兒!
那一瞬間,我明白了,這不僅僅是契約的終結,更是輪迴的重啟!
遠處傳來趙守林熟悉的警笛聲,但這一次,混著閻研的笑聲。
那笑聲清冷、悠遠,像是穿越了時間而來,帶著一種無法言說的解脫。
緊接著,整座祭壇開始崩塌,碎石紛飛,紅色的天空像玻璃一樣碎裂,露出其後無盡的黑暗。
我的意識也在這混亂中逐漸模糊,最後一眼,我看到閻研的殘魂靜靜地望著我,嘴唇輕啟。
她說了句我看不懂的話,然後緩緩消失在風中。
當我再次睜開眼睛時,晨曦透過擋風玻璃灑進駕駛艙,一切彷彿從未發生過。
我下意識地摸了摸脖子,沒有傷口,也沒有痛感,只是背後一陣隱隱發熱。
我脫掉外套,回頭看向後背,原本那枚神秘的徽記,此刻竟然變成了一條栩栩如生的金色鎖鏈紋身,彷彿活物般盤繞在我的脊骨之上。
副駕駛座上,放著一本完整的生死簿。
首頁,赫然寫著幾個古篆體的大字:守門人名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