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赫然列在最新的一行,後面還有兩個字:自願。
我怔怔地看著那幾個字,喉嚨裡泛起一股說不出的苦澀。
“自願?”是啊,我確實是自願的。
為了終結這場輪迴,為了不讓閻研徹底消失,也為了那個青年李逵,我選擇了獻祭自己。
可現在,我竟然還活著?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面板正常,沒有鱗片,也沒有黑影纏繞。
後背倒是隱隱發燙,我扯開衣服扭頭去看,原本那枚神秘的徽記,此刻已經變成了一條金色鎖鏈。
鎖鏈栩栩如生地盤繞在我的脊骨上,像是一道活生生的印記。
這到底意味著什麼?我已經變成了什麼?
我還沒來得及細想,手機就震動了一下。
我拿起來看了一眼,螢幕上沒有任何來電或簡訊提示,但收音機卻突然自動開啟了,沙沙的電流聲之後,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你成功了,但……”是警魂趙守林的聲音!
我猛地一震,手差點鬆開方向盤。
“別慌。”他頓了頓,聲音低沉,“你打破輪迴了,但也喚醒了更深的東西。你以為一切結束了?不,才剛剛開始。”
“你說什麼?”我低聲問。
可那邊已經沒了聲音,只剩下一片死寂的電波噪音。
我心頭一陣發涼,握緊方向盤,加快了車速。
車子駛入市區時,天已經完全亮了。
街道開始變得喧鬧,車輛川流不息。
但不知為何,當我從擋風玻璃反射出的倒影中看到那些車流時,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我眯起眼睛,仔細看了幾秒,心臟猛然跳了一下
每輛車的倒影,都浮現出某種鱗片狀的紋路,就像蛇皮一樣!
我連忙甩了甩頭,以為是光線的問題,可再看,依舊是那樣。
而且越是靠近我,那種紋路就越明顯。
難道我現在的狀態不一樣了?
我試著放鬆呼吸,不去多想,繼續往前開。
可就在經過一個十字路口時,前方一輛小轎車突然急剎,緊接著,兩個孩子的身影從路邊衝了出來。
我本能地猛踩剎車,輪胎與地面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可在那一瞬間,我看見了他們真正的模樣。
不是孩子,而是兩團漆黑的影子,身體扭曲,臉上掛著詭異的笑容。
他們尖叫著撲向那輛小車的前輪,似乎想鑽進去。
但就在他們即將觸碰到輪胎的一瞬間,我背後那條金色鎖鏈紋身忽然泛起微光,一道無形的波動擴散開來。
“砰!”兩團黑影如同被火焰灼燒般炸裂成黑霧,在陽光下迅速消散。
我瞪大了眼睛,愣了幾秒才回過神來。
“怎麼回事?”我喃喃自語。
車子停穩後,司機罵罵咧咧地下了車,衝我比了個手勢:“你他媽神經病啊?踩什麼剎車?”
我指了指他剛才險些撞到的地方,那兩個孩子的身影早已不見,只有空蕩蕩的人行道。
“你沒看到什麼東西嗎?”我試探性地問。
對方一臉莫名其妙:“你是昨晚熬夜了吧?我看你臉色很差,趕緊去休息。”
我沒再多說什麼,只是默默點頭,重新發動車子。
車子緩緩駛離,車載收音機又響了起來,這次還是趙守林的聲音:
“你已經不是以前的你了,陳大壯。你的存在,正在被現實一點點排斥。但同時,你也成為了唯一能看見真相的人。”
我正想開口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麼,卻發現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陣尖銳的警報聲。
我皺眉關掉收音機,心中卻湧起一陣不安。
這時,我注意到擋風玻璃上的倒影。
我的右眼,竟然開始浮現出淡淡的金瞳,像一條沉睡的巨龍,緩緩睜開了眼睛。
我猛地一驚,連忙用手捂住眼睛,再睜開時,已經恢復了正常。
但我心裡清楚,這一切都沒結束,相反,它才剛剛開始。
我深吸一口氣,握緊方向盤,繼續往送貨的目的地駛去。
城市在晨曦中甦醒,街邊的早餐攤飄來香味,人群熙攘,彷彿一切如常。
可我知道,這個世界已經變了。
因為我的眼裡,已經有了另一層真實。
而這條路的終點,會是誰在等我呢?
車子緩緩前行,目的地就在前方不遠處。
我望著導航上顯示的地址,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那個地方,是我最後一次任務的終點。
也是我命運的起點。
我在等一個人,一個二十年前就已經“死了”的人。
我把車緩緩停在目的地的倉庫門口,心跳卻異常平穩。
眼前這扇鏽跡斑斑的大鐵門,在陽光下泛著一種說不出的冷意。
導航顯示的就是這裡,一個早已廢棄的物流公司舊址。
我下車,環顧四周,街道安靜得出奇,連一隻飛鳥都沒有。
風吹過耳畔,帶著一絲潮溼的腥味。
我低頭看了眼副駕駛座上的生死簿,封面微微發燙,彷彿感應到了什麼。
腳步聲迴盪在空曠的院子裡,我提著貨箱走向倉庫入口。
門虛掩著,輕輕一推便“吱呀”一聲開了條縫。
裡面昏暗而寂靜,只有幾縷陽光從屋頂破損處灑下來。
就在我踏進去的一瞬間,一股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
那是我自己的味道。
我猛地回頭,只見那個穿著藍色工裝的青年李逵正站在門口,臉上掛著熟悉的笑容。
他眼角微挑,眼尾隱約浮現出鱗片般的紋路,若隱若現,彷彿是某種偽裝下的真實。
“你終於來了。”他的聲音和我一模一樣,甚至比我還要沉穩、成熟。
我盯著他,喉嚨乾澀:“你是二十年前那場車禍裡死掉的我?”
他點點頭,沒有否認:“準確來說,我是那段記憶的具象化,是你輪迴無數次後始終不肯面對的‘原本’。”
我沒有說話,只是將手中的貨物放在地上,慢慢退了幾步。
“你不該還在這裡。”我說,“我已經打破輪迴了。”
“可你成了守門人。”他輕笑一聲,“這意味著,你願意揹負所有人的執念,代替他們繼續走在這條路上。”
“但這條路的盡頭,其實一直都在你自己心裡。”
我心中一震,忽然明白了趙守林之前說的“喚醒更深的東西”是什麼意思。
不是鬼怪,也不是詛咒,而是我一直在逃避的自己。
那個曾經以為只是意外死去的陳大壯,原來從未真正消失。
他伸出手,示意我交出貨物。但我沒有動。
成為真正的守門人。
我深吸一口氣,轉身回到車上,開啟副駕駛座旁的暗格,取出一把銅錢劍。
冰冷的金屬貼著手心,我閉上眼睛,腦海中浮現出閻研最後一次衝我微笑的樣子。
然後,我毫不猶豫地將銅錢劍刺入心臟。
鮮血湧出,卻沒有像普通人那樣染紅衣服,而是變成了金色,如同熔化的黃金。
我用血手抹過擋風玻璃,畫出一道古老的封印陣法。
晨曦穿透烏雲,照在那道血陣上,整個車身都被金光籠罩。
我看見了,在無數重疊的鏡面倒影中,輪迴之門緩緩開啟,閻研站在門前,朝我溫柔一笑。
她自由了。
與此同時,所有倒影中的金瞳開始熄滅,如同潮水退去,世界迴歸了它本應有的樣子。
遠處傳來警笛聲,那聲音和趙守林第一次出現在我面前時,幾乎一模一樣。
我靠在座椅上,意識逐漸模糊,嘴角卻揚起一抹釋然的笑。
終於結束了。
我睜開眼,看到那個穿工裝的青年李逵,那個“我”走進駕駛室,接過方向盤。
他知道該往哪裡去。
而我,已經完成了在這個世界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