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祖自爆神源,天道降下劫罰,始祖大戰……
灰海早已不復,堅固如生死界這顆迦葉佛祖的頭顱,也在大戰中徹底湮滅,化作虛空中的塵埃。
雲恆走到先前生死界所在的位置,空間坍縮已經結束,空間依舊很是脆弱,但對他而言,只是隨手間便撫平了空間裂縫,消弭了這場驚世大戰的些許疤痕。
天地間的灰霧與塵埃不斷匯聚而來,佛光,冥光,命運之光以一種宿命般的姿態交織在一起,始祖也無法將其分割開來,正如迦葉佛祖,冥祖,命祖三人的命運一般。
塵埃受到空間之力的壓縮,匯聚在一起,形成一塊巨大的石碑,帶有部份始祖規則的殘力,神靈也難以將其破壞。
雲恆以指尖為刻刀,伸手在石碑上刻畫,不多時,一行字躍然其上。
殘燈大師收起了絕路戟,重歸聖佛慈悲之狀,走到雲恆的身旁,將石碑上的字唸了出來。
“命祖宮南風之墓。”
“你和他很熟?”
“活著的命祖我不熟悉,但死過一次的宮南風,與我有二十萬年的交情,算是很熟了。”雲恆答道。
“命祖的確是一代人傑,若不是受了冥祖的影響,心中的仇恨太深,未必不能成就天始己終,如今塵歸塵,土歸土,卻是再也不可能了。”殘燈大師唏噓道。
“天始己終嗎?他告訴我說,他已經觸控到了,可惜,已經沒有那個時間去積累,去衝擊,在長生與冥祖共同赴死之間,他選擇了後者。”雲恆以手掌撫過石碑,注入自己的神力,令石碑更加堅固,萬古不朽。
“阿彌陀佛,生死之間有大恐怖,對命祖而言,和冥祖之間的仇恨卻是大過了生死啊。”殘燈誦起了往生經,在域外,人死後有靈魂,靈魂可以投胎轉世,歷劫歸來。
誦經聲不止來自殘燈一人,地藏王,慈航尊者亦是誦經,西天佛界的經文與地荒的經文同時在這片虛空中響起。
慈航尊者收集一粒粒白色的晶體,似玉石,又似琥珀,泛著淡淡金光,與佛門高僧的舍利子有些相似。
這些晶體是生死界的殘片所化,承受住了最恐怖的始祖自爆神源之威,是生死界最後的精華,換言之,是迦葉佛祖的始祖頭顱之殘留,是始祖骨灰。
慈航尊者是迦葉佛祖的萬世功德之身,收集迦葉佛祖的骨灰,是她冥冥之中的宿命。
婆娑世界與極樂世界早已湮滅,但此刻伴隨著慈航尊者的一步步行走,一粒粒收集,天地間的六慾之力卻是再度顯化出來,匯聚成佛陀虛影,佛陀掌中託著摩尼珠。
軒轅第二,寶珠地藏,地荒佛門的佛修,見到這一幕,心中對地荒和西天佛界的門戶之見早已放下,諸佛誦經,共迎佛祖歸來。
地藏王為六祖誦了一段經,是地藏王當年來到天荒後,在六祖面前誦的第一篇經文。
地藏王抬頭看向那尊佛陀,佛陀的模樣不斷變化,從迦葉佛祖到五祖,再到六祖,最終化作了慈航尊者的模樣。
慈航尊者的修為本就已是天尊級,此刻明心見性,抬首見佛,承繼的迦葉佛祖的萬世功德盡數化作修為之力,只見她一步一金蓮,三十六步之後,已是邁入了半祖之境。
“阿彌陀佛,世間再添一佛祖。”
地藏王滿面笑意,起身邁步,朝著孟未央所在的位置走去,一步千萬裡,白袍俊如風。
孟未央解開盤在頭頂的髮髻,秀髮盈腰,烏黑油亮。
孟奈何在天荒邊緣築起一座祭臺,祭閻寰宇,也祭死在這一場劫難中的孟家子弟。
孟家三爺身上的詛咒已經被地藏王解去,恢復了血氣和修為,率領孟家修為達到神境的剩餘子弟,取出了鳳冠霞帔。
孟家的女子神靈為孟未央梳妝,送孟未央這位老祖出嫁。
這一日之後,世間再無地藏王和乾闥婆,只有一對遊戲人間,遍走人間,體驗紅塵百態的神仙眷侶。
雲恆在石碑前停留了許久,盤坐在這一方宇宙的穹頂,俯瞰著腳下的星河,既在穩固修為,也是在恢復傷勢。
天道的那一劍,不可謂不強大,甚至已經超越了始終如一的範疇,達到了真正的天始己終,對雲恆造成了不輕的傷。
殘燈一直陪在他的身邊,觀察著他身上的變化,似乎想要從他的身上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殘燈大師知道什麼,不妨直接問便是。”雲恆收回目光,看向殘燈。
“我來到這一方世界的目的,是想要參悟不同宇宙的天地規則,瞭解宇宙運轉的本源奧秘,以期完善自身的大道,恆祖以一品神道成就始祖之境,必然已經參透了這方宇宙的天道,我想知道,若無要參悟這方世界的天道,該何去何從?”殘燈道。
雲恆對此在意料之中,殘燈的來歷,他已然知悉,便是在邊荒之外那方危機重重的天地,他也是世間最頂級的那一批存在,修為高深,實力強悍,見識更是廣博,上至媧皇,下至十劫問天君,皆是他的朋友。
雲恆尚未回答,遠處寶珠地藏緩緩走來,停在雲恆身前三丈,恭敬行禮。
“恆祖,師尊已經和孟前輩成婚禮畢,雲遊八方去了,地荒佛門今後該何處何從,還請恆祖指點。”
雲恆淡淡一笑,看向遠處,目光透過億萬裡星河,見到了已經在天荒之外的地藏王和孟未央,兩人騎在諦聽的背上,感受到雲恆投來的目光,皆是起身揮手告別。
“久在樊籠裡,復得返自然,我都有些羨慕他們兩位了。”
雲恆感嘆一聲,答道:“地藏王既然將地荒之主的位置傳給了你,便由你來掌管整個地荒,若是遇到不可敵的力量,隨時可以傳訊給我和劍界,天地之間,我瞬息可至。”
寶珠地藏躬身拜謝。
“對了,與你一同前來的聖思道人去了何處?”
“聖思道長已經離開了,隨昊天回了天庭。”
“去天庭了嗎?我以為他會來見我一面,罷了,他現在還只是他,離那道身影還有不小的差距。”雲恆搖搖頭,聽得寶珠地藏不明所以,一旁的殘燈卻是從中聽出了不一樣的意味。
“大師要尋天道,去尋這位聖思道長吧,他的身上有大師要的答案。”雲恆笑道。
殘燈聰慧無比,見多識廣,第一時間便反應過來雲恆的意思,有些驚訝的道:“你見到的是他?他是什麼來歷?”
“大師去了,自然知曉。”
殘燈不再多問,轉身離開天荒,朝著天庭的方向趕去。
寶珠地藏亦是告退,帶著其餘四位地藏與地荒的佛修們,返回地荒。
雲恆內視自身,渾元始祖界已經初具宇宙雛形,白玉京在不斷的擴張,三千界亦在不斷的生長,在三千界的邊緣,不斷有宇宙塵埃匯聚成新生的星辰,脫離出去,成為新的生命方舟。
雲恆取出一抔新土,拋灑在命祖石碑前,而後不再停留,轉身離去。
碧落關,原本橫在生死界前,守護天闔入口,此刻只剩下一截斷裂的關門。
第四儒祖站在關門前,儒袍依舊染血,精氣神卻是前所未有的昂揚。
“儒祖這是要破境始祖境了?”
第四儒祖轉頭看向走到身旁的雲恆,笑著搖搖頭,“始祖之境哪裡是那般好破,我如今也只是藉著這場大戰領悟到了天下大白的真意,有了衝擊始祖的方向,要想成功,少說也要數萬年時間了。”
“數萬年時間,也不算長,”雲恆面帶淡淡笑意,繼續說道:“永恆真宰走的時候應該是想將儒祖一起帶走吧,儒祖為何拒絕了他?”
“你對第二儒祖瞭解多少?”第四儒祖反問道。
“瞭解不多,只侷限於古書典籍之中。儒祖應該對他的瞭解更多一些吧。”
“第二儒祖,以棋入道,成名上古,參與了當年分屍白元的一戰,那一戰後,長生不死者勢力從三方變成了兩方,中古末年,不動明王大尊藉助古之九巫的力量,與長生不死者決戰,重創冥祖與神界背後那位,長生不死者的勢力皆是受到了重創,是第二儒祖撐起了神界,壓制了冥祖派系。
如今,冥祖隕落,只留下神界一枝獨秀,可以說,神界能有今日之局面,第二儒祖的至少佔了三成的功勞。
棋道,詭道也,第二儒祖同樣心思難測,即便是我,也不知道他到底什麼是真,什麼是假。”
“冥祖既沒,神界接下來最大的對手,只剩下你,我若跟他回去,將來必與你,與劍界,與今日一起作戰的這些袍澤兵戎相見。”
雲恆輕嘆一聲,有些感慨,“所以,儒祖是因為不想今後與我為敵,與今日袍澤為敵,才選擇不隨永恆真宰離去,神界會放任儒祖自由嗎?”
第四儒祖灑然一笑,“我與神界的關係其實沒有你想象中那般親密,神界於我有恩,但這恩情這些年早已經還完,我也不會插手神界今後的紛爭,從今往後,我便留在天荒,與孟家為鄰,開設書院,傳播儒道。”
“如此也好。”
見第四儒祖心意已決,雲恆也不再多言,離開碧落關,繼續朝著天荒外走去。
荒天和白卿兒帶著一截寂滅的紅色樹樁走來。
“恆哥,是龍鱗古樹的殘樁,已經被天道劫罰徹底磨滅了靈性。”白卿兒將樹樁交到雲恆手中,雲恆釋放出始祖神念,仔細檢查了一番,並未發現任何靈性的殘留。
龍鱗古樹,真的已經死去,只留下這截堪稱至寶的樹樁。
雲恆若想,自然可以想辦法讓這截殘樁誕生新的靈智,但終究是新靈,不再是先前的龍鱗古樹了。
豔陽始祖、魂元……劍界諸神陸續匯聚而來,聚在雲恆的身邊,目光中滿是崇敬。
風兮站在純陽神艦的甲板上,立起一面‘雲’字戰旗,風雲相濟,一往無前。
“得勝,班師!”
雲恆只說了這短短四字。
一戰誅冥祖,放眼古今,也無這等戰績。
……
神艦在破碎的星空中行駛,穿過一顆顆燃燒的星球和世界碎片,一截截乾涸的三途河河道斷裂開來,懸浮在虛空中。
雲恆坐在神艦艦首,目望宇宙星河,將天道笛橫在唇邊,悠然吹響。
“乾坤俯仰,賢愚醉醒,今古興亡。”
“劍花寒,夜坐歸心壯,又是他鄉。”
“九日明朝酒香,一年好景橙黃。”
“龍山上,西風樹響,吹老鬢毛霜……”
白卿兒的歌聲宛轉悠揚,穿透了虛空。
去時躊躇生死難料,歸時已是始祖之身,雲恆卻沒有意料中的意氣風發,反而多是傷感。
少年時,立志以手中劍,孤峰獨秀,萬道獨尊,如今成就始祖,以一品神道並肩天道,他卻沒有想象中的那般喜悅。
地藏王和孟未央,百萬年的枯守,百萬年的畫地為牢,最終求得了一場正果,但也帶著那份屬於六祖的遺憾。
第四儒祖是一代儒道聖賢,是崑崙界地位最尊崇的古人,是神界最有望破境始祖之境的修士。他能夠勘破始祖的天關,但卻無法邁過自己心中的那道關,崑崙界回不去,神界也回不去,只能選擇留在天荒,自我放逐。
昊天,酆都大帝,天姥,皆是一代人傑,但身上皆有沉重無比的責任,拋不開,放不下,十族萬界,沉重如天,他們是撐天的人。
這個世界,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使命,忙忙碌碌,去找尋生命的答案。
灰海一戰,地藏王,昊天,第四儒祖,閻寰宇,為了阻止冥祖發動小量劫而捨身相助,他們何嘗不知道雲恆劍指灰海可能別有用心,但為了蒼生,為了阻止小量劫的發生,他們依舊選擇了義無反顧。
灰海一戰,雲恆是最大的贏家,他們亦是無怨無悔,沒有絲毫抱怨。
小量劫尚且如此,將來的大量劫,又會是何等場景。
天道的力量,雲恆深有感受,非人力可能敵,天始己終也只是有與之交手的資格,強如媧皇,也只能選擇遠走。
一曲奏罷,他抬首看天,只覺得冥冥之中有一柄無形之劍一直懸在自己的頭頂,隨時都會垂落下來,那是來自天道的壓制,是天道發自本能的制衡,限制他在這方宇宙內使用一品神道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