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才猛然抓起木盆,猩紅的液體順著盆沿滴落。
“對,我就是瘋了!反正橫豎都是一死,不如拉著你們陪葬!”
他轉頭望向蜷縮在角落的母親,心痛難忍。
“夠了!”
鎮長突然抬手,制止住躁動的官兵。
“我們走。”
“大人!”
一名官兵急道。
“難道真放任他們不管?若上頭怪罪下來……”
“怪罪?”
鎮長慘笑一聲,目光掃過滿地病患。
“等我們都染上這病,只怕也沒命受承受怪罪!”
他轉向李秀才,聲音裡帶著說不出的疲憊。
“自今夜起,城隍廟內不會再供應任何湯藥吃食,你們好自為之。”
火把的光暈漸漸遠去,城隍廟重新陷入黑暗。
李秀才緊繃的神經終於鬆懈,整個人豁然癱坐在地,木盆底的血已經凝固。
梆子聲混著犬吠,從遠處隱隱傳來。
李秀才眼中一片死寂,緩緩合上雙眼。
蟬鳴聲裹著熱浪在山腳下翻滾,月蘅仰頭,望向雲霧繚繞的主峰,被光刺得睜不開雙眼。
盛夏正午的陽光,在終年不化的雪冠上折射出刺目白光,那抹冷色與山谷裡蒸騰的暑氣形成詭異的對峙。
距離她離開虞枳宗,已然過去兩個時辰。
若要成功將沈毅禾救回,她必須在一個時辰內取得雪蠶卵,再快馬加鞭趕回。
月蘅赤足踩上融化的雪水,刺骨寒意從腳底竄上脊椎。
她銀牙微咬,不由得打了個冷戰。
她對南疆境外的雪山一無所知,也不知能否在有限的時間內找到雪蠶卵。
月蘅貼著巖壁往前攀,陡然間,掌心的蠱蟲劇烈震顫。
她瞳孔驟縮,發現某‘處冰壁縫隙中滲出幽藍的液體,是雪蠶毒液腐蝕岩石留下的痕跡。
沿著蜿蜒的藍線,她在一處背陰的冰壁前停下。
她屏息凝神,以銀鑷子輕輕叩擊。
冰壁後傳回空洞的迴響。
溶洞就在附近。
月蘅眸光微閃,又在周遭繞了一圈,終於在一處冰壁上發現蛛網狀的龜裂。
“終於找到了。”
她握緊銀鑷,鑿開冰殼的剎那,刺骨寒氣霎時撲面而來。
洞內雪蠶如銀河傾瀉,半透明的軀體泛著微光,口器開合間銀絲如刃。
月蘅屏住呼吸,迅速解下香囊,滾出三枚深褐色的藥丸。
“南疆冰魄凝香,以雪山寒泉與百年藥草凝練而成,可穩固巢穴百年不化。”
雪蠶蠱王破冰而出,十二隻複眼流轉著詭異的幽藍。
月蘅面不改色。
“我只求九枚雪蠶卵,南疆冰魄凝香可遇不可求,這樁買賣你不虧。”
蠱王驟然發出孩童啼哭般的聲波,月蘅眉心緊擰,強撐著立在遠處。
良久,產卵囊緩緩裂開,九枚泛著晶瑩藍光的雪蠶卵滾落地面。
月蘅指尖剛觸到雪蠶卵,掌心便傳來刺骨寒意。
她迅速從懷中掏出一方玉匣,將九枚雪蠶卵封存於匣中。
“多謝成全。”
時間所剩無幾,得到雪蠶卵後,月蘅即刻下山。
山腳下,追風馬焦躁地刨著碎石,見她身影出現,立刻發出嘶鳴。
月蘅飛身上鞍,馬鞭狠狠落下,駿馬如離弦之箭衝下山道。
棲梧院。
青銅滴漏懸在梁間,每一粒銅珠墜落的聲響,都似重錘般砸在江無虞心口。
第七盞沙漏即將見底,榻上的沈毅禾已氣若游絲,頸間蠱紋如紫蛇盤踞,隨著他微弱的呼吸詭異地起伏蠕動。
“還有十五息。”
江無虞死死盯著滴漏,指尖掐進掌心也渾然不覺。
案上玉盞中的冰魄花正在急速凋零,花瓣上凝結的霜氣化作縷縷白煙,原本晶瑩透亮的花蕊已泛起灰敗的暗紋。
白錦凝著床榻上毫無意識的沈毅禾,眉心緊蹙。
“宗主!再等下去……”
她話音未落,沈毅禾突然劇烈抽搐,喉間發出非人的嘶吼。
十二息。
江無虞猛地扯開沈毅禾衣襟,暴起的蠱紋已爬至心口,在面板下形成詭異的漩渦。
她掌心泛起緋紅色靈力,按在沈毅禾心口,試圖壓制蠱毒。
幽光滲入面板的瞬間,蠱紋突然劇烈掙扎,變化莫測。
沈毅禾喉間緊跟著發出痛苦的嗚咽。
江無虞咬牙,奈何靈力越盛,蠱蟲反抗越烈,沈毅禾的臉色反而更添幾分青紫。
九息。
滴漏的銅珠突然卡住,江無虞霍然起身,以袖風震落懸珠,金屬撞擊聲在死寂的室內格外刺耳。
六息。
棲梧院外突然傳來驚馬嘶鳴,月蘅跌跌撞撞闖入庭院。
“來得及!”
月蘅攤開掌心,白皙肌膚上驟然多了幾隻通體雪白的蠱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