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機靈”警司宋明回到公安廳，已是夜晚八時。孫明理科長還沒有回來。

辦公桌墨水瓶下面壓著一封電報。宋明心想，回電倒來得真夠快。他就站在桌前隨手將電報開啟。猜得果然不錯，是溫州市蒼南縣公安局為答覆他所問的問題而來的回電。

“據紅葉公司曹廣亮報稱，一月二十一日在蒼南車站迎接鄭啟程，鄭啟程於二十二、二十三日在此停留。”

回電內容雖然有一半已在預料之中，“小機靈”警司宋明還是恍然若失地坐下來。

――鄭啟程確是這樣講過，蒼南的紅葉公司有個名叫曹廣亮的男子，在一月二十一日到蒼南車站接他，他在二十二、二十三曰兩天住在蒼南縣內的宜家旅館裡。

“小機靈”警司宋明取出香菸點燃。房間裡沒有第二個人，正是浮想聯翩的好機會。

這封回電的結果已如所料，與鄭啟程的解釋毫無不同之處。從這上面，完全尋不到他的破綻。照這樣來看，鄭啟程果真是在二十一日到達溫州。二十日晚，朱得高和柳燕在大連殉情自殺，二十一日早晨，屍體被人發現。在這時候，鄭啟程正坐在駛往溫州的快車“K551號”裡。如果不如此，他就不可能在蒼南車站和紅葉公司的那個名叫曹廣亮的人會面了。

然而，“小機靈”警司宋明的思想仍然離不開一點，鄭啟程為什麼要利用天津車站的四分鐘巧妙時機，來安排目擊朱得高和柳燕出發的第三目擊者呢？這一目的，目前還不能猜透。雖然不能猜透，目己卻認為在二十日（那大晚上：朱得高和柳燕殉情自殺）到二十一日（那大早晨，屍體被發現）這兩天，鄭啟程的行動一定和大連方面有所聯絡，這是自己所堅持的看法。誰知，現實卻是鄭啟程的行動恰好和大連的方向相反。他並沒有向北，卻是向南去了。

――等一等。方向雖是相反，卻還是有蹊蹺。

“小機靈”警司宋明點燃第二支香菸。鄭啟程故意揀了相反的方向，離開天津，是不是故意避人視線呢？這和故意利用四分鐘的時機不正是同樣的手法嗎？

“小機靈”警司宋明想到這裡，從口袋裡取出一份關於朱得高的調查報告書。這是大連公安局偵探唐少華特意給他準備的。許久不見的唐少華的削瘦面龐和眼角的皺紋，不覺又在他的眼前出現。

朱得高和柳燕的殉情自殺――朱得高和柳燕吞服氰酸鉀――是在一月二十日夜晚十點鐘和十一點鐘之間的亭。這是屍體檢查報告的推斷。

“小機靈”警司宋明在早已準備好的火車時間表上反覆尋找，在上述時刻，“K551號”快車正在鐵路線上疾駛，剛剛駛過徐州而來，在南京、杭州一帶飛奔。

再試一次。屍體被發現的時間是二十二日晨早六時半左右，這時，火車正駛離山東的泰安車站。鄭啟程如果搭乘這列火車，同大連棒棰島海岸所發生的事件，在時間上和空間上都是完全隔絕的了。

“小機靈”警司宋明思索到這裡，發現自己研究火車時間表的方法和鄭啟程的妻子在雜誌上所寫的方法頗為相似，不覺苦笑起來。

鄭啟程的妻子寫道，鄭啟程對於火車時間表很為熟悉。所謂熟悉，不是可以發展為精通嗎？

――會不會是這樣。他是在利用火車時間來證明本人不在現場？

證明本人不在現場，這就有點趣味了。鄭啟程已經確認自己不在天津。這一次證明，顯然是要證明“自己並未前往大連”吧。

“小機靈”警司宋明重新拿起電報，又把電文讀過幾遍，然後把電報夾在指縫裡玩弄起來。對於電文，沒有不信任的道理。實際情況恐怕也同電文所報告的並無出入。不過，這可能只是像從大街上眺望一座建築物的外觀那樣，還應當再從建築物的內部去詳細研究才好。

――去溫州看看！

如果想發現建築物有什麼缺點，還是必須身臨其境，一點一滴地仔細敲打盤查。“小機靈”警司宋明從各種情況出發，一一打定了腹稿。

第二天早晨，“小機靈”警司宋明等孫明理科長到達辦公室，便站到他的桌前。

“蒼南縣的回電來了。”他把電報交給科長。

科長看了電報，抬頭望著“小機靈”警司宋明說，“和鄭啟程的話一樣。”

“對的。”

“那麼，你先坐下。”科長預料“小機靈”警司宋明要發表長篇意見，便這樣說道。

“我昨天到滄州去了，正是科長不在的時候。”

“是啊，我看到你留下的條子。”

“我是去看鄭啟程的太太，看看鄭啟程的話對不對頭。他的太太果然有肺病，臥床靜養。”

“照這樣說，鄭啟程的話都是句句兌現的。”

“可不是，大體不差。不過，還有一件有意思的事。”

“小機靈”警司宋明說到此處，提起醫生交給他看的鄭啟程妻子所寫的文章，裡面提到鄭啟程精通火車時間表一事。

“原來如此，果然值得注意。”科長把交叉的雙手放在桌上。“這就說明了天津車站的四分鐘時間是故意安排出來的。”

“我也是這樣想。”“小機靈”警司宋明看到科長的想法相同，興致勃勃說道。“鄭啟程既然故意安排出四分鐘的目擊者，就給人以強烈的印象，他是在朱得高殉情自殺事件上扮演了什麼角色。

這是癥結所在。現在雖然還不知道他是什麼角色，但敢確定他一定是個角色。”這句話意味著他直覺鄭啟程在殉情自殺事件上必然犯了罪。

“講得對。”科長立即表示支援。

“所以，我打算到溫州去一次。鄭啟程在殉情自殺事件的當天雖說是正去溫州，可是我總是認為可疑。蒼南縣公安局的報告固然可信，可是我也覺得此中必然另有詭計。如果能夠發現這一詭計，那時，鄭啟程為什麼要在天津車站安排朱得高出發時的第三目擊者的謎，也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科長聽了，一時沒有答話，眯著雙眼考慮了一陣才說，“好吧。事已至此，就要追查到底。主任那方面，由我來勸說吧。”

這幾句話說得吞吞吐吐，同他以往的作風大不相同，“小機靈”警司宋明大出意外，凝視著科長的表情。

“主任反對搜查了麼？”

“還說不上反對，”科長含糊說道。“他認為既然已斷定為殉情自殺了，再追下去也沒有什麼意義。這幾句話說得並不積極，你不必擔心，我去勸說勸說。”

孫明理科長微笑著安慰“小機靈”警司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