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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往生十年契

“您需要寄存什麼?”柴米小步子走回籤契約的桌子旁,蹲在六叔身邊。整個房間沒有任何人影,只有那把油紙傘撐在椅子上方,悠悠的轉動著。

“丫頭,把櫃上的紙和筆拿下來。”

姜祁盯著那把傘出了神。那把傘真的是懸空在轉的。傘下面空空如也,椅子上也沒有任何影子。突然感覺身體冷了許多,姜祁開始不住地發抖不知道是因為太冷還是因為這恐怖的氣氛。

“丫頭。”看著姜祁嚇傻的模樣,六叔無奈對著姜祁重重得喊著。

“啊!怎麼了怎麼了!”姜祁這才回神。

“櫃子上有紙筆,拿下來,鋪在這桌子上。”說罷,六叔拍了拍姜祁的胳膊,姜祁突然感覺四肢能動,慌張得轉身將身後櫃子上的紙筆拿了下來,鋪在桌子上。

剛放好,本躺在墨盒上的毛筆竟然自己動了起來,與其是說自己動起來,不如說是像是一雙人手,卻是看不見的人手在握著筆。姜祁瞪大了眼睛秉著呼吸。

筆在紙上游走,一會兒工夫,紙上便留下幾行字:

我名叫李暹,來寄存記憶。

“既然已經是往生者,就該早早投胎,何必留戀人世記憶。”對著桌對面懸浮的傘,六叔緩緩得問道。

只見剛被寫過的紙被空氣移開,那隻毛筆再次在新的紙上寫著:

我本該喝下孟婆湯,早早過了那奈何橋,也好早去投胎,那孟婆說我今生積福積德,雖然不能帶著記憶投胎,卻能來此地寄存記憶,等來世再取,特來此地,煩勞先生了。

“我這寄存店不問東西,存限十年,你來我這寄存記憶,限期不過十年,等你投胎,十年過後也不過就是一個孩子。你還堅持寄存?”

筆再次立起,在紙上留下一條條墨跡:

若十年過後,我沒來取,這記憶又會去了哪兒?

“天地浩大,萬物皆有其去向,若你沒來,這記憶可能在此等你,也有可能化作風,也有可能附在了別人身上。”六叔看著紙上的墨跡,默默地回著,一旁的姜祁看得直瞪眼,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

筆又開始在紙上晃動:

我願意寄存記憶,不知我該拿什麼換?

“我這兒只收現,你往生前可有什麼餘錢?”姜祁以為跟著鬼神交易,還得燒個紙錢什麼的,沒想到老闆這麼現實,只收現。

紙上的字慢慢地顯現著:

我生前在郊外的房子裡還放著一塊手錶,市值三十萬餘,不知先生可能收?

六叔坐近了桌子,拿出一張紙,執起筆“正好就是那表的錢,我給你立個寄存契約,你拿著它去見了孟婆,孟婆就能讓你記得這裡,讓你下輩子好回來兌寄。

從未想過,六叔三十出頭,毛筆字卻也寫得寫得剛勁有力。在紙上,六叔洋洋灑灑得寫著:

鬼歷三千四百二十七年八月廿三日。李暹寄存記憶,限期十年。

“你在這上面簽署名字,便算寄存好了。”六叔目視著桌對面的椅子。將寄存契傳給桌子的另一面。“你是往生者便可拿走往生者的那部分,我這裡留下實契。”

那筆再次在空氣中游動,等筆慢慢躺在墨盒裡,“李暹”二字屬在寄存契的左下角。

“生來幾十載,先生慢走,來世必會。”六叔站起來,對著那把懸浮的油紙傘鞠了一躬“柴米,送客。”

像來時一般,柴米跺著步子走在油紙傘前面。在內閣的樓梯處,油紙傘停頓了一下,六叔看向油紙傘頷首。油紙傘慢慢地消失在樓梯處。

六叔收好寄存契捲成一個圈貼上了封紙遞給了任然楞在身後的姜祁“丫頭,將這寄存契放在寄存室最裡面一排第三層第二盒中。”

像是木偶一樣,姜祁愣愣得接下了寄存契“這就好了?”。原以為會看見真正的鬼神嘴角不是留著血就是瞪出眼珠子,沒想到竟只有一把油紙傘。

“你以為會是什麼,像你說的,鬼神死後有自己的世界,便不會以人形顯示。”六叔坐在椅子上,看著拿著寄存契的姜祁。

頊兒第一次和我一起做鬼神的生意,也是這般害怕,卻也要勉強地站到最後,也是問了這個問題,她說:這便好了。後來,頊兒總是在鬼神來寄存時主動去做接引,那時還沒有柴米,頊兒總是幫忙撐著油紙傘。

她說那時每個生命逝去後最後的心願,她願意做那擺渡人……

“那鬼神為什麼也要寄存啊?”姜祁追問道,手腳也不抖了,倒是一肚子的好奇想問個遍。

“人生來就有慾望,有些慾望達不到,便只能寄存,有些慾望寄存了也未必能實現。”六叔站起來,走向內閣的寄存室,手搭在一層寄存架上,緩緩得解釋道,“寄存不過是一個過程,一個安慰自己的過程。人且如此,何況往生者。”

姜祁心裡琢磨著:寄存不過是一個過程,安慰自己的過程。

走到寄存契該防止的位置,拉開那個盒子,姜祁看到一摞的寄存契存放著,有些寄存契的封紙已經褪了色。“這裡所有的寄存都是十年的嗎?”放好李暹的寄存契,姜祁慢慢地合上抽屜。

“自然是有超過十年的,寫下心願容易,實現何曾那麼容易。就像你那天收到的信,不也是過了百年才收到?”頊兒,你已經收到信了,什麼時候你才能記起我。看著轉身的姜祁,她的身上已經沒有了元頊孃的影子,但卻能看到她們那偶爾的相似。

信,姜祁愣了下“那信當真是從百年前寄存過來的?我以為是你招夥計的路子呢。”

“那本就是一封無期寄存信,只是為了找你,不曾留寄存日期。百年過去了,終究是寄到了。”

“古有姬姜,時美人也,又聞祁字,今覺甚好。若真有來世名作姜祁啟書信者,盼留。人生來幾十載,有幸逢殊時年少,但時光荏苒不復,恐不能長伴殊旁,故作書寄來世,不知何年再見,但願安好。頊娘丙辰六月廿四日書。”

離開交易間,姜祁回到房間,拿出那封無名寄存信,一遍遍讀著。如何都想不到這竟是百年前自己寄存給自己的信。古有姬姜,時美人也,又聞祁字,今覺甚好……姜祁……

恐不能長伴殊旁,殊又是誰?為什麼我要給自己寄存信,我當年是有什麼願望沒有實現?百年前的這封信,我又怎麼找尋信的蹤跡,當年的頊娘到底發生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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